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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2 / 2)




弓身在地上滚动转成趴射姿势——迅速回射(哒哒哒-哒哒哒-当!)。



余弹全部出清,一一射入潜藏在黑暗中的男人胸部与头部。男人颓然倒下。



阳炎依然趴着,拔除腿上最后一个弹匣、换好,缓缓站起身。



尸体身旁掉落狙击用来复枪与弹盒——恐怕就是射杀情报监督官的狙击手。



好险好险。身手还真了得。这就叫作拭去来复枪的脏污吧——自问自答。



拖着重伤的身体继续向前行,换作普通人早挂了。太好了,幸好我不是普通人,阳炎一面如此想着,一面以肩部撞开里边房间的门。



滚进房里的阳炎很快单膝跪起——托起枪口,眼睛倏地睁大。「……啊。」



卧房——三名少女=在高楼公寓见过的孩子们。



掉在地板上的男用皮带——她们似乎直到刚才还被那个狠狠鞭过,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神游太虚的女孩失去意识倒卧着。



红发女孩搂着依然哭哭啼啼的孩子肩膀,一脸惊讶。「……披萨店店员?」



「嗨。」举起支离破碎的左手打招呼。「妳们该不会是因为我才被逼问吧?」



「嗯。」脸肿得像妖怪。「我招了。说妳在找布偶。」



「啊——」所以黑帮老大才会误会。「没关系,不用在意。对了,妳知道穆契尔先生在哪吗?」



「是听到有人说要送老板去地下室躲藏。还要紧急召来所有私兵。」



「私兵?」不禁看向窗外——远处似乎有几道车灯聚集过来。「啊~哎。」



「妳把这里的人都杀掉了?」



「嗯,是啊。」约莫射杀了二十七个吧。莫名感到难为情、搔搔头。



「请问一下,假如我把待会赶来的私兵统统打倒,妳们是不是就『自由』了?」



哭泣的孩子睁开眼睛——红发女孩愣住。「……妳在说笑吗?」



「说笑是我的专长。」有点得意——语气像在讲悄悄话:「反正顺便嘛,我也可以把布偶拿回来。」



眼皮肿胀的红发女孩将目光探向阳炎,她的眼睛笔直回视阳炎的眼眸。



「可是……万一他们是认真的,妳会被打爆的。」



「总比腐烂掉要来得好吧?」



对方的表情首次柔和下来——哭得乱七八糟。



之前的戒慎像是谎言一般,以微弱得快消失的声音说:「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要……」



「嗯。也对啦。那么——妳考虑得怎样?我要是射杀了那些人,会给妳们添麻烦吗?」



哭哭啼啼的孩子抬起头看着自己。红发女孩流着泪说道:



「杀了他们。」



阳炎——握着枪笑瞇瞇地举手。



「好——的。」



晃荡着坏掉的左臂离开卧室。



我到底在干嘛呀——是自暴自弃了吗?伤成这样不说,还可能被MPB开除。啊,来去撞电车好了,瞎掰这些伤是撞来的——



在想这些事的同时,将手枪挟在左腋,拿起狙击手遗留下来的来复枪。



踢开弹盒移动——开窗、将手枪放在地上、固定好膝盖跟脚。



完美的单膝跪姿=坏掉的左臂置于窗框、轻轻将枪身前部放在肘关节内侧。



右手的触感完美至极——保养得很好、用得很顺手、调整得尽善尽美的来复枪握把与扳机。很好很好,乖孩子。关保险——透过狙击镜确认了有八辆车正笔直驶来。



带头车辆——凶神恶煞们将握着武器的手一一伸出窗外。



她/我/阳炎——咀嚼泡泡糖/使其膨胀/爆开/平静的鼓动底下有着「我挺喜欢决定这样做的自己,没办法,只好奉陪到底了」的想法,以圣母般优美的指法扣下扳机。



带头车男驾驶的腹部,顿时喷出像是墨汁的东西。



车子在车道正中央急打横——翻车。



发挥了狙击夜间行驶车辆司机的高段技巧——但是有点小失败,本来瞄准的是胸口。修正、修正,自我纠正。



瞄准慌忙闪避侧翻车辆的第二辆车,以好比丘比特(小爱神)的精确度射穿驾驶的心脏。开始顺手了——这样的心思被静寂吞没,藉由狙击手盈满无尽虚无的利眼与手指,射中第三辆车驾驶的心窝、当场毙命。



三辆车接连于行驶中出事,撞成一团堵住了道路,后面两辆又陆续撞上前面三辆,剩下三辆勉强才及时煞住。



没笨到放过静止的标靶、冷静下手的阳炎,接连解决掉后方幸免于难的三辆车的驾驶并迅速填弹,把乱哄哄跑出车外、像是人影的标的物逐一破坏。对方人数众多,要是同时攻过来,以自己的现况绝对没有胜算。能解决一个是一个,能早一秒是一秒、务必尽量在远处迅速又确实地将他们击倒。



而这也正是「她与来复枪最擅长的分野」。



躲在车子后的人/在路上奔跑的人/跨过安全护栏的人——能看到身体的一部分就好。看到的下一秒就击中了,心中毫无杀人或击倒之类的杂念、也不在乎自身的满目疮痍,当狙击速度/精确度同时上扬、唯有优秀的狙击手才能进入的伟大虚无恍惚之门正为她而开时——



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映照在窗户上的怪物——先前吃了十几颗子弹倒下的生化怪物/一张脸变得跟绞肉一样/裂开的下巴/毁坏的左眼/瞪大的右眼/朝着在窗边狙击的阳炎举起突击步枪——胡乱扫射。



阳炎以惊人的迅速放掉右手的来复枪、握住手枪。正当她被迫再度与顽强的怪物愚蠢地对决的前一秒,有人比她还要快——



狙击手尸体附近的某扇窗,被黑发(Schwarz)少女击破了。



有如炮弹般滚进屋里,一转眼就跪在阳炎面前,驱使机械四肢当她的替身——以肉身作为护盾。



特大号子弹穿越地板、击碎窗户、打穿墙壁、将英勇护卫的少女右臂肘部以下射断,削过太阳穴、左膝碎裂、侧腹破裂,紧接着——



这次换从走廊跑进来的白金发色(Platinblonde)少女以惊人之势踢飞生化怪物的头、着地的同时顺手抓住对方的突击步枪枪柄,一把抢来如铁锤般挥下。



砰咚!枪柄断掉、滑套弹飞、枪托刺进生化怪物的脑门贯穿咽喉。



生化怪物倒地不起——夕雾回头/成为人肉盾牌的凉月摇摇晃晃地起身。



「咦……?」阳炎——茫然。



四肢还是平日未机甲化的普通手脚,但仍然挺身护卫伙伴的凉月,尽管右半边脸染血,依然干劲十足地抡出左拳。



啪——结结实实正中阳炎脸庞。



人被打飞、头撞到窗下的墙壁。冲击使得她眼冒金星、弓着身躯站起,阳炎总算认出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凉月+夕雾。她顾不得鼻血泪汩流出、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妳绵怎费在这里(妳们怎会在这里)?」



「别寻我开心了,蠢蛋。妳下颚的通讯器一收到枪声,<同伴可能正在作战(KMS)>的信号就自动传送至本小队长脑中了。要是放着<同伴可能正在作战(KMS)>的信号不管,小队长又得受罚。妳这臭女人却东奔西跑、根本无法锁定行踪!大蠢货。」



夕雾用手帕轻擦阳炎的鼻血。「阳炎小姐,不行。单打独斗,不行~」



「……因为——」紧搂住夕雾、泫然欲泣——夕雾连忙抚慰。



「因为妳个头!妳竟然还把所有通讯统统切断了!好死不死又有人向我们家机动课报案,副长下令要我们火速赶到现场。妳要是不在,我又得扛责任。现在可不是让妳随便跑去火拚的土时候!」



隐瞒报案者的身分。「……那个现场在哪里?」



「还不晓得。」忽然看着窗外——逃过阳炎狙击的十几名余党边吼边冲进大门/小队长自问自答:「……嗯?既然我们都开打了,这里就是现场了吧?」



几可说是天赋的急性子与粗暴度兼具的小队长——再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



夕雾亦天真烂漫的附议:「是——的☆夕雾坐出租车钱都花光了,回程没钱坐车了——☆」



「我也没钱了。收据别丢喔。之后再跟副长请款。」握紧安好的那只拳头,脚跨在窗框上。「『那,准备大干一场吧?』那样一来也能坐MPB的车回去。」



插图076



隐瞒将车子藏在后方的葡萄田,也隐瞒包包放在车内一事——站起身。



「那就麻烦妳喊一下口令啰,夕雾。」



「好——☆一、二——☆」



「三!」全员齐喊——散开。



凉月=前往庭院/阳炎=上二楼阳台/夕雾=来到玄关。



全员传送开封——机甲化。



跃动沐浴在祖母绿光芒中的钢铁四肢,朝逼近的武装集团展开绝地反攻。



凉月朝敌群正中央连番抡拳、将枪枝连同对方完全打爆。



自玄关飞奔而出的夕雾挥舞漫天钢丝——敌人一进屋内旋即被杀伤。



将火力强大无比的超传导式来复枪发挥得淋漓尽致,锁定顽强的生化怪物群迅速搞定。



仿若以鲜血与惨剧迎接世界终局与崭新早晨的景象,让饱受摧残的少女们也忘了伤口的痛楚,只是肃穆地站在窗边持续看着这一切。







人生基本上还是很美好。



MPB部队火速赶到<猋>游击小队径自开战的「现场」/封锁这一带/并逮捕了对特甲儿童恶魔般的战斗力心生畏惧、四处窜逃的兵队群。



儿童福利局的人抵达、保护三名少女/在她们就要被带走时,红发女孩走到恢复成平日的手脚,腹部与背部的伤已急救完毕的阳炎身旁说:



「……原来妳是警察啊。」



「我今天休假。」看了福利局的人一眼。「他们的态度好不好?」



「我说我除了出卖肉体外没别的长处,他们就建议我到市公所登录。」



「因为卖淫是公益事业,每月还提供免费的健诊。只是课的税也重。」



「别说笑了。」



「抱歉。」不自觉道歉。「我想妳们一定能自力更生。」



「嗯。」伤痕累累的小脸漾开微笑——让阳炎看了一下上衣口袋=整叠钞票塞得鼓鼓的钱包。「我拿走了。别说出去喔。」



「嗯。反正那本来就是死掉的那几个家伙该付给妳们的工资。」



笑开了。「一点都没错。」



哭哭啼啼的那孩子突然快步走过来——上衣里面跟红发女孩同样鼓鼓的。肯定连神游太虚女孩的份也一并帮忙拿了。原以为她是跑来指责阳炎射杀了她的父亲,没想到那孩子眼眶含泪,怯生生地吻了吻缩着脖子的阳炎脸颊。然后红发女孩搂着她的肩膀,与躺在担架上的神游太虚女孩一起离开。



「妳是为了救她们才跟歹徒火拚的吗?」头部跟腹部都包着绷带的凉月=是那样的话就无可厚非的口气。



「阳炎小姐了不起、真正了不起☆」夕雾的赞美+抚慰——最先温暖了阳炎的心房。



「顺其自然就变这样了。」搔搔头——越来越不明白该瞒着她们到什么程度。



最让人困扰的,莫过于还是没找到穆契尔先生与布偶。他似乎是趁乱从地下室逃走了——但也突破不了MPB严谨严密的封锁,被捕只是迟早的事,事情发展成如此荒谬的状况,不管找不找得到借口,今天的事她势必脱不了身——



就在阳炎于明哲保身与坦白从宽的界线摇摆不定时,搜查官之一突然来到她身后叫住她。「有件事希望妳说明一下。」



回头——内心的棘刺立刻全部竖起/进入警戒状态。「……什么事?」



茉莉搜查官——不知为何两手背在身后,宛如温柔制止叛逆期少女的大姐姐,丢出炸弹发言。「就是妳成了『我的代罪羔羊』这件事。」



「嗄……?」



「情报监督宫家里应该有陷害我的档案数据。妳不仅删除了那些档案、故意留下自己的,还代替我进行诱饵搜查,这是为什么?」



砰隆——心中某个纯真的部分轰隆作响灰飞烟灭。



诱饵?也就是说,MPB的政风处已经揪住了情报监督宫吃里扒外的狐狸尾巴,正与搜查官连手调查情报买卖的内幕?我碰巧被卷入案件、与连番上阵的五十名男人展开枪战大火拚、而且一举一动都受到政风处的监视?



也就是说,只要我「呼救」,「救援会随传随到」?



茉莉搜查官的表情呼应了阳炎的想法。「我知道妳也被情报监督宫当成了代罪羔羊。因此我们机动搜查课便反过来利用放出的假情报——<威利-科科史屈卡的秘密户头>来钓出穆契尔一派,而妳竟然选择孤军奋战歼灭犯罪组织……妳就这么喜欢开枪杀人吗?」



妳懂什么?臭三八!



直立不动=棘刺全竖。「我不是『喜欢』我对它的『热爱』已近乎『习惯成自然』了。」



跟不上话题、一头雾水的凉月+夕雾——内心的棘刺毫不保留射出的阳炎,茉莉搜查官疾言厉色地斥责:



「妳的坏习惯差一点就让妳失去了最珍贵的事物。」伸出双手——温柔地被握着的布偶=缺了一耳/胸前绣有「T.V.T.B.2014.9.5」。



还我。迅速抢回来——像个夺回被绑架小孩的母亲。



「……那么,穆契尔遭到逮捕了吗?」



「他躲在葡萄田,为了解开秘密户头的秘密,正要用小刀将『那孩子』割开。」茉莉搜查宫——无奈地瞥了凉月一眼。「她又当了妳的盾牌了。」



「噗」地吹大泡泡、拒绝对话——撇过头去不理她。



「起码跟人家说声谢谢。」茉莉搜查宫=寂寞的微笑/死心了似的转身离开。



鸡婆。一直闷不吭声躲在旁边看,还敢说我——冷淡的心绪突然有了急遽的变化。



(老被小孩子气得牙痒痒,又爱苦口婆心劝人家。)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感。



咦?怎么回事?



不协调的感觉又回来了。为什么那个女人知道这个布偶是我的——



(一把年纪了泪腺还这么脆弱。)



「喀。」胸中发出了某种声响。



一度失去的碎片完美嵌合的声音。带来舒服愉悦的联结感。然后朝莱莉搜查宫的背影——在内心说道:



(谢谢妳——)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跟这个女人道谢?不对,慢着。说到为什么——



嘴巴远比她认知到那是什么时还要快,径自公布了答案——一股作气地。



「<猋(Zerberus)>游击小队正如其名,是三人一体的猛兽。是彼此的头、彼此的眼、彼此的手足。协助突击、掩护狙击、进行游击性的支持。为了该优先采取的行动,亦不可避免成为彼此的护盾。」



倏地停下脚步的茉莉搜查宫——凉月+夕雾=惊颤。



联结起来的记忆——(忠实得教人意外)=队员编号071的年轻「教官」。



「这是我们正式出击之际,『妳对我们的谆谆教诲』,茉莉-圆-卡尔尤斯教官。」



激切的疑问跟着浮现——嗯?等一下。她为什么跟米海尔中队长同姓?



「难道妳是米海尔中队长的……妻子?」



怎么会~阳炎整个人虚脱,转过身的茉莉跑过来使劲抱紧了她说:



「是妹妹,顽固的狙击手小姐。」笑声——温暖的泪滴扑簌簌落到阳炎颊上。



真的假的?随之涌来的却不是纯然的喜悦,而是更加的虚软与无力。



我搞不好真是那种爱自找麻烦、弄得自己一身腥的人。没说出在场全体人员可能会大表赞同的念头,被对方抱着之余提出新的问题:



「这个布偶也是妳送我的——?」



「不是。我只知道送妳的人,对妳有着无比的信赖。」抱住阳炎的力道又加强了些——像是那个某人要她这么做似的。「妳不用勉强自己去找,总有一天妳会想起来的。那个人随时与妳同在,比谁都还要靠近妳。谢谢妳……谢谢妳如此珍惜这个布偶。谢谢妳想起我。真的,谢谢妳……」



人生就是如此美好。



MPB总部大厦六楼医疗楼层——妳以为痛觉消除(Off)了就可以这么胡来吗?阳炎被封号来自某部不知名老电影的鬼医师玛利亚骂得狗血淋头,由于腹部开了个大洞,就算装了强化人造脏器也有几天不能进食,只能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为了精密检查两脚都被取下,想工作以规避今日的责任追究也是不可能。



要如何才能躲过约谈与现场调查呢——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阳炎只好抱着没了一只耳朵的破旧布偶,想一次补足今天的睡眠时数酣然入眠。



人在无梦的深眠状态也一定会梦见什么,只是记不得而已,心中闪过各种景象/说话声/念头/无法命名的情感,不断像泡泡般相继离去。



无数的泡泡之一——不知从何而来的「红与绿」记忆冷不防联结到队上发放给自己的子弹,抵达那个无弹壳子弹上头刻有的个人识别标志。



绿色火药上的红色字样——「S∽I」。



「她(Sie)与我(Ich)」=象征着阳炎所克服过的种种煎熬。「那个(Sie)」同时也是「她们(Sie)」,蒙受天大的灾难时,有过如此离谱遭遇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内心的防卫机制「您(Sie)」——这样的一个连结在心底生成,突然变成觉醒的冲击让「她」浮上沉睡深渊,茫然地睁开眼,注视放在枕边的布偶胸前的文字。(注:德文的Sie有「她」「他们」「她们」「它们」之意,放在句中都是小写,除非放在句首才会大写;而不论放在句首或句中均是大写的Sie是敬称「您」的意思』



「T.V.T.B.」



2014四年九月五日。



(我是如此爱妳。)



啊~原来是这样——



百万城邦第二十三区(Liesing)——崭新教堂的祭司室。



宛如严冬中伫立的树承载着降雪的重量,那位年过半百的男人怀抱着惯常深切的悔意,以平静的声音对着教堂的电话交谈。



「『她』来我这里时,看不出有宁格美心喜反应。寻求调和的反应……适应暴力的心。没错……要是那个发生了,目前已受到安置的少女们也不可能活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能持续保管潘多拉之盒来补偿罪过了,MPB大队长阁下。即使哪天被打开了,开发顾问阵容害她们被刻上的心伤再度浮现,我们也会继续赎罪……嗯嗯,当然。我正是为此才继续提供协助。我一相信她们一定会跨越障碍——」



说话声。



(射击!阳炎——!快射击——!)



怕血的小孩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虚无的歌声。



成为替身遭受破坏,消失无踪者的歌声。那是为了我而死的我——为了守护心灵整体而牺牲掉的心之碎片。假如其中一部分有明确意识、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消逝而想留下什么——



假如她们接受了牺牲的事实、衷心想对自己消逝后的「自己」说一句真心话——



(我是如此爱妳。)



那句话肯定能成为无上的心灵寄托,不断拯救现在的自己继续存活下去吧。



是啊——「她」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心中都有座坟墓。任何人的心中都有。



埋葬为了在这个世界存活而牺牲的心之坟墓。



可是,那颗心会这么说吧:请勿对着我的墓碑哭泣。我如今也与众多死者一同在清晨的静谧中,存在于洋溢着各种爱的氛围里——



她/我/阳炎就在打盹中抱紧那具小小的、绣有爱之絮语的布偶,仿佛继承了某种东西。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



今后的人生将如何演变?



依然找不到任何答案。



只是一想到为了我而死的我——



不禁小哭了一场。



第叁话



HolyWeekRainbow



圣枝主日(Palmsonntag)



「嗯——嗯嗯,嗯——☆嗯嗯——嗯☆」



少女的哼唱——认真肃穆的仪式。



蛋——从蛋头与底部开的小洞放入竹签搅一搅,从另一边洞口吹气、清空了内容物的空包蛋。MPB总部大厦二楼餐厅所发放、里头清空只剩下壳的漂白蛋。



十四种广告颜料奇异笔——换来换去地着色/充满无厘头灵感的手工创作/雪白的蛋壳表面炸出了色彩火花/兴高采烈的开心时刻。



基督教与日耳曼民族——双节日交集=复活节彩蛋。



一头栽入制作,犹如佛教僧侣入定般无我的少女——淡桃色洋装/夺目的白金秀发(Platinblonde)/碧眼(Blauauge)/宝石般熠照生辉的微笑。



落款=用与自己眼珠颜色相近的蓝色笔署名=小小的「YKM」——夕雾-康妮古德-蒙伦兹的缩写(Initial)。



完成第五个——笑瞇瞇。「哼哼——☆」



MPB总部大厦六楼——医疗楼层。



窗外辽阔的晴空——平静的白昼时光。



2028年三月二十日——圣枝主日/复活节前的星期日。



为了只能在病床上过节的伙伴,将工具带进病房——一起吃午餐、三人相亲相爱地分工制作下礼拜复活节所要用的东西。



「喵的咧,去他妈的蠢蛋。」



将和乐融融的气氛一扫而空的护骂——苗条身材穿着类似军装的宪兵队制服——标章。名牌=「凉月-黛德丽-舒兹」。



「都是某个爱单枪匹马跟黑帮火拚的猪头害的,我又被传呼了。」



完全不管这是病房,叼着香烟——尽管言词与态度粗暴,手法却娴熟得像是习惯过节的母亲,在蛋架与篮子「啪」地贴上贴纸。



贴纸=丰饶的象征——五颜六色的复活节兔子群。



「嗯……事情都过去一周了才开始调查,真教人意外。」



「噗」地吹大的泡泡——发育良好的沙漏型高姚身材包裹在病人服下/因为还需要检查,两只脚均被取下——跟多达几十人的武装集团战斗、吃了不少子弹,幸亏身体受机械强化过才得以存活。病床的名牌=「已取出子弹。需静养/阳炎-莎宾娜-库尔兹林格」。



「啪」地吹爆的泡泡糖。「黑帮头子遭到逮捕,威利-科科史屈卡的秘密户头终究也是诱饵搜查的一环,是要调查什么呢?」



满不在乎地编织棕榈(Palme)叶——制作十字架=用性感无比的双手制作罪恶的象征。棕榈——胜利的明证与旅途参拜的纪念品/让各国日进斗金的热卖商品。



「我哪知啊,蠢章鱼。」凉月——不开心地叨念。「都是妳擅自挑起战火,害我跟『那边那个男人』一样被处以钉刑。妳真该忏悔一下。」



病房装饰的过节应景画——进耶路撒冷城/最后的七日揭幕。



赴死的男人=无视挥舞着棕榈叶夹道欢迎的群众。



「老实说,接下来我就会被世人骂翻天,还会被自己的门徒背叛;不只身上衣物都要被剥掉,还要受鞭刑并钉在十字架上。」



——类似这样的感觉,严肃地骑上驴子的耶稣基督。



「跟可靠的小队长说一声:阿门。」虔程地举起完工的十字架。「『这孩子』还有我都非常感谢妳的爱。」



「这孩子」=枕边=没了一只耳朵的小猫布偶。



胸前绣有「T.V.T.B.2014.9.5」的字样。



「妳的感谢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半瞇着眼——疑惑的眼神。「妳当真是为了那个破布偶大开杀戒的?」



「别说它破。」抚摸小猫的头。「不光是我,它可能也与妳有关。」



「啊……」疑惑更加深了。「妳说跟初次出击有关?真的假的?」



「妳看。」用十字架指着布偶身上的数字。2014年九月五日。我们『第一次因公杀人』的隔天。我们谁也记不得那件事,不光是如此,第一次出击及第二次出击的详细经过也被列为特级机密。明明是我们自己的『经历』,我们却『无从得知』。妳不觉得很荒谬吗?」



「不记得就不记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踢——将烟蒂丢入空罐里。「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正一定是糟透了的鸟事。为了『追根究底』而大开杀戒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腥的人,就叫作蠢章鱼。」



「想不到尼古丁也会让人降低探索心。」喟叹的语气。「我以为顶多就是没胸部而已。」



「至少不像某人胸部大得像口香糖般下垂。」凶猛的低吟。「成天只会耍嘴皮子耍心机,惹出一大堆麻烦要人家帮妳擦屁股。」



言语擦出火花=互相瞪视——两人转向第三者。



「喂,夕雾,妳也这么认为吧?」「妳不觉得我说的才正确吗?夕雾?」



「是——☆」夕雾——在第六颗彩蛋上签名/大功告成/举手/对两人的询问完全没听进去,我行我素地提问:「妳们觉得这是第三个想要的东西吗?」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拍。「……什么鬼东西?」「……第三个?」



「呼呵呵☆」春风得意。「第一个是其实妳已经有的东西,第二个是以为自己很想要的东西,第三个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却忘了的东西。」



「哦。」凉月=兴趣缺缺——阳炎=津津有味。「嗯、嗯。」



「妳们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啊——是什么咧……」



「大胸部是强求不来的,凉月。」



「我又没那么说,蠢章鱼!」



「有颗善解人意的心如何?」



「妳才该从消失的记忆中挖出另一个不会给人添麻烦的自己。」



「夕雾想要蔚蓝的晴空☆但是不是真正的第三个就不晓得了。难得对方好意告诉夕雾,夕雾却无法确定,好遗憾喔。」



「哦……」歪头。「是谁告诉妳的?」



「小提琴先生。」笑瞇瞇。「在阳炎小姐休养的期间,我头一次跟他聊天。」



讶异。「那个……是妳上次在普拉特公园遇到的家伙吗?」



思索。「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得意。「他比夕雾大两岁,待过音乐学院但受伤了。现在一面当快递员一面在公园拉小提琴。音色真的很美喔。」



「快递?」「哪一家?」接连不断的发问——天真烂漫的回答。「他说送的货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凉月+阳炎——面面相觑。「总觉得有点可疑。」「听起来就像是可疑人物。」



愣住。「会吗?」



「不怎么认识的人还是别太亲近得好。」



「或许我们该去了解一下对方的职务。」



「咦?不用啦。」



「他该不会是在运毒吧?货就藏在小提琴里面。」



「那一带的违禁品买卖的确很盛行。」



两人的意见突然不谋而合——夕雾沉默了下来。



「下次跟在他身后,确认他送的是什么货吧?」



「先拍张脸部照片来,再连上犯罪前科者数据库看看有没有吻合的。」



「他真的念音乐学院吗?」



「应该连入学数据也顺便清查。」



夕雾——脸上的表情消失/如冰雕般停止动作/眼睛闪闪发光,面无表情地注视两人。



「他才不是那种人。」



透明的声音——巨大火山爆发的前兆。



「呜……」「唔……」



两人——清清喉咙/迅速收回前言。



「也……也对啦,可能是有什么苦衷。」「那一带是艺术家的孵育地,客人的眼光也高得很。能长期在那里表演的人肯定有几把刷子。」



夕雾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凉月+阳炎=一搭一唱。



「再……再说,对方是夕雾穿制服那天遇到的嘛。」



「嗯嗯,没错。如果是可疑人物,看到宪兵早就跑了。」



夕雾——持续看了两人好一会/终于露出微笑。「下次大家一起去聆听看看。夕雾虽然录下来了,但效果果然不太好。」



「就这么办。」「真令人期待。」



言不由衷——改成安全话题。



「对了,我这边的份做完了。」「这边的也准备OK了。」



「夕雾也做完了——☆」将五彩缤纷的彩蛋放在蛋架上/放进小小的篮子里——只有两颗上面签有YKM。「请两位也签下自己的名字☆」



「喔,辛苦了。」「妳的用色美极了,夕雾。」



讨好夕雾之余各自分好制品——十字架/蛋/兔兔贴纸的篮子。



「是说既然是圣枝节,干嘛不把叶子统统摘掉?」



「复活节当天肯定人山人海。有警察坐镇就没有过节的气氛了,何况再也没有比圣周期间(注:为期一周的复活节假期又称为圣周)的重头戏-圣周三更需要戒备的了。」



「圣周三?」「那天很重要吗?」凉月+夕雾——歪着娇小的脑袋纳闷。「不是周四到周六才加上圣字吗?」「复活节是周日哟?」



阳炎——善尽解说员本分。「整整一周天天都是圣日的话,教堂也比较热闹。原本四十天内都得与娱乐绝缘、不能高声谈笑、脸上不能露出喜悦的神色以追思基督苦难的时节,不知何时与『春光明媚的太阳节合为一体了。」(注:每逢耶稣复活时刻,正值古代斯堪地纳维亚地区庆祝大地回春的「春太阳节」,相传彩蛋与复活节的节庆习俗即是来自于此)



「……会让人郁闷或是开朗还不晓得哩。」「圣周三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呵呵呵。」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倾。「关灯日(StromsperreTag)。」



「嗯……?是节约用电日吗?」「就是发蜡烛的那一天?」



「不是不是。这是热心于环保的澳洲悉尼市民发起的活动,目的是倡导及防止地球暖化。届时这座城市(百万城邦)的特定地区将有六十分钟完全熄灯。圣周期间包括市政厅、联合国大厦等主要机关均会休假,其中的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第二十六行政区(RafflesCity)将『一片漆黑』。」



熊熊燃烧的眼神——凉月+夕雾=跟不上她的思维。



「所以咧?那又怎么样?」「阳炎小姐喜欢四周一片漆黑吗?」



「当然喜欢。」阳炎——语带兴奋。「妳们想想看。『所有情侣都笼罩在美好的黑暗中』。不管是用餐中或是在开车,两人一起静待看不见多余事物的黑暗降临,那一刻说有多美妙就有多美妙!这真的是很棒的环保思想。」



「呆子。」凉月=嗤之以鼻——夕雾=心悦诚服。「真的好棒喔!」



「呵呵呵,既然知道『那女人』不是米海尔中队长的女朋友也不是妻子,只是他的妹妹罢了,那当然得好好活用一番啰。」意气风发——需要静养的病人却充满生气,将热情分给两人。「凉月可以感谢吹雪平日的帮忙为由约他出来。夕雾不妨也约约看小提琴先生,顺便试探对方的本意?」



「快醒醒吧,昏头的蠢章鱼。」冷言以对。



「哎呀。」抱着放有彩蛋与十字架的篮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是要测试他能不能在一片漆黑中拉小提琴吗?」



「嗯。这样说也对。」阳炎——瞥了凉月一眼/像是看透了一切。



「反正妳也要送吹雪复活节礼篮,就顺便嘛。」



「那小子是犹太教徒。跟基督遭受凌迟或复活毫无关系。」很干脆地撇清——看看手表=离席起立。「可恶,时间到了。我走了。」



「愿荣耀归于我们家小队长,Hosanna!」(注:Hosanna是圣枝主日游行的欢呼语,亦是赞美语)将十字架高举过头目送对方。



「妳给我安分一点。门禁前要回来喔,夕雾。」比出中指——抱起篮子离开病房。



「夕雾也差不多要出门了——」抓起篮子活力十足的起立——咚咚咚!敲响「鞋跟」再迈步=能如愿见到小提琴先生的定心咒。



「自己小心点喔,夕雾。」很想千叮万嘱,还是选择了最不会出错的一句。



「好——夕雾会问他在暗暗的地方是不能是也能拉小提琴户」



丝毫未将对方的担忧放在心上,天真烂漫地离开——兴高采烈地跑走。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邻近维也纳北站的普拉特斯登(Praterstern)站。



市郊通勤电车(S-Bahn)与地下铁(U-Bahn)=对二次转乘完全不以为苦。在电车里一面回想小提琴先生优美的音色,一面哼哼唱唱☆/笑瞇瞇/踩踏步。



出了车站,慎重起见又将鞋跟敲得「咚咚」响。



总觉得那样做再自然不过。连住哪都不晓得/也没有事先约好/哪天再也见不到面也不奇怪的对象、祈求他今日也在同一处出现的仪式。



在林木间快步移动——游乐园/盛大改装过的摩天轮(Riesenrad)/展售会会场=普拉特地区的名胜均视而不见。



横越公园、业余演奏家/演员/艺人们进行街头表演的一角——热闹程度一如往常。偏僻的一角座落着昔日万博会的遗迹=仿古代日本庭园建造的园区——跑到那里时,如她所愿听见了优美的音色。



夕雾漾开幸福的笑容——放慢步调靠近/宛如进入已经开演的音乐会馆般小心翼翼。



穿透树叶洒落的阳光下=拉小提琴的少年——十六岁。



银亮的金发/半闭的蓝眼/桃色薄唇/光滑的脸颊与颈项/奶油色短外套/长裤吊带上别有蓝色小马徽章——动作、表情及眼神都莫名地冷冽,宛如放在阴暗处保管的白色陶瓷。



盒盖打开的小提琴盒——听众丢入的零钱闪闪发光/缓缓走近/悄悄将手上的东西放入。



背面是莫扎特的一欧元硬币——饰有兔兔贴纸的小篮子=以少年的音色为意象上色的复活节彩蛋/棕榈叶十字架。



少年的目光受到那些东西吸引——很快又转成视而不见的半梦半醒表情。



一面拉着小提琴弦,一面贴心地转身面向夕雾。



插图088



夕雾盈盈一笑/双膝并拢坐下/再将两肘放在膝上/双手捧着小脸——闭上眼竖耳倾听。



不久便沉醉于少年演奏的旋律,夕雾的左手无意识的离开脸颊、放在肚脐下的左下腹。



伴随着小提琴声生成了什么——感受得到那里有「微微的热度」。



少年瞥了夕雾的左手一眼——很快又恢复打盹般的神情。



百万城邦第二十四行政区(OW)——MPB总部大厦二十二楼=会议室之一。



眼眸如刀刃般锋利、漆黑得令人联想到黑咖啡(Mocha)的凉月坐在椅子上,占据了她视界的是身穿制服、军服的一群男人——每张脸都像洋葱覆盖了多层表皮般的无表情。



「相信不用我说妳也很清楚,这起事件需要妳的鼎力相助才能理清,凉月。」



右边的男人——高瘦的身躯/银边眼镜/神态宛如凡事巨细靡遗的纤瘦蜘蛛=MPB副长法兰兹-利根-艾尔哈特说明。



「三星期前,为了阻止武装集团的牺脑体兵器作乱,对于妳所采取的行动、间接造成的远因,需要妳做出正当且合情合理的说明。这里的两位——政风处的古斯塔夫先生与奥地利机械化步兵师团上尉赫柏特先生,正是为此前来听取妳的证词。」



凉月——没有响应/将近一小时的约谈期间,几乎都保持沉默/心境犹如泡在淹过脖子的污水中,嘴巴闭得死紧。



「容我再重复说明一次——」



正中央的男人——身穿制服/四十多岁/灰发/标章=「<拥护宪法反恐对策局(BVT)>政风处」——监视部队秩序、调查队员的言行、再将判断的结果呈报上级,拥有左右所有队员将来权限的「严正中立的讨厌鬼」之一。



「贵官身为特甲儿童,为了阻止敌方兵器,申请传送威力远超过平常装备的特甲LEVEL3(niveauDrei)并执行一事,我们必须迅速做出评估。『因此』我想请教贵官,在阻挡敌方兵器上,贵宫统率的特甲游击小队<猋(Zerberus)>是否无法正常发挥作用?是否与队员无法通力合作,贵宫孤掌难鸣,『只好』申请LEVEL3?」



凉月——无言/胃部底端沉重得像是吞了颗保龄球般不适。



侦讯——本以为是为了阳炎的单独行动兴师问罪,结果却是来翻几个星期前的旧帐,还牵拖到「小队的作用」。言下之意简直就是暗批凉月阳炎夕雾三人合作不良、宛如一盘散沙,最后还用了用不得的武器。况且对方不是单纯的叱责,凉月感到自己的回答可能会完全改变今后全小队的立场,危机感直扑而来。



政风处的男人=古斯塔夫先生。「请妳回答我。就前几天高科技犯罪黑帮扫荡作战贵官三人的行动判断上,有必要针对贵官的LEVEL3申请进行『评估』。贵官是否『因为』得不到掩护才会申请LEVEL3?」



令人不悦——有种被对方算计并质问的感觉——诱导式发问。



他是想让我说出没有掩护吗?/还是想让我说出有掩护但没作用?/抑或是想让我说出我们三人毫无团队默契可言?



感觉好像一旦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就会被拖到不明不白的地方——危机感=「小队的作用」。



紧接着思想跳跃——过度解读/或者该说是预感。



这些家伙是不是「想拆散我们三人」?



「想让我说出」我们三人聚在一起也没用、不如各自单飞来得好吗?



想读取对方真正的意图——但是读也读不完的东西前仆后继地涌现。



阳炎单独进行的高科技犯罪黑帮扫荡作战——背后牵扯到政风处的内部作业。



揪出警方内应与贪宫污吏的调查作业。



与黑街大人物威利-科科史屈卡相关的假情报。



凉月申请威力惊人的特甲所打倒的敌人——背后关系到通讯分析课的作业。



电子战。



藉由假想现实空间,入侵恐怖集团的联络网。



究竟什么跟什么有关联?政风处这番内部调查究竟是在查什么?军人又何以能大剌剌进入警察大楼?这些家伙终究想对我们「做什么」?打进冷宫?还是想利用我们?或想强迫我们做什么?



不安的阴影逐渐扩大——成人与儿童之差/善于谋略的专业与业余之差。



经验值与情报量之差成了不甚愉快的暴力,践踏着心灵。



用意是什么不确定——但他们确实想要我当场说出某些话。



某些没营养的话。在诱我说出口前,他们绝不会放人。



胆颤心惊——别输/不能输/不要认输/可恶,去你妈的——



「不是(Nein)。」



凉月——低声吟诵:



「<猋(Zerberus)>游击小队队如其名,是三人一体的猛兽。是彼此的头、彼此的眼、彼此的手足,协助突击、掩护狙击、进行游击性的支持。为了该优先采取的行动,亦不可避免成为彼此的护盾。我从未失去掩护。」



像是在抗拒内心不安的宣告——杀气腾腾的声调。



副长=毫无佩服的神色——政风处=漠然地在电子手札里记录——军人=面无表情。



三人的态度活像在说:小孩的赌气不必理会——凉月心底直冒火。



「感谢贵官的协助。」像是在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合上电子手札——朝副长和军人使了个眼色。



军人取出携带用终端机(PDA)——电子面板展开。



「想请贵宫指认,在战斗现场有没有看过这些人物?」



电子面板显示一堆大头照——相貌精壮的男人们=没印象。



摇摇头。「他们是什么人?」



无机质的解说声音。「前奥地利军第四作战小队,通称<山猫(Wildkatze)>部队。除役后成为自由军事指导者。高科技帮派的穆契尔供称他们藉由黑帮管道大量购入武器、而且人在本国。」



「都跟妳说了,所以妳如果看到就通报一声」的口吻——又调出别的照片。



跟刚才的截然不同,这次是少年的大头照。



银亮的金发/蓝眼/照片下方记有隶属部队名——可能是入伍时的证件照=冷然的双眸仿佛对某种事物死了心似的望着天空。



又摇摇头。「他是什么人?」



「逃兵。从派驻地区消失了踪影。正与穆契尔一派接洽、购买伪造护照。」



宛如以上的对话是在浪费一时间,关上PDA——看了一下副长。



「辛苦了,凉月。约谈结束。请回去待命,好好休息。」



副长——说是怜悯又像是另有想法的目光。



「今后可能会再找妳约谈。态度上请妳合作一点。这是为了妳自己,也是为了伙伴。」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普拉特游乐园附近的咖啡厅。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妳时,我就想邀妳喝咖啡了。」



少年——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优美又纤长的手指抚着杯子提把说:



「可是妳当时好像很忙。」



「这样啊……」夕雾——罕见地耸耸肩/露出羞怯的笑容。



游乐园的圣枝节活动已经开始,游客们纷纷往那边移动——结束演奏的少年开口邀请她来咖啡厅/之前两人都是站在公园里聊天,像这样面对面坐下来交谈是头一次。



「不过……这样会不会干扰到白露先生您宝贵的演奏时间?」



「不会。圣周期间演奏机会多得是,何况这个时间我本来就想休息了。」



少年——白露-鲁道夫-哈斯=口气温和/像是体谅对方的心情。



「谢谢妳经常来听我演奏,夕雾小姐。」



夕雾——顿时答不上话/有点慌张地摇了摇头/恭敬地回礼。



「夕雾才要谢谢您经常让我大饱耳福。」



「妳客气了。」从容以对——笑了笑。「谢谢妳送我这么棒的礼物。」



没人坐的空椅——放着琴盒/盒上放有一个小小的篮子=复活节彩蛋。



「请别这么说。」羞红着脸。「只是您同意让我录音的小小回礼。」



「我还以为妳不来了呢。毕竟曲子录下来后,就没有必要再过来听了……」



「怎么会呢?」身子探向前。「录音版跟现场版听起来完~全不同。就算每首曲子都录下来,白露先生每次的演奏也都有些微的差异。所以夕雾还是想聆听现场版。」



「听妳这么说……真开心。」略微冰冷的眼神依然,有点羞怯的微笑。



「早知道……就不邀妳来咖啡厅了,应该继续演奏才对。」



「不不,没有这回事。」鼓足干劲。「白露先生跟夕雾分享的话题都好有趣。像是第三个想要的东西,很发人深省呢。」



「那夕雾小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吗?」面带微笑——不知为何声音中似乎有着期待。



「第一个是想跟天上的妈妈见面。第二个是罗马尼亚的城堡。要跟大家一起去住。每天唱歌,没有人持枪。」



一一比起手指——最后歪着脖子。



「第三个……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妳忘了。」同样比起手指。「我第一个想要的是逃出沙漠。第二个想要的是不再回到沙漠。第三个,就是再听一次某一首歌。可是我不知道歌名。总觉得只要再听一次那首歌,我就能离开沙漠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白露先生为什么会在沙漠里呢?」



「我曾经是部队的士兵。」望着虚空——目光又更添了几丝冷峻。「我受了军方的命令,被派到一无所有的沙漠中央,在那边的营地待命了上千个日子。我在那里失去了好多好多。相对的,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事……?」



「感情就是物质。」温柔的表情——闪着冷冽的眼。「亦可说是物质即感情。就像心脏移植,之前也有脏器提供者的记忆移入受植者体内的前例。这是因为血液中混合了大脑记忆所需的必要物质,滞留在心脏里头面。」



「原来如此啊。」佩服——说是兴奋莫名不如说是心跳加速。



「接受心脏移植后,原本是右撇子的人左手突然也会写字的例子时有所闻。另外像是冒出之前不会说的口头禅,或是明明听都没听过,却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个地方的相关知识。那些都是我在沙漠时体会出来的。沙……乃是失去感情的物质最后的形貌……夕雾小姐觉得沙漠『辽阔』吗?」



「非常辽阔……甚至可以说是一望无际……」



「就我的生活来看,『那是个箱子』。」冰冷通透的眼——凝视着沙漠的眼。「三百平方公里大的空间里只有沙,什么也没有。巨大的空白中,就只有一个人。」



「只有您一个人……不是整支军队部在吗?」



「我是联合国和平部队底层的最末端,总之『待在那里』就是我的工作。似乎有我这样的士兵驻扎,各种组织才有借口粉饰太平。」



「那您的三餐怎么办?」



「运输机每十四天会空投一次必需品。我再将那些物资捡回营地,等待不知何时会来临的命令、等待不知在哪里的敌人。沙漠,是既巨大又狭小的牢狱。一无所有的光景无异是人心的墙壁。不管走到哪都被同样的景色所包围,就像被关在小小的箱子里,就是得了各种神经衰弱症也不足为奇。听说伊拉克战争时,就有许多美国大兵精神失常。」



「……白露先生也是吗?」



「各种症状都出来了。幻觉不时出现、失忆更是家常便饭。我是否将小提琴带到了沙漠、是否在那里也有演奏,我全都想不起来。我想大概每天都有演奏吧。不然小提琴也不会拉得这么好。还有衣服。」



「……衣服?」



「我醒来后衣服就不见了。好像一直都裸着身体。」



夕雾——惊讶/哑口/眼睛睁得大大、心脏猛烈狂跳。



插图093



想象——眼前的少年未着寸缕伫立在沙漠中的模样。



尽管既奇妙又滑稽且荒腔走板,想象起来却美极了。



蔚蓝的天空/琥珀色沙海/在一无所有之中演奏乐器的少年——俨然就是伊甸园沙漠版/拉小提琴的亚当。



血气冲上脸颊——彷佛方才色彩鲜明地烙印在脑海里的是想象不得的画面。



「我现在有穿衣服啦。」窃笑——望进美丽的碧眸。



「说……说得也是☆」配合对方——用微笑掩饰/那幅景象仍在脑海挥之不去。



「在我发现自己不正常时,已经控制不了食欲。」



「……食欲?」



「感情即物质。吃下肚后感情就会移转,即使是早己忘却的情感也一样。」



少年——不管是比喻或是实话实说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说法。



「托妳的福,现在妳若肯让我吃掉,或许就能夺回我的心吧。」



「要吃掉夕雾……?」脸颊又开始发热——无法预测对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心头小鹿不停乱撞。



「妳不是也吃了小提琴的琴声吗?」一本正经。「而且似乎相当美味。」



心脏发出好大的「怦咚」——手下意识伸向肚脐下边/感受到「微微的热度」/但她仍然不明白缘由。



「每……每次都觉得相当美味☆」勉强回应——几近发烧时的呓语。「白露先生都吃些什么东西呢?」



「今天妳送我的,我统统都会吃掉吧。」表情相当认真——像是真的要将夕雾吞食入腹。



「……不会吃坏肚子吗?」



「可能会。」



「那就别吃,下次我再带能吃的送你☆」



少年——窃笑/凝视夕雾。「现下还有另一个东西能吃啊。」



心跳如鼓捶。「是……是什么呢?」



「妳的声音。」和颜悦色——笑容不只沉稳/更蕴含了某种确切。「上次经妳一提,我就想录制CD了。与妳合作说不定能录成很好听的CD。当然,前提是妳愿意唱给我听。」夕雾——像受惊的猫咪睁大了眼/说不出话来/除了定定望着对方什么也无法做。



「我想吃妳的歌声。」



夕雾的妄想突然汹涌——周围的餐桌、座椅与地板也冒出幸福的嫩芽,开出喜悦的花朵。



花园的芳香令人迷醉——脸颊染得通红的少女倒入花海。



「假如,我想起了第三个想要的……歌曲,妳愿意协助我吗?」



夕雾——大力点头……宛如磁铁玩具的动作。



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气息,急忙大口深呼吸——缓缓调整好气息,绽放灿烂的微笑:



「夕雾很愿意,请享用☆」



圣周一(HeiligerMontag)



MPB总部大厦六楼——医疗楼层。



嗯咕、嗯咕、嗯咕、嗯咕、嗯咕、嗯咕、嗯咕、嗯咕=无懈可击的八拍节奏——「噗」地吹大的泡泡糖/完美操控的颜面肌肉=绝对不会泄露内心想法的「心机模式」。



双脚都被取下,上半身坐起、背部倚靠在护理床的阳炎——占据她视界的三人=副长法兰兹/政风处古斯塔夫/军人赫柏特上尉。



政风处先发难:「……那么,贵官断绝所有通讯、单独执行扫荡高科技犯罪黑帮的诱饵搜查之际,与贵宫的小队也是合作无间?」



「啪」地吹爆的泡泡——探询对方的意图/且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在探询。



「当然。我就是相信她们两人会掩护我才只身攻坚,事实上,也是她们的掩护才让我在那样的枪战中得以幸存。」



「假装」是正义凛然且认真无比的队员——虽然与事实相反,仍然处变不惊地应答。



「她们救了妳是事实。」政风处——一板一眼的脸孔宛如实际存在的某座碉堡。「掩护在妳力战二十几人之后才到也是事实。这样看来妳根本就不期待掩护,是因为小队合作效果不彰,妳才想独力作战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适时隐藏内心的吶喊。



用完早餐后突然来访不说,男人还拐弯抹角不断问类似的问题,让阳炎感到一阵火大,也有种躲不掉的不悦感。



眼前这群男人的意图/态度/目的——全然不明。就连原因也说得不清不楚,只想彻底找出游击小队团队默契无法全然发挥的证据。



疑问——事到如今才不认同各队员的责任能力、揭穿小队默契不够的事实,这么做到底用意何在?



「我之所以『暂时』单独行动,是判断那样做较有效率且合理,同时我也确信最终一定会得到她们两人的掩护。」



重复一面倒的回答——忽然想起=难道小队默契不够只是借口,他们其实另有目的?譬如故意激怒对方,逼对方说出真心话之类的。真是那样的话还比较好对付。



灵光一闪=说这是约谈,倒像是「某种测试」。



据说特种部队就有故意让人对团队产生疑惑诱发恐慌,以测试他们克服难关的能力,有如恶作剧的心理测验。



但究竟是为什么?为维安机构的秩序把关、负责调查警察内部不法情事的政风处特地跑来测试特甲儿童的心理,可真是前所未闻。



「感谢贵宫的协助。」像是在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合上电子手札。



不自觉松了口气——为了不让对方察觉继续嚼泡泡糖。



军人上前——展开电子面板。



「想请贵宫指认,在妳闯入的穆契尔宅邸里是否见过这些人?」



照片——体格魁梧的男人们=但是性感度跟米海尔中队长相比就差多了,阳炎歪着头心想。「没见过。」



「他们是前奥地利军第四作战小队。通称<山猫(Wildkatze)>部队。」总之先说明,也许会让妳想起来的机械化口吻。「目前已退役,在民间军事企业工作。根据穆契尔的证词,他们从黑帮管道进了大批武器,人正在本国。」



展开诘问攻防。「干嘛跟黑帮买?循他们自己的门路岂不是更容易?」



「我国是以贯彻全面国土防卫体制为宗旨。」惯常对外行人说明的口吻——宛如连一丝亲切都谈不上的观光导游。「由执行部门国防部、民间部门内务省、经济部门通商产业省、心理部门教育文化省分别拟定独立的国防计划,再由首相内阁进行整合。这支前第四作战小队主要从事经济部门的提案。擅长进行国际性内线交易的高科技犯罪黑帮是他们的监视对象,他们对也了解得十分透彻。因此在枪械走私的交涉上应该也较为容易。」



有种「我都跟妳说这么多了,想到什么就快说」的气氛——直接闪避。「哦。」



军人——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就算面对超级大智障也会如此处理般机械化。



叫出别的照片——突然有个想法:这个男的该不会是在心理部门工作吧?应该八九不离十。「心理测验」——自己被测试得很彻底/但又是为了什么?/没有一件事搞得清楚,真教人不愉快。



「妳见过这号人物吗?」军人——崭新的大头照=有着冰冷双眸的少年。「他在派驻地区销声匿迹之后,跟穆契尔接洽购买假护照。」



「嗯哼」——阳炎内心的可疑天线启动——这孩子有种莫名让人想放进玻璃箱作为装饰的气质/异常纤细、气息诡谲,彷佛不将他关禁闭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很遗憾,我没看过他。」



军人淡淡颔首——阳炎的兴趣被挑起,一时说快了嘴。「看起来和『我们』是同类。」



少年=恐怕是军方的特甲儿童——若是一般士兵未免太年轻。



但是军人发话了。



「他跟妳们层次不同。」



火大——暗自记下堪称本日最不悦耳的这句话,不着痕迹地发问:



「请问是哪方面不同?」



「他是『猎兵(JagdKommando)』。」



言简意赅的应答——猎兵=奥地利最高级特种队员的称号/红褐色贝雷帽是其注册商标的超菁英部队。



堪称是军方最强的王牌——这下不有趣了。



「猎兵也有特甲儿童编入?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特甲男孩基本上多是派往纷争地带。」军人——偶尔也有例外的口气。「只有几名被选中成为『特甲猎兵』,他就是其中之一。武力之强大是妳们无法比拟的。万一与武装形态的他对峙上,请尽快逃走、申请最大极限的掩护。即使与伙伴默契再完美再合作无间,也不可与其交战。尤其他与其它特甲猎兵相比更有如异次元的存在。只派他一个人驻守伊拉克一角,就成功让横跨三百平方公里的沙漠成为完全的中立地带。是昔日伊拉克战争美国派遣士兵人数的『二十万分之一』。他是足以改变战争的存在,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回他。」



MPB总部大厦二十楼——情报分析。通讯班楼层/大厅长椅。



「谢谢妳,小凉。我真的很开心。」白皙得像会透光的脸颊——吹雪表达感动/感激/感谢之情。IQ高达300的特甲少年,也是创下军方体能测试纪录新低的超级运动白痴,未能分发到纷争地带,被MPB网罗为传送塔的联线官(Chorus)。



捧着凉月拿给他的复活节礼篮——身为犹太教徒却流下喜悦的泪水/要是凉月叫他「今天起就改信基督教」,他恐怕也会一口就答应。



「哭什么哭,难看死了。」凉月=脑中浮现单纯的疑问——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子吗?难不成你从小到大都没收过礼物?



「我以为……小凉因为上次那件事而讨厌我了……」



「……我要是讨厌你就不会请你教我功课了。」说是安慰更像是被他打败——粗鲁地催促。「先不说这个了,上次拜托你的那个呢?」



「唔、嗯。」兴冲冲地拿出手机——绽放乐于帮忙的开心笑容=迅速操作。



手机屏幕下方=以惊人速度改写的程序语言文字列——吹雪「精心改装」过的情报收集装置/不管机不机密,透过其天才头脑均能破解、一窥究竟的危险魔法产品。



「大概要等上几分钟。与特甲LEVEL3相关的SS加密我昨天已破解完毕。」



「哦——」凉月——佩服。「这东西真方便。」



「小凉也想要吗?」利落操作=露出幸福的微笑。「我可以帮妳『改造』手机,妳就可以进入我建构的语义检索档案库底下的系统读取资料。」



「啊……这样做不是违法的吗?」



「我有『留后路』。一旦入侵被发现,瞬间就会产生虚构人物的幽灵档案以供追查。遭受追查的期间,妳入侵的痕迹会自动消除,他们就追不到妳身上——」



「『免了』。」立刻制止——挥挥手驱散「危险」的气氛。「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好。」乖乖听话。「不过妳真的不用跟我客气。只要能报答小凉的,我一定——」



电子音——手机屏幕显示文件名一览/路径名/打开其中一个。



「有了,特甲LEVEL3的情报——」



「我看看。」趋前窥看的凉月——两人肩靠肩=吹雪顿时结巴。「……唔,嗯。」



「……这什么鬼?『特甲猎兵』?」



「呃……好像是以LEVEL3为基本装备的军方特甲儿童。」



「那个怪物级武力竟是『基本』装备?」震惊/说不出话来——能压倒性地破坏大型兵器的高档装备=真不愧是战争用装备,佩服、佩服。「我是用过那种装备,但那又有什么问题?」



「应该没什么问题。在特定的状况下是合法的……啊,我想是因为『这个』。」



「『这个』……?」



「『人格改变程序气按照规定,LEVEL3传送过后都需要使用那个程序。」



「……那个程序不是早就停用了吗?」凉月=表情像是闻到烧焦味。



「嗯。大概是因为停用的关系,所以LEVEL3传送后的裁处就变得模棱两可了。警察组织基本上归国防民间部门——内务省管辖。可是特甲儿童也关系到执行部门的军方、心理部门的教育文化省的范畴,他们对于这方面的裁处好像没有共识。」



「啊……」双眉紧蹙——话题突然拉得太大了/脑袋瓜设法消化这一连串的关联性。「也就是说,使用了LEVEL3之后『一定得做某些处理』是吗?」



「对。『但该做什么样的处理似乎尚未定案』。各部门有各部门的想法,也有人认为『什么都不必做』……军方内部也是意见分歧,不知该不该续用『人格改变程序』。」



「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傻眼——隐约察觉到政风处人员和军人为何连袂来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就走人。



为决定是否「裁处」——上门来「评估」。



「用关键词在我的检索系统里搜寻不到『为何』裁处是必要的……」吹雪——露出关键时刻却帮不上忙的歉疚表情。「我会再好好调查。这对小凉可能很重要-我会用尽所有手段查出来。」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突然客气了起来——对方如此拚命的热情让她有些退缩/感觉不擅交易的自己真是笨拙了极点。



「不会。为了小凉,我什么都肯做。」



无需任何回报的态度——热心到无药可救的滥好人。



忽然忆起/想到——圣周三。



「你知道关灯日吗?」



吹雪——忽然一动也不动/露出「我当然知道」的眼神/宛如货船的搬运工等着搬运巨大得惊人的货物般紧张。「唔……唔、嗯。」



「假如你有空,要不要去看?我请你吃中国菜,算是答谢你平日的照顾。」



吹雪——犹如货船的负荷远超过承载量、全速沉入喜悦之海般一脸陶然/即便世界大战在即,他也会在神前发誓「我很有空」似的猛力点头。



「嗯。我绝对、绝对、绝对要去。」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普拉特公园/夕阳下水光粼粼的多瑙运河=进行拓宽工程之际新加盖的厚实堤防上,并排行走的少女和少年——夕雾+白露。



「任何心意都有形式。就像是感情用钱也买得到。」



拿着琴盒,静静迈步向前的少年——夕雾犹自沉浸在连续两天都遇到他的喜悦=对几乎所有机关都放假的圣周充满了感谢。



「要多少钱才买得到?」



「我想不管多少都可以。钱也是感情的产物。结果就是感情与感情的交换。有一欧元买得到的感情,也有一亿欧元买不到的感情……夕雾小姐,妳知道『二十七万英磅的情书』吗?」



悦耳的抑扬顿挫让夕雾心儿怦怦狂跳——所幸夕阳帮她掩饰了羞红的脸颊/摇摇头。「不知道。好贵的情书喔。」



「这是英国拍卖会拍定的价钱。换算成欧元大概要四十万吧。」



英国——加入欧盟后依然拒绝欧元流通。理由是如此一来就看不到印在该国纸币上的「我们的伊莉莎白女王」。基于国民情感,该国目前仍是使用英磅。



「是什么人写的信呢?」



「拿破仑。」白露——宛如前世就寄给妳了的语气。「他写给情人约瑟芬的情书。如果吃了那个,心情应该会变得非常美好吧。」



「信上……写了些什么呢?」



「最有名的就是关于亲吻的情话了。」



「……亲吻?」心脏又开始怦怦狂跳——紧张地屏住气息等待下一句。



「赠卿三个吻。吻在芳心、眼睛和嘴唇……」坏坏一笑——凝视沙漠的冰冷双眼中燃起星星般的亮光。「他肯定比世上任何人都爱她吧。」



「啵(迸开)」——某种东西挣开硬壳发芽的声音在夕雾心上响起/四周也随之响起。



妄想——两人踩过的足迹发出了美丽的芽/花朵盛开/走过的道路成了花园。



「咚咚」——敲响「鞋跟」。



下意识的魔法。想将这瞬间的心情永远留下。



「好想看看白露先生的沙漠。」不顾一切说出——一直想说的话/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毕竟沙漠对他面百净是不好的回忆。



「『我的沙漠』吗?」浅浅一笑——不仅没生气/反倒很开心。「那的确是『我的沙漠』。当然也还有其它生物,像是蝎子或蜥蜴。还有……鸟之类的。」



「鸟……?」



「很大又吵的鸟。有一次我突然兴起了杀鸟的念头,然后每天就只想着杀鸟。直到离开沙漠之前……我一直不断地伸手。」



「那你有碰到吗?」



「嗯。很勉强。如果那不是幻觉的话——不过我想那一定是现实。因为我第一次杀了鸟的那天看到了彩虹。」



「彩虹……?」心又再次怦怦跳——手无意识摸向下腹/暖暖的感觉倏地增强/「咚咚」/不自主敲响「鞋跟」。



「沙漠的彩虹。而且非常非常的大。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或心出了问题,但那的确是彩虹没有错。然后我望着那道彩虹,想起了某一首歌。有人在唱那首歌,但不是我。至少有一次……是唱给我听的。然后我才想起,那正是我真正想要的第三个东西。」



「……那是什么歌?」



「不知道。不过有个提示。」



停下脚部动作——位置比夕雾高一个头的蓝眼,闪耀着沙漠星光,凝视着夕雾/桃色的薄唇低喃出魔法之语。



「那个歌声跟妳的声音很像……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妳在为我歌唱。某天、某处。在我于沙漠失去心之前。」



MPB总部大厦十二楼——女性队员宿舍=与凉月一起冲澡完毕,上床就寝。



熄了灯的寝室床上——坏掉的手机=夕雾跟天上的妈妈通话的工具。内容——很棒的少年的故事。头一次有人说要吃掉夕雾的声音,那对她来说是幸福无比的想象。那位少年想吃掉很多很多夕雾的声音,心仍停留在沙漠里的少年——他的心关在封闭之地漂流至今,夕雾想将它带离沙之乐园,到有她在的地方。想要可以将他带离沙漠的歌——魔法之歌/第三个想要的歌/是爱是希望是和平之歌/如果能唱出那首歌,夕雾什么事都愿意做!跟天上的妈妈恳切地传达了那样的心情。



巨大彩虹的意象——彼端是有着羞丽蓝色的空之国、是夕雾心中最温暖的地方,那首歌就藏在那里。一面幻想着妈妈笑着如此对她说一面进入梦乡,梦见在沙漠里百花盛开的花园。



梦见裸体少年与少女高唱喜悦之歌——有朝一日会在某处听到的歌。



圣周二(HeiligerDoenstag)



MPB总部大厦二楼——餐厅一隅=队员全员到齐。



「原来如此……如果是在考虑替代人格改变程序的裁处方案,就不难理解为何会有那场奇妙的约谈了。」



阳炎——一大早无精打采、肾上腺素不足的表情/依然秉持情报通「本性」的回答。



昨夜=装上双脚——今早=前往餐厅试走兼用餐。



许久没三人一起同桌吃早餐=交换情报。



「也是有入主张根本没必要。」凉月——对于大人背后的意图厌烦至极的表情。「副长也只要我协助政风处跟军方,其它什么都没说。」



「确实光从一句『评估』也推断不出什么。假如上面真想把我们分开,不必等到现在。我总觉得这只是某种制式的调查。」



「对了,妳上次为了调查布偶,不是跑去问一个神父吗?」



「托马斯-巴洛神父。他是特甲儿童的开发顾问之一,人相当绅士。说是白发苍苍、身穿祭司服的克林伊斯威特也不为过。」



「……我又没问妳那个。那家伙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是丧失记忆,等到心灵有所成长后自然会想起来。」



「那就没问题了嘛。」耸耸肩——转头看夕雾。「过不久妳大概也会被约谈,夕雾……」



夕雾——目光投向远处/以机械化的动作将汤送进嘴里,表情像是在作梦。



专心思索昨晚在沙漠花园里唱了一整夜的歌——蓦然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而回神/歪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怎样都想不起来,可是夕雾就是觉得自己知道。」



「啥?」「妳在说什么?」



「唱给小提琴先生的歌。」



「哦……」「嗯。」凉月+夕雾——思索貌。「妳想跟他一起在公园唱歌啊?」「是想一起录制CD吗?」



「想不起来就没用了。」夕雾——神情哀伤/泫然欲泣。「人家明明就知道。」



「只要是妳唱的,什么歌都好听吧。」「哪天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来了,夕雾。」



两人连忙安抚——夕雾=垂头丧气。



凉月=激励。「别哭丧着脸,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是妳喜欢的宣传任务喔。穿上让妳破涕为笑的衣服尽情欢唱吧。心情一变好,搞不好就想起来啦。」



百万城邦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环绕旧城区的环城大道=通称<环(Ring)>。



MPB浩浩荡荡缓缓行进在路面电车绕行一周约三十分钟的环城大道上=车顶特设舞台上的三人正在广发印有MPB队徽的巧克力蛋。



蛋里=各种MPB商品/<猋(Zerberus>商品/肯定治安组织武力的公投票。



装甲车——不知为何装饰成不合时节的「胡桃钳」。(注:胡桃钳是圣诞节的传统剧目)



在国家歌剧院()大力协助下举办的活动=站在正义一方的治安组织胡桃钳娃娃,率领一群完全武装的玩具士兵,击退身上装有神似恐怖分子自杀式炸弹的家鼠大军。



「啊……不是说圣周期间不能有娱乐活动吗?」



凉月=厌烦至极——以法国牧羊女为意象的迷你裙=「胡桃钳」的杏仁仙子——以毅力挤出笑容,朝欢呼的市民抛蛋/发牢骚。



「真相直接丢手榴弹代替蛋。不然也让我抽完一整包HOPE短烟再说!」



「是要恐怖攻击或自杀?真是终极的选择啊。」



阳炎=完美操控肌肉、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相当暴露的阿拉伯服装=咖啡仙子。



「还有第三条路:接受现实。学学夕雾乐在其中,起码可以享受一点……」



咻——高高抛向空中的蛋。



夕雾=白日梦模式——国籍不明的糖梅仙子服装。



以类似发球机般的机械动作发挥过人的投掷力——上衣印有「YKM(夕雾)狂热粉丝」的粉丝团像在追全垒打球似的忽右忽左快跑/跌倒/互抢/流血。



夕雾只是一味地思索——歌曲/沙漠/彩虹。



自己知道这首歌/就藏在记忆的深处/「咚咚」/无意识地敲响「鞋跟」/一只手触碰肚脐下方/感受莫名的暖流。



「喂喂!夕雾……?」「妳还好吧?夕雾?」



听到两人的声音——一脸茫然地转过头。



当时装甲车已绕行<环>一周=抵达国家歌剧院前面/只允许设置一日的广告立牌——「胡桃钳=『宪兵VS恐怖分子』版本」。



变成胡桃钳娃娃的王子画像/白铁玩具兵队的画像——胸前有红心标志。



联想——想要心的白铁玩具=空空如也的胸口/生锈的身体/与少女相遇。



「咚咚」/无意识地敲响「鞋跟」——也敲响了意识/周而复始/答案终于有如灿烂的黎明降临。



「锡人!!」(注:『绿野仙踪』里寻求一颗心的白铁樵夫)



欢呼声——不顾愣住的凉月+阳炎,将手上的蛋一举抛出=有如集束炸弹。



狂热粉丝旋即好似养殖鱼群朝鱼饵齐聚/争夺/飞身扑接夕雾丢出的蛋/跌进没有交通管制的道路/被车子撞上/冲撞路面电车/流血。



看到眼前的惨状——哑口无言的凉月+阳炎。



更加开心地将两人的蛋也拿去发的夕雾——无所适从的不安与高涨的喜悦随着答案同时飞进了心中。



花园的芳香扩散开来——香得快要不能呼吸。



心里响起的旋律——从很大很大的彩虹彼端传了过来。



收队归营——只有夕雾在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中途下车。



凉月与阳炎的声援:「别搞砸了喔!」「冷静下来再邀他,知道吗?」



糖梅仙子轻快地奔跑/像在跳舞般——误以为她是普拉特公园街头艺人的人们纷纷拍手+吹口哨。



抵达古色古香的日本庭园——无人。



满脸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夕雾停下动作——小提琴的音色=没听到。



不断在脑海里打转的话语——「圣周三」/「关灯日」/「明天」/「彩虹之歌」/「录制CD」。



哀伤的念头忽然造访——「我们没有任何约定」/「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面了」/「早知道昨天就该先约好」。



无法言喻的悔恨——即便是上天赐与夕雾的超级开朗天兵本性,还是有感到挫折的时候。



妄想之花凋零、心情为之沉重、自树叶穿透的阳光在她眼里也成了泪雨,除了呆呆杵立别无他法。当她一味柔弱无助地将鞋跟敲得咚咚响时——声音传来。



「夕雾小姐。」



如火的热情顿时又被点燃——身体的某处/或者该说是全部/隐藏了歌曲的这个身躯。



回头——少年抱着小提琴琴盒跑来。



气喘吁吁——「明明没有任何约定」。



在夕雾面前停下,看着她一身惹人怜爱的服装,露出微笑说:



「抱歉……我今天有工作,我前一个快递员不在了,工作也就多起来了……」



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虽然今天没办法拉小提琴……」停了一拍——道出了准备好的话语。「夕雾小姐,妳知道……关灯日吗?」



心中的鼓动开始加速——有如仪队奏乐。



手无意识触碰肚脐下方/「怦咚、怦咚」,有某种东西在跳动。



点点头——动也不动,静待对方的下一句。



「我想起来了……那首歌。那果然是妳的歌声。」



少年——凝望沙漠的眼睛/正闪闪发光/那是星星的光芒/渴求彼端彩虹的眼神/然后,那双眼眸直视夕雾。



「街上一变暗,一定会变得很安静。我想这是一个录制CD的好日子。因此……我来演奏,请妳……配唱好吗?」



夕雾——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点头同意/彷佛就快要喜极而泣。



圣周三(HeiligerMitwoch)



圣周假期的正中间——几乎所有行政机关都放假/除了战争以外的东西全都STOP。



街上也分成两派,有人正忙着动脑大发利市,也有人完全不想工作。



上午=宣传任务——白天=随机待命——下午=几乎所有队员都休假去了。



接近黄昏时=MPB总部-女性队员宿舍一角——发生了骚乱的风暴。



阳炎=白热化——混乱。「已从七百套衣服挑出与内衣、发型还有项链最适合的搭配,伹重要的化妆品却不知去向,这教人如何是好?」



夕雾=饮泣——混乱。「没有没有没有怎么都找不到桃乐丝的DVD万一我记错歌的话该怎么办?」



「冷静一点!」凉月=出门前九十分钟老早便着装完毕——而且不知为何舍弃了休闲的裤装,换上衬衫与裙子。「所以叫妳要整理嘛!」



对东西堆得半天高、化为混沌世界的两人房间伸出援手进行搜索——与不知名的杂货装存一起的化妆品/空箱子放在置物架上,里面却不知为何塞满了内衣裤跟古老音乐剧的DVD。



「东西挡住了,我看不到镜子。」「找不到终端机的鼠标没办法看~」



两人的SOS——凉月=夹杂着叹息/将两人请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在两人的房间来来去去进行救援。



「喂——妳们没时间了。」



一时之间犹如暴风过境的焦躁与混乱——直到最后关头才终于满足的阳炎+夕雾=雨过天晴。「呵呵呵。无懈可击。」「准备万全——☆」



凉月——精疲力尽。「啊,是哦?」



三人一起出门——前往大厅。



前来接凉月的吹雪——清爽的蓝色T恤与裤子/有点紧张的笑容/不待询问,便迫不及待称赞对方。「妳穿这样很好看,小凉。」



「谢啦(Danke)。」粗鲁回应。「你也是。」



忽然有个人声:「小姐们都到齐啦。」



阳炎全身产生了通电般的反应——犹如一击必杀、精心计算过的狙击,以带着点挑衅意味的优雅动作回眸、漾开魅惑度如同穿甲弹般贯穿力十足的微笑,抓准射中对方红心的最佳时刻——一见到对方的模样却不由得「咕噜」吞了口口水,被口中的泡泡糖哽到差点窒息,「反呕」出声。



阔步走来的高大男人——远远凌驾阳炎预想的超性感燕尾服。



「晚安(GutenAbend),米海尔中队长☆」



夕雾——替说不出话的阳炎开口。



「中队长……这样穿好帅喔。」



凉月——代替咳个不停的阳炎发话。



「这是参加大人物的派对时才穿的。我老是忘了这一百零一件行头收在哪里,临时想到才慌张地翻了出来。」男人味十足的微笑——米海尔=一如往常神态宛如健壮俊敏的大角鹿。



「您穿这样真好看,中队长。」



吹雪——对方身上俱备的一切都值得欣羡似的仰望男人。



「这种衣服可是老头子的特权。上了年纪的人正适合老气横秋的装扮。」



米海尔——男人味十足地朝吹雪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有朝一日你就算不想穿,穿起来也会很好看」。但反倒是站在吹雪身旁的阳炎晃了一下,像是被流弹打中。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自信能成为陪衬那位狙击手(Schartschutze)的绿叶。就连米罗的维纳斯也需要画框吧?」



长年阅历淬炼过的含蓄赞美——「米罗的维纳斯」=开心得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以精神力克制住/清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回答出来。



「那还真是所费不赀的画框。」



「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得这么尖酸刻薄,我真是白痴!」=内心的吶喊。



「从初次使用时算起,一天的价格大概跟快餐差不多吧。」充分展现成人风度的回应——笑容。「大家一起坐我的车,我送大家一程吧?」



「什么?我宁可两人独处。」=阳炎内心的独白——凉月+夕雾不是没察觉她的心思,自然谢绝了。



「我们坐公交车去,很快就到了。」「夕雾要搭电车——☆」



一起出了玄关——混在其它放假归乡的队员人群中散开=各别行动。



凉月+吹雪=搭公交车前往第二十六行政区(RafflesCity)=抵达事先预约的中国菜餐馆。



在深信所有假日都是财神爷光顾日的华裔店员带位下,两人在视野良好的窗边就座。



阳炎+米海尔——驾驶未加修饰且机械化、随性而清爽、却奇妙地令人感到沉静的五门房车前往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抵达某高楼大厦的餐厅——充满大人味的空间。



「喔哦。这倒提醒了我绿叶该守的礼仪。」



忽然弯起手肘——宛如天堂之门为她开启,幸福得不禁想抱住对方,阳炎拚命克制那样的冲动,迅速挽着他的手进入餐厅。



夕雾=在电车里认真默唱歌词=小声排练。



胸口的鼓动越来越激昂。一出车站,居然就撞见抱着琴盒少年的微笑=颤抖的心脏——不管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准备瞬间全都归零。



「晚安,夕雾小姐。」



「晚……晚安,白露先生。」



「离关灯时间还很充裕,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用餐?妳肚子也饿了吧?」



「嗯。」活力充沛地点点头——紧张得什么都咽不下的内心声音,不知为何完全无视,大声回应:「夕雾饿坏了~」



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高楼大厦的餐厅。



「第三个想要的东西?」



享用豪华法国餐的米海尔,态度犹如在户外啃热狗般轻松自然。阳炎一面醉心于他堪称勇姿的模样,一面维持从容而平静的态度颔首。



「听说是自己本身遗忘的愿望。」呵呵呵,这话题很像小女生会问的——一面如此盘算一面发言。「您想到什么了吗?」



「首先……对个有些年纪的人来说,说是『遗忘的愿望』不免有点难以启齿。用『被埋葬的愿望』来形容会比较恰当。」



「被埋葬……?」



「唯有那么做才能再接受自己的人生。」微笑——似乎有那么一点在忍耐旧创痛楚的感觉。「像我这样的男人,要想起一度被埋葬的心愿,就等于要忆起另一个人生。那是通往美好人生的门扉,抑或是开启通往地狱的沟盖,唯有神才知道。」一如往常、干燥如风的声音山阅历丰富的男人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忽然想起——某天听说的「天使模样的小孩」/说不定米海尔曾经射杀过那样的存在?



「您的想法还真极端。」



为了缓和气氛,故作傻眼的回应——男人笑了/自己也露出微笑。



突然间,被惊人的寂寞侵袭。



无垠的距离感——感觉眼前的男人离自己好遥远。



绝对无法缩短的事物——年龄/儿童与成人。之前未曾考虑的障碍不管愿不愿意都已逼近。在得知「那女人」是他妹妹之前的自己说不定还比较积极。



另一个人生——自己来不及参与,没有筹码能跟他说那是好或坏。



视野忽然变得朦胧——恍惚之间眼睛罩了层薄薄的泪膜,惊讶之余不禁看向窗外。



米海尔也那么做——这正是来此的目的。



「开始了。」



夜景一角的灯火终于一起熄灭。接着是另外一角。美丽的黑暗浮现,相互接连、眼前的地区像是舞台剧开演前转为黑暗,不久随着餐厅人员的口令,餐厅内的灯也全关了。



轻微的骚动——接着是沉默。宛如黑暗本身就是一出舞台剧。



在莫名沉静的黑暗中,阳炎只感到泪水不停地自颊上滑落。



第二十六行政区(RafflesCity)——热闹的中国菜餐馆/电子告示牌上显示关灯前的倒数计时。



「除了LEVEL3的情报,我也调查了那个程序,但怎么也找不到档案……」吹雪——衷心内疚的模样/宛如深深忏悔的可怜小狗。



「似乎许多记录都被删除了。对不起,我会设法再找找看。」



「不用勉强了。」凉月——粗率地挥手/手指夹着香烟——市内寥寥可数的非禁烟店家=只要不影响生意,均不关心客人行为的空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难得我请你,你就开开心心地吃吧。」



「谢谢妳,小凉。」真心度120%的大感谢——彷佛凉月的恩惠有如犹太教所谓的举例,远比自己的付出还伟大。「为了小凉,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傻眼。「是『我』要谢谢你,怎么你反倒谢起我来了。」



「不不,因为我……最后不用上战场。小凉是以为我要上战场才……不过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忘记『圣周三』的。」



再严肃的表情也会瓦解的认真口吻——凉月随便点点头敷衍了事。



「好好好。真是,跟中国菜一样难搞。」



「那个……今天的也是……」突然欲言又止。「就是『那个』,『很久以前』的……」



「嗯……?」



「因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回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垂下双眼的吹雪——身子好像缩成一团。「就是小凉……给我的东西。」



凉月……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眉头深锁——越来越跟不上对方的谈话。



「我没有给过你什么。就算有,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给你的。」



「小凉实在太善良了……」



妳越那样说,我越觉得歉疚——看到吹雪这样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这小子在某方面有很大的鸿沟」。



「你说我……到底哪点善良了?」坏坏地笑了——挥开逐渐靠近的不安。



「就像『那个』。」抬起眼,指着桌上的ZIPPO打火机——温和的笑容突然化作来历不明的冲击迎面袭来。「『我送妳的那个』,妳一直都在用。分发到MPB之后再见面时,我『真的很开心』。」



「咚嘶」——被击中胸腹的感觉。就像是政风处约谈时,那种不明就里的不安在胃部底端凝结成保龄球的感觉。



「『是你』……」话才一出口就打住——拚命在脑海中搜寻/想找出提示/进入套话模式。「啊……圣周三嘛。」



「对,就是圣周三……我确定成为特甲儿童,可能会被分发到战场时……跟小凉两人悄悄溜出<儿童工厂(Kinderwerk)>去买的那一天。」



「咚嘶」——又被击中胸腹/更加不安/惊人的连击。



「啊、啊啊……对对对。」硬挤出笑容——内心的吶喊=根本毫无印象,连「残像」都没有/依然摸不着头绪/像在聊另一个人的事。



记忆消失——「人格改变程序」。



「那么……」不安——强颜欢笑/勉强挂上「坏坏的笑容」。「你说说看,那个圣周三……我给了你什么?」



「就是……」忽然眼睛又垂下——缩着身子/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小凉……最宝贵的东西……」



特大级不安——明明是自己的经历,「自己却无从得知」——阳炎的话语化为强烈的冲击,敲醒了自己。



「什……什么呀。对你而言,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没、没有那回事,只是……」



「快说,听到没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才不呢。」摇摇头——口气异常坚定。「那是小凉……非常宝贵的东西。」



「那就快说呀。」



吹雪的嘴唇抿得死紧——彷佛连说出口都极需要勇气。



然后又偷偷抬眼往上瞄了凉月一眼,很快又朝窗户移开目光——红着脸说了。



声音小到几乎快听不见。



「……第一次。」



咳噗。



为了稳定心绪而吞入咽喉的烟雾,一下全吐了出来。



脸上像是喷出了含有苦味的火与烟——宛如突然熄火的车子引擎。



「啊……开始了。」



望着窗外的吹雪,像是为了逃开这个话题说道。店员开始倒数。



夜景的灯光陆续熄灭。漆黑降临——在对方被漆黑所笼罩前都不敢移开目光。店内一片黑暗/就连近在咫尺的对方也看不见。眼里仅有的残像——少年的侧脸/白皙的脸颊。



忽然发现置身于黑暗,两人独处的感觉更加明显。感觉得到对方就在身旁。近得就像是身体有所碰触。或者是实际上「曾有过肌肤之亲」-



点燃的香烟——像是也点燃了自己的双颊那般热烫火红。



记忆——完完全全没有那样的片段。



内心直尖叫=怎么可能!



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在站前的咖啡厅共进晚餐。



聊天时多少解除了心情的紧张,好不容易吃完后,换地点——运河沿岸的大楼屋顶。



空无一人的空间——为了活动而封街,禁止车辆通行/电车在那个时间也不发车/从屋顶俯看的夜景东一区西一区地开始消失。



扩大的幽暗——白露按下装设在屋顶的阳春录音机按钮。



「好像沙漠的夜晚。」



四周一片静寂,连远处平常听不到的淙淙流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只造访特定地区的祈愿时间——夕雾一直在黑暗中等着对方。



彼此在同一天找到的歌曲与旋律。



首先听到的,是类似「咻」的某种摩擦音/再来是「窸窸窣窣」脱掉某种东西的声音。



方才那句「沙漠的夜晚」在脑海复苏——夕雾顿时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心跳加速。下意识放在腹部下方的手心,感受到温暖的某物正「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打节拍。



「沙漠的夜晚」——当那句话再度在夕雾内心深处浮现,手便自然而然解开洋装的肩带。



迅速脱下——与对方一样。为了融入伊甸园的黑夜里。内衣裤也脱得一干二净,最后「咚咚」敲响鞋跟——再脱掉两只鞋子。



那个声音成了暗号。在她裸足站立之时,听见了琴弦的声音。



旋律——找到他与自己的东西。喜悦——在幸福得身心灵都快溶化的黑暗中,夕雾再也不紧张,很自然地开口。



歌唱——为了飞向该回去的处所。



少女所唱的歌曲——「彩虹彼端(Overtherainbow)」。



有一天当全世界失去了希望被雨淋得湿答答天空会出现魔法之国



当乌云遮蔽了天空为黝暗所隐藏彩虹依然在等着你



想从盈满风的窗户将你带走带到太阳的彼端雨云之上



在遥远的彩虾彼端有一块乐上我曾在摇篮曲中听过一次



在遥远的彩虾彼端天空又恢复了蔚蓝你的梦想必会实现



有一天我会对着星星许愿在云远天高的地方醒来



讨厌的事物在那里会像柠檬水果糖般溶化



在远离烟囱很高很高的顶端我在那里等你



在遥远的彩虹彼端青鸟悠然飞翔一双双羽翼跨越了彩虹



我一定也能飞上去



小小的幸福青鸟飞往彩虹的彼端



我一定也能飞上去



敲响「鞋跟」回到故乡的小女孩(注:『绿野仙踪』里,桃乐丝学会了敲三下鞋跟并说出想去的地方就能即刻前往的魔法)——稻单人得到了智慧/锡人得到了心/狮子得到了勇气/小女孩为了找寻回家的路前往魔法国。



为了各自的愿望/一度放弃的梦想/为了一开始就拥有的宝贝。



一曲唱完,黑夜又恢复静寂。



随着空气缓缓流动的气息,感受到对方身体逐渐靠近。



夕雾张开双手接受对方、身体靠拢贴合、互拥入怀。



脸颊贴在对方温暖的胸膛、闭上眼,颈项感觉到少年流下的眼泪热度。



少年握着琴弓的手,抚上咚!咚!咚!打着节拍的肚脐下方。



「……妳和我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然而就连那个痕迹也消除得无影无踪了。」



任凭少年的手抚弄她的腹部。少年在找寻应该在某处的痕迹。



但是他很快就停止找寻,将手绕向夕雾的背部。夕雾抬起脸,低喃着「二十七万英镑的情书」等话语。少年顿时明白她想起了那个。



三个吻。



两人彼此照着做——吻在心上、眼上与唇上。



圣周四(HeiligerDonnerstag)



早餐——等于休假的随机待命状态/大部分队员都回家了。



「——夕雾。喂,夕雾。」



凉月的声音——目光茫然地看向她/喝进嘴里但忘了吞的奶油浓汤不断滴落。「审嘛速(什么吗)?」



「快醒一醒。」



凉月——用餐巾擦拭她的嘴角。



夕雾——一大早就完全进入白日梦模式=在昨夜的记忆海里漂游。第一首歌结束后,又持续唱到黑暗形成的乐园(伊甸园)结束为止。圣歌。电影音乐。老歌。全部七首歌。均由白露演奏、录音。然后在点灯前一分钟穿上衣服,宛如两人不曾裸体相拥过般,相视而笑。



但是她仍清楚记得留在身上的肤触——体温/光是想起这些就让人飘飘然了。



「嗯嘿。」足可说是陶醉的笑容。



「啊——不管妳了~」使劲高举双手——动作利落地用餐巾帮她将面包包起来。「喏,妳待会再吃。反正肚子一定会饿。我还有急事不能陪妳慢慢耗,妳也要去见小提琴先生吧?」



「嗯嘿嘿。」似乎没听懂对方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要走啦。」凉月——心神不定地离席/催促/深怕时间点一个没抓好会遇到吹雪。



昨晚——中国菜餐厅恢复照明后,均不再提起「谁给了什么」的话题。



但不管聊到什么,吹雪的脸颊都会马上变红/自己也会。



奇异的不安与难耐,还有失落感——全力压抑想抓住对方脖子逼他说出「我是骗妳的!」的冲动/将很可能一不小心就给对方晚安吻的另一个自己,挥出以理性为名的反击拳打得鼻青睑肿,各自回宿舍。



独自一人闷闷苦思作出的结论——既然无法完全消除昨夜的对话,「只好把它想起来」。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没弄清楚她就静不下心,以后也甭想请吹雪吃饭了。



MPB总部大厦十二楼——女子队员宿舍。



贪睡还在赖床的阳炎房门「磅!」一声被打开,凉月闯进去——二话不说。



「快把那个叫汤什么的神父住址告诉我!」



有如审问技巧课「扮黑脸的警宫」所示范的,充满迫力的声调。



「……嗯啊?」阳炎坐起身——肾上腺素不足/低血压。「……绳布(神父)?蛋麻(干嘛)?」



「现在不是睡迷糊的时候。」焦虑。「四名顾问中唯一幸存的神父,他住哪里?」



「呼哇~」打呵欠。「包包。」



环视紊乱无章的房间——以案发现场鉴识人员的眼睛=发现好几个手提包。



迅速翻找/抓起打印出来的纸张——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的教堂地址-联络电话。



「……嗯,」未能从困眠之海浮上来——即便如此仍然发挥情报通的本分。「啊,妳最好别提到其它三位顾问死亡的事。那好像是很危险的情报……为何突然跑来问这个?妳跟吹雪怎么了吗?」



「天晓得。起床后看一下布告栏的勤务讯息。下午可能会进入警戒待命状态。」



说是不高兴倒更像是慌忙逃窜似的离开房间——阳炎目送对方离开后再度躺平。



昨夜——不知不觉溢出的泪水与动摇在黑暗中完全抹去,与米海尔共享静谧时光。



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依旧/连手也没握住/恢复光明后也只是愉快地交谈。



然后晚上九点一到,米海尔便送她回宿舍——简直像在对待有门禁的小朋友。



没问她是不是还想去哪里,也没问她要不要顺便去他家坐坐——控制不住脸上的不满。



记忆=对话——「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边下车边嘲讽地问道。



「老头子特有的无聊加班工作与沉思。」——在驾驶座露出男人味十足的笑容。



忽然将手伸过窗户,拉住阳炎的手——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像是重大纪念日会做的成人举止=拉起淑女的手背印下晚安吻。



那一吻吻跑了阳炎所有的不满。



男人绽放少年般的微笑眨眨眼。然后呼啸而去——留下愉快与寂寞并存的心情。



归来=凉月与夕雾都不在——独自去冲澡=在防止手脚因为临时故障而溺毙这一点上算是很危险的行为。



但阳炎不以为意,一味沉思/不知为何好想哭好想哭好想哭/泪水随着热水冲刷而下/宛如泪之雨。



比谁都还要早上床就寝——翻来覆去/汗流浃背。



凉月跟夕雾回来后也没跟她们打招呼/持续收看深夜节目——就在所有情感终于为无所事事的倦怠感吞没时。



年龄之差算什么。



突如其来涌现的、果敢又狰狞的内心叫喊——深红母杜宾犬心高气傲的咆哮。



对神起誓/向天使祈愿/崇拜名为热情的恶魔——下定决心跨越无止境的距离感=然后盈满安心与野心情感的睡意终于造访。



于梦中回想那些念头,任凭自己睡掉整个上午,心情莫名沉静地起床——伸懒腰。



印象中凉月来过房间——她来干嘛?但睡到中午的满足感让阳炎不以为意。



梳洗整装后——来到餐厅。



设置于一角的屏幕=看着播放的新闻,享受早餐兼中餐时——见到阳炎独自一人,男队员露出坏坏的笑容走近。



「今天一个人吗?小姐?」



别过来!爱泡妞的猪哥——适时隐藏不悦,完美操控颜面肌肉=绽放娇媚无比的微笑。「是呀。」



打开好几个泡泡糖包装,丢进加了面包丁的法式清汤里/再用叉子胡乱搅一搅/巧笑倩兮地将粉红色黏稠物喝下/说话:「我一个人。」



「呜噗。」男队员脸色苍白——退散。



呵呵呵,这一招真有效——将黏稠物吐在餐巾上,再把预先舀好的另一碗汤送进嘴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收看新闻——手上动作戛然而止。



「紧急快报」——「威利-科科史屈卡(47岁)死亡」。



差一点就将汤喷了出来。



新闻——被通缉超过五十起罪名却合法持续逃亡的国际重量级掮客=威利-科科史屈卡因为撞倒垃圾桶的罪名终于被捕=拘禁。



即将展开全欧洲巡回审判,事实上是无期徒刑之旅——预定从葡萄牙引渡回意大利,以垃圾桶的现场采证为名目一度又带回奥地利,移送的小型飞机坠落——起火燃烧。



事故现场影像——黑烟/机体碎片。



事故现场采访——吓了一跳。



见过的男人陆续登场——BVT政风处古斯塔夫/奥地利机械化步兵师团上尉赫柏特。



目瞪口呆注意听采访内容。



政风处表示:『目前已查明威利。科科史屈卡曾经携带庞大资金入境奥地利,换成了「别的东西」,也就是将脏钱漂白的洗钱行为。多数机关疑似遭到利用,为了查清洗钱结构才申请移送——』



军方表示:『我们正在采证,调查机体是否有被人为手段击毁的可能性。通常用火箭弹可以破坏的顶多只有运输直升机。要在平地狙杀飞行中的机体非常困难——』



情报漩涡越卷越大——洗钱/多数机关——政风处的「捉鬼」大作战。



威利-科科史屈卡的秘密账户=政风处设下的圈套——为了揭穿真实存在的黑幕。



霍地又想到什么——约谈=军人给她看的多张大头照。



想到了自己没有印象的照片人物,「有人或许见过」。



被黑帮抓走的人中——「有可以指认他们的证人」。



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教堂对街的咖啡厅。



凉月——选择露天座位堂而皇之抽烟/边喝咖啡边瞪着教堂/监视。



坐在隔壁桌的几个年轻男子朝她吹口哨——瞪视=才一眼就让他们安静。



上午打电话过去,但她要找的神父不在——去参加圣周的活动。



强行预约前来赴会,这次又因为急事不在=「协助本市公家机关」。



比对阳炎打听来的情报——早已退出特甲儿童开发阵容的神父,如今协助着公安局。



公安的情报搜集速度之快无组织可比拟——恐怕正在查宪兵不知道的案件。



销假上班辛苦了/但这情形对现在的自己可是超麻烦。



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回来,只好持续监视——路上人来人往的变装行列=「狮子头(Lowenfest)」。



那是穿上狮子布偶装的节庆活动。自己看了都很想混进去尽情狂吠发泄。



焦虑难耐的点燃香烟+Zippo打火机=上头刻着「A.S.A.P」的字样。



「尽可能速战速决(Assoonaspossible)」——少年的侧脸=『那是小凉……非常宝贵的东西。』



饶了我吧。



泪眼=拚命在脑海中搜寻——想要撬开记忆的金库。



凉月/吹雪——即将迈入十一岁=真正职业训练的起始。



怜悯之情——吹雪可能会被派到纷争地域。眼看离别时刻逐渐逼近——当时的自己确实是头一次「很想给吹雪什么」,但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无法给」。



吹雪当时也说,我有那份心意他就很开心了。



但是记忆只到这里——后面的完全空白——到底自己做了什么完全想不出来。



真想让时间倒转回去,用拳头阻止自己怜悯对方——让一切从没发生过。



不如说是——拜托谁来告诉我这是某人搞错了。



心焦难耐/坐立不安/咬牙切齿/全身像是热烫的炭火——身体躺下贴紧的两人=难以想像。怎么想都不可能,但吹雪也不像在骗人——不管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来。



怀里传出手机简讯声——掏出行动电话。



一看到发讯人的名字,不禁向后一缩。



吹雪——为昨天的邀约致谢=郑重又恭敬。谢谢小凉约我/也谢谢妳特别嘱咐中国菜餐厅的店员不要用猪肉/我真的好开心/之类云云——附檔=「LEVEL3」。



汇整可能有关联的项目档案——再不理他的话,他大概会不惜入侵国内情报机关,分析个彻底了。



「回报」——「小凉给我的」。



突然觉得脸颊好烫。



不明就里的强烈感情/猛力摇摇头/保持清醒——冷静下来。



「忘掉」现在的心情——「想起」事实。



压抑内心的动摇打开档案——特甲儿童的初次出击/第二次出击的相关资料。



几乎都是简述。毁灭某个反政府组织,跟平常的工作大同小异。



当年在传媒界甚至没有名字的特甲儿童——如今已是宣传活动的吉祥物。



事到如今连翻旧帐都变得相当困难的事件——叹了口气审视档案。



忽然有种不协调感——连忙回到原先屏幕的页面。



过去的新闻报导——众多报导中唯有一行提到了人数。



「六名特甲儿童」。



「咚!」——某种冲击/一股不安袭来。



记忆忽然闪现——巨大的危机。



『火星之敌事件』——多起伤亡/破坏大得离谱的巨塔,好不容易才回避了危机。



巨塔——坠落的自己——抓住手臂及时救了自己的,脸上有伤痕的「某人」。



配备羽翼的「公安局特甲儿童」——自己亲眼看着三道彩光凌空飞去。



原来那次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在更早以前——在「某个地方」。



「初次出击」——公安与宪兵。



搞不好那一次也是六名特甲儿童「全体」都在同一个现场?



思索——但是推论不出东西。



一堵非常厚的障壁——没有记忆/想不起来/没有真实感/亦没有斩钉截铁的自信。



可恶。「神父还没来吗」?



再继续坐下去,焦躁的自己肯定会爆发。反射性站起身时,咖啡厅里头传出喧闹声。



转头——愣住。



电视新闻——「联合国大厦包含内务大臣在内共十一人死亡」。



大吃一惊——喂、喂、喂。



圣周期间哪个政治家不是在别墅里呼呼大睡、或是在城里大开派对乐逍遥的?



案发现场的影像——联合国大厦——冒黑烟的军用机体/镜头照到了一下公安局的车。



祸不单行的不安——发生大事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大事,感觉又是「自己等人无从得知」的事。



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普拉特公园。



魂不守舍地一路散步到附近——没看到少年拉小提琴的身影。



昨天就听他说过今天可能会有工作不能来,所以夕雾一点也不会感到不安。



在心中回想音色——小声哼唱/在妄想与现实之间轻快地踏步。



日本庭园的一角——夕雾露出微笑,幻想着少年拉小提琴的幻影消失又出现的模样。



怀抱着幸福的心情绕行普拉特公园一圈——行经两人走过的堤防、折回车站的途中,看到林木间停了一辆黑色迎宾车。



人影——不会认错的身形。



抱着小提琴琴盒的少年,似乎有些遗憾地耸耸肩,朝迎宾车走去。



「原来他有来啊?」——可能是利用工作很短的空档赶来的吧。



正要跑去找他的那一瞬间——车子后座的车门打开了。



夕雾顿时停下脚步——整个人冻结。



远处将少年迎入车内的「男人脸庞」有如近在眼前那般清晰。



男人和少年均未察觉夕雾的视线——车门关上。



车子驶离——驶向桥墩。



夕雾自然而然跟上去——脚自行跑了起来。



停不下来/宛如有眼睛看不见的磁力吸引着她。



快跑——跳跃——机械化的跳跃力=保持几百公尺远的距离跟踪车子。



一度在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的马路追丢了——跃上建筑物屋顶确认车踪=继续跟踪。



车子终于停下——第十六行政区(Wahring)=聚集了因为都市更新而被驱逐的市民=脏脏的高楼住宅区。



只有少年一人下车——进入高楼公寓/进到八楼某室/很快又出来。



夕雾一直在对面公寓屋顶注视这一切——她立刻就猜到少年放到屋里的是什么。昨晚录制好的东西——伴奏与歌声——CD。



少年搭电梯来到楼下,再度坐上车。



车子驶离——夕雾并没有追上去。



一直在远处注视少年进去的那一间——廉价的房门。



轻轻松松就能突破的入口/只要她想进去随时都进得去的屋子。



心脏「怦咚怦咚」直跳——声音大到像是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手无意识的抚向肚脐下方——微微的热度——「暖暖的什么」。



声音=「妳和我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无线电(犬笛)忽然响起=凉月。『开工了,夕雾。』



惊颤——追踪(stalk)时绝对不能犯的错误:急速起立与杵在当场。



接着便顺从凉月不甚开心的声音,落荒而逃似的离开现场。



傍晚——MPB装甲车=坐在车顶上的三人。



凉月+夕雾在车内换上阳炎带来的制服。



阳炎——提供情报。「内务大臣等人的暗杀案好像使用了化学兵器。」



凉月——脸更臭了。「那是专门部队的工作。要我们出动有帮助吗?」



「听说是恐怖集团入侵了负责戒护联合国大厦的军用机体,用了那个借刀杀人。」



「什么?」两眼发直/坏坏一笑——像是找到了感情宣泄口。「是哪里的集团?」



「案发当时好像是乔装成阿拉伯集团,实际上是这国家前第四作战小队,通称<山猫(Wildkatze)>部队。」



一听到这,凉月的表情变得危险。「……就是约谈时,我们看到的那几张大头照?」



「没错。政风处跟军方应该都会有动作。威利-科科史屈卡死亡一事可能也跟这起事件有关。」



「听起来有够麻烦。」搔搔头——忽然看向身旁。「妳怎么了,夕雾?」



握住车顶扶手,木然望着天空的夕雾——愣了一会才发现有人在叫她/空洞的表情。「呃?」



「妳没事吧?」阳炎——用心观察。「妳跟小提琴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茫然地摇摇头——彩虹之歌/幸福的想象/黑暗花园/每一段记忆都留在心中/成为绝对不会消失的印记/近乎悲哀。「我们一起唱了歌。」



「原来如此。」阳炎——了然于胸。「今天大概见不到他了。」



「啊——」凉月——想要安慰对方。「既然妳们感情那么好,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点了点头——脸庞移向天空/不敢让两人瞧见她眼里畏怯的光芒。



「对了,凉月妳呢?」阳炎——炒热气氛。「跟吹雪进展顺利吗?」



干咳了两声——假装要吸烟,在装饰隔版阴影处坐下以掩饰表情。「我跟他没什么……倒是妳进展得如何?」



「没什么特别进展,不过就精神上算是踏出了伟大的第一步吧。」得意洋洋。



「啊,是吗?」粗鲁回应——掏出了香烟和ZIPPO打火机时车子停下——抵达。



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绿地与工厂形成马赛克图案的某一带。



制作螺栓的小小铁工厂——包围其腹地的维安机构车辆/科学鉴识班/化学处理班——从头到脚防护得密不透风的一团。



「没看到军方的机体。」自饰板探出头窥看了一眼——觉得无聊又缩了回去。



「也没有人持枪。怎么看都没有我们出场的份。」



叼着香烟,「咻」点火的瞬间——传出爆炸声。



工厂屋顶瞬间被轰得支离破碎、火云冲天,车辆群像是被撞开的球,卷进爆炸气流的人在空中飞舞。



震天价响倾注而下的事物——火星/混凝土碎片/螺栓雨。



迅敏趴伏在地的阳炎+夕雾——目不转睛盯着凉月打火机的火。



叼着烟——傻眼/辩驳。「不……不是我干的。」



被炸碎的螺栓工厂——敌方设施之一。



无化学兵器/仅有通讯伪装的痕迹/搜查官不慎引爆敌人安装的炸弹,化为尘土与灰烬。



高明的陷阱——不愧是前军人。



拜此所赐,任务危险指数上升——由地区性封锁推进到彻底排除敌人威胁。



但是半个敌人身影也没见着——情报互通有无=在哪里哪里截听到敌人通讯/公安在哪里哪里进入战斗状态/高官又在哪里哪里遇到恐怖攻击/诸如此类。



该段期间于市内移动——焦虑的凉月/热衷于情报分类的阳炎/茫然望着天空的夕雾。



半夜——毫无成果/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只好收队回总部。



冲澡——三人的话都很少=胸臆各自充满思绪。



咬牙切齿的凉月——若有所思的阳炎——茫然自失的夕雾。



就寝。



夕雾一直躺在黑暗里,看着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在自己房里的小提琴少年的幻影。



没有跟着吟唱彩虹之歌。只听到一句话重复回荡在耳边。



妳和我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圣周五(HeiligerFreitag)



上午六点半——总部大厦三十二楼。



阳炎——难得在凉月和夕雾还在睡时就起床了。



多方盘算的结果,决定与最可能探听到情报的人物接触。



美人计与讨价还价均不适用的男人——却是绝佳的嘲讽对象。



拉齐所有摆饰的对角线,宛如完美无缺的蜘蛛网状几何学摆设出现在眼前,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房间——副长室。



站在那里的副长法兰兹-利根-艾尔哈特——黑眼圈/似乎连瞇一下都没有/令人又想起<火星之敌事件>。



「关于前几天的约谈,听说妳有疑问也有事要报告?」副长——利落操作PDA将讯息发送给各部署。



「是的。」阳炎——挺起胸膛立正。「我以前会说意大利语吗?」



恐怖的单刀直入发问——但是副长未露出一贯被激怒的表情。



啪答一声合上PDA/清楚明确地点头。



「分发当时,妳是会说德语与意语。」



「喀」——内心某种东西发出了声音/失去的事物一时之间全有了意义。



亲生母亲——疯狂歌剧迷=逼女儿也要学习纯正的意语。



失去的记忆——为了保护心灵免于受伤,「替代自己死去的另一个我」。



不——那个我还活着。既然我都想起来了,她就一定愿活着。



「这有别的问题吗?」副长——面不改色/分辨不出是否隐瞒了内情/在这种局面下其实是很难对付的对象。



「威利-科科史屈卡的死亡现场,为何除了政风处连军方的人也赶到了?难道昨天的内务大臣暗杀案也是前特种队员干的好事?」



「不是。」盘算的神色迅速于副长眼中掠过。「上尉在找的是特甲猎兵。前特种队员充其量只是线索之一。」



「不会吧——」一说出口,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是特甲猎兵击落了飞机?」



「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是有此可能。」



「可是……武器呢?还是说对方采用『某种手段』,执行了『传送』……?」



「不清楚。」



言简意赅得恐怖的回答——「逃走的军方特甲儿童中,持有特大级武力且『可以随心所欲传送特甲的可怕人物』也许在都市中央现身了」诸如此类的危机感真实地传递过来。



「……为什么说『有此可能』?」



「听说那个特甲猎兵在逃走之前,于沙漠待命营地的墙上留下『我杀了鸟』这句话跟几个日期。」



「鸟……?」



「没错。而且在同一地域,美国与德国的最新型战斗机也相继被击坠过。」



愣住。「战-斗-机?」



「总计有三架受害。其中一架是美国的F22AⅢ.是汰换F15的接班机种,具有高度的隐形机能、超音速巡航,高度空战能力甚至可独力对抗一支战斗机编队的终极机体。『那个』有可能是特甲猎兵击坠的。」



背脊窜过一道寒意——不禁又想起那句「层次不同」。



「那架机体坠毁的日子,与猎兵留下的日期吻合是吗?」



副长颔首——以眼神询问:「妳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有件事想拜托副长。」



「什么事?」



「前阵子约谈时看到的那批大头照能不能外借?如果能细细端详,也许我能想起什么。」



副长——秒表计时般的沉默/盘算/啪喀一声打开PDA机盖。



准确无误的手指动作——叫出档案=多张大头照。



「好吧。不过有个但书,不管妳想起什么都得立刻跟我报告。这是我用最大权限掩护妳的唯一手段,也是妳的保命符。对方是能改写沙漠作战观念的怪物,务必要慎重以对。」



早餐——延续昨天的情况,凉月=心神不定/夕雾=眼神空洞/阳炎=暗中盘算。



三人三种表情/心情——难以说分明的什么塞住胸臆,在不明事态的周边兜圈子。



立刻出动——换上制服、坐进装甲车的夕雾=哼唱=哼嗯嗯嗯嗯~☆



忍受悄然靠近的什么——拚命压抑内心膨胀的不安。怕失去心之歌拚命跳步的模样,也只被周围的人解读成「那孩子依然少根筋」。



凉月与阳炎即使察觉到夕雾有些异样,也没多余的心思管。



移动——搭乘昨天同一辆车忽左忽右。



不管到哪都没发现敌踪——只是「观看」像是敌人待过的建筑物/「观看」像是敌人用过的车子与武器/「观看」像是敌人彼此联络的通讯文件。



等同于旁观的任务——简直像是有人故意让她们大方出巡一样。



然后达到旁观的极致——「观看敌人的尸体」。



第二十五行政区(LeichenSchmaus)——中央银行亚代尔分行=疑似想从该地下金库抢走某样东西的前特种部队队员们,其尸体被轰得稀巴烂,沉入血海。



封锁的银行现场——已排除威胁,被赶出建筑物的三人/宪兵群。



「……看到没有?」凉月=致命的表情。



「嗯。」阳炎=沉思着说:「不会错的。就是约谈时看到照片,也就是前第四作战小队的那群人。没想到他们会被杀害。」



「会是『谁』干的?」



「不晓得。」盘算——只字未提她心中已然出现的答案。



两人继续针对眼前的命案讨论——夕雾只是望着天空。美丽的蓝色天空。不晓得该拿膨胀的不安如何是好。



接着又移动——又更加没有成果。



被视为主嫌的成员死了后,搜查更加窒碍难行——连一记枪声都没听到就收队归营了。



回到总部大厦二楼餐厅=享用迟来的午餐。



因为案件心情浮躁的凉月——不断思考案件的阳炎——对案件漠不关心的夕雾。



然后超越了旁观的极致——新闻报导。



餐厅里所有队员不约而同离开座位、一哄而上。



团团围住屏幕——目瞪口呆望着画面的凉月/专注聆听报导内容的阳炎。



国际通缉要犯遭到逮捕。



名叫理察-特拉克尔的男人在边境检查哨被捕,公安局确认其身分无误。



其脸部特写——形同特征的鹰勾鼻/炯炯有神的绿眼/上扬的嘴角。



凉月——吓得嘴巴合不起来,转头看阳炎。「喂……那个真的是……」



微微颔首。「进行支持型恐怖活动的瞇灵企业普林西普公司主事者-」



「去他妈的!!」凉月踢飞椅子——焦虑已达沸点。「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在这里的我们几个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相较于对该则新闻反应激烈的两人——夕雾只是望着画面上的男人。



嗯——嗯嗯——嗯——☆哼着歌曲/不断原地踏步/忍受悄然靠近的冰冷、虚无与不安。



画面上的男人。



那人毋庸置疑是她在普拉特地区见到的,与白露「同车的男人」。



同时也是夕雾「以前见过的男人」。



在深远虚无的黑暗里见过的男人。



入夜——冲澡时/三人都像是喉头被什么哽住似的话少得可以/各自回房。



凉月——任凭焦躁持续高涨,朝空气挥出猛烈的钩拳=手机忽然响起简讯声。



察看行动电话——全身僵直。



发件人——吹雪——现在可以出来见个面吗?



过分简洁——真不像吹雪。



讨厌的不安/快速换装/不知为何将自己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离开房间。



搭电梯——来到二楼餐厅=旁边的逃生梯等候。



点燃香烟以掩饰不安=莫名又怕被吹雪瞧见,赶紧将ZIPPO打火机收入口袋。



过没多久,逃生梯的门悄然开启——吹雪畏畏缩缩地现身。



「对不起……小凉。突然把妳叫出来……」



「没关系……」见到少年纤瘦的身躯,她又开始激动——急忙甩开两人曾「同床共枕」的想象。「找、找我有什么事?」



「我怕用手机传送档案会引来监视程序……」苍白的脸容——声音在颤抖。「关于LEVEL3……」



凉月这才发现对方的模样不对劲——勉强开朗地回答:「查到了吗?」



「小凉平日传送的特甲归类在LEVEL1-B(NiveaueinundB)。」似乎事先已想好要如何说明。「公安局的特甲是LEVEL2-A。空中机动型的武装比小凉妳们的要高上两个层级。」



「嗄?」不安正一点一滴逼近/胡乱地点头——吞云吐雾。「难怪能够击坠军方的直升机。」



「嗯……还有特甲猎兵的基本装备是LEVEL3,『因此』会被施以不同于小凉的裁处。基本上是采取同样的人格改变程序……却是更强大的。详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个条件不一样……那就是他们绝对不组队。特甲猎兵基本上每个人都是单独工作。」



「哦——」踩熄连一半都没抽完的香烟——拿出方才藏起来的ZIPPO打火机,再点燃一根——总之不做点什么就静不下心。「有什么『不一个人就不行的理由』吗?」



「不清楚……或许问题就出在那里。」



有点模糊的说法——非刻意。



她知道吹雪本身也很想搞清楚。



为了她——与不安战斗着。



决定主动探询——为了自己,也为了对方。「那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找到了这座城市里LEVEL3的使用记录。」吹雪的嘴唇血色尽失——声音更加颤抖。「看来是『初次出击时』发生的事。」



「冷颤」——「咚」——寒意与冲击同时来到。



无形的什么。伴随着猛烈的不安。



「小凉……妳知道公安局的特甲儿童『自相残杀』的传闻吗……?」



声音像是自远方传来——几近全身虚脱、嘴巴自行回答。



「不知道……」



「我用语义检索……按照最接近我要的排序收集信息,了解了『来龙去脉』。人格改变程序停用的『原委』就是『那件事』。」



踉呛——感觉背部贴上墙壁。「特甲儿童……『自相残杀』?」



「对。」吹雪——泫然欲泣的表情。「是在我分发到MPB前……『小凉初次出击那时候发生的事』。」



耳鸣不已——头像是麻痹了似的。



空白被补上/模糊变清晰。



拼图拼起来了。



六名特甲儿童在同一天初次出击,只不过双方事前并未收到通知。



公安与宪兵的指挥系统是分开的——而且当时BVT尚未握有指挥权。



换言之,公安与宪兵是各别追查同一个案件——同一时间/双线并行。



于是「我们六人不期而遇」。



然后「某人」当时「申请了LEVEL3」。



因为那个缘故而「变得不正常」。



跟主服务器申请超出必要的强烈武装就是导火线。



这事我也知道的。因为「我也在场」,驱策与武器成为一体的四肢。



我就在伙伴自相残杀的那个现场。



少女——从崩落的巨塔出手相救的「某人」。



我也知道是「谁」伤了那位少女的脸庞。



形同伙伴残杀证据的伤痕——在场的我「看到了」。



被埋葬的初次出击记录——消失的记忆——「该被消除」的记忆。



政风处的「评估」=该不该将三人拆伙。



特甲猎兵不组队的理由。



需要裁处的理由。



LEVEL3——狙杀伙伴的扳机。



圣周六(HeiligerSamstag)



早餐——陷入沉思的凉月/陷入沉思的阳炎/陷入沉思的夕雾——哽在喉头的话语。



找不到传递彼此心意的方法,尽量聊些日常琐事,三人一起离席。



随机待命——只有一点点时间被允许自由外出。



三人离开总部大厦/向彼此承诺很快就回来。



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宛如分道扬镳。



第三十四行政区(Himberg)——南部核定开发的地区。



政府为旗下的高科技产业而设立的研究开发机构——与遭到暗杀的内务大臣似乎有关联。



消息指出敌人使用过该机构——治安机关暗自推断,内务大臣即是因此惨遭灭口=吹雪找到机密情报发简讯告诉自己。



机构——弹痕/瓦砾/大型兵器的残骸。



在凉月不知道的时候进行的战斗遗迹。



大批鉴识员进驻——进行现场采证/设施的分析。



装作是他们的人员之一入内——MPB的制服/标章/徽章。



停在最里头的大型通讯车辆——有名年过半百的男人自后座缓缓下车。



「他在」——托马斯-巴洛神父=特甲儿童开发者之一。



心脏发出「怦咚」的声响。



跟阳炎的描述一模一样——祭司服/花白的头发/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自己可能「认识那位人物」的直觉。



朝他走近——加快脚步——在喊住对方前,嘴巴径自叫喊了起来。



「我会『变得不正常』吗?」



简直是哀号——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神父回头看到她,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说LEVEL3!那会让我们都『变得不正常』!是这样没错吧?」



神父走来——走向宛如迷路小孩般叫喊的凉月/像是温柔的大人会做的那样/采取让对方安心的步伐与沉稳的表情。



一来到凉月面前,就弯腰说道:



「凉月-黛得丽-舒兹……妳还记得我吗?」



温柔的声音——凉月摇摇头/不安化作悲伤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要是『我会变得不正常』……就无法跟她们俩在一起了。再也无法跟那些家伙……以后就无法三人一起行动了……」



神父缓缓伸出手,像是要用自己的法袍吸干泪水似的,将凉月的头抱住——说道:



「妳放心,凉月……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环城大道<环(Ring)>外侧的环状道路<二号线>——外围又开辟了第三条环状道路=通称<带(Gurtel)>。



白天是车水马龙的交通要道——夜晚则成了被称为「真珠」的娼妓应召揽客地。



在市政厅确认了『公娼业者』的连络地址——将住进<带>红灯区的少女叫出来=约在咖啡厅碰面。



「怎么样?生活过得下去吗?」阳炎——语气轻松地打招呼/态度尽量不显得拘谨。



「还不错。赚的钱缴完房租跟税金后,差不多还可以自费做个体检。」大大的笑容——红。发女孩=阳炎大战穆契尔时认识的雏妓。「只不过有个小小的烦恼。」



「烦恼?」



「我有点想辞掉这个工作,跟另外两位同伴合伙开家杂货店或二手服装店。」



「那就辞掉呀。」



「此外我也想去上学。可是继续接客的话,遇到同班同学就尴尬了。」



说着说着就笑了——啊,可以笑吗?阳炎也配合对方浅浅一笑。



「对了,妳想问我什么?穆契尔在牢里,妳也替我们修理了那些人渣。想问我什么就尽管问吧。」



面对自己的遭遇丝毫不认输的态度——跟凉月有点像。



感觉上她也是会认真准备大考的那一型——阳炎边想边亮出行动电话的屏幕,给她看跟副长要来的大头照档案。



「这当中有妳见过的人吗?」



「嗯。这些人好像来跟穆契尔买过枪。」切入重点。「老爹逼我们陪这些人睡、好坑他们钱,所以我记得。只是最后谁也没买。」



「那么,当中也有这孩子吗?」



少年的大头照——特甲猎兵。



「有有。喏,就是那个……昨天电视新闻报导的,那个被捕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理察-特拉克尔?」



「对对对,他跟那个家伙一起去过穆契尔的庄园。虽然只有一个晚上。」



宾果——慎重起见,再确认一次。



「真的吗?妳没看错?」



「嗯,我跟他睡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有点退缩。「……这样啊。」



「不是被捕的男人,是这个男孩子。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名义上是陪睡,事实上只有盖棉被纯聊天。那次我好轻松,只有让他看我的裸体。」纯工作的口吻——不带一丝儿女私情。



「妳们聊了什么?」



「他说他在从事能将钱变成小石子的工作。」



「小石子?」



「他说是非洲的护身符。还送了我一个。」拿出钱包——给阳炎看一个鹌鹑蛋大小的乳白色石头。



正要吹大的泡泡「噗咻」一声萎缩/吞下口水——瞬间明白自己看到的是既恐怖又危险的东西。



威利-科科史屈卡将钱换成了「别的东西」=暗忖「就是这个」,毫无取笑少女无知的意思,说:「妳认为这是什么?」



「这个?水晶之类的吧?」



压低音量。「这是钻石的原石。」



少女的眼睛睁得好大——手指不住颤抖握着小石子/以泫然欲泣的神情笑说:



「……这样我们就能辞掉工作,三人一起去上学了。」



「别拿去当铺脱手,最好找家信誉可靠的原石收购商,才能卖个好价钱。」



点头如捣蒜。「遇到妳之后,我的运气好像真的变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真心话——继续确认。「其它还有聊到什么吗?」



「好像没了……不过他有拉小提琴。」



阳炎整个人僵住。「咦……?」



「我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很好听。他说他平常都在公园演奏。」



颤栗——自己也知道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颤抖。「哪里的公园……?」



「普拉特公园。虽然我没去听过,不过那里不是有很多业余的表演者吗?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很危险,还没头没脑的就聊起他在沙漠杀了鸟,怪可怕的。假如在他的房间找到很多尸体,我想也不用太讶异吧。」



第十六行政区(Ottakring)——高楼公寓=八楼某室。



夕雾纹风不动、伫立在廉价大门的门口。



窥看门缝的大小——一眼就看出没有上锁。



夕雾有个感觉,是少年故意那么做的。她在对面的公寓屋顶看到少年大约待了三十分钟就离开了。或许少年也知道夕雾在监视他。直到站在门前,夕雾的这个念头才转变为确信。



他是要叫我过来——进去看看——并且想起来。



妳和我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转动门把——缓缓打开。



微暗的屋内——干燥的气味——沙漠的空气。



狭窄的走廊——空洞的房间。



医院放的那种折叠床——门开着的置物柜=没几件衣服。



小小的圆桌上有个篮子——里面空无一物。



碎片=蛋壳/棕榈叶。



还以为他真的吃掉了。



放在地上的电话/终端机/屏幕——没看到餐具、垃圾筒、沙发、冰箱等与日常生活相关的用品。



在终端机前跪下=终端机=插着随身碟。



启动——跳出窗口=显示回放随身碟内容的意思。



次数显示已回放了好几百回——按下影像播放键。



终端机响起了歌声。



『——亚伯拉罕的孩子有七人☆』



枪火——影片中的夕雾右上臂碎裂,鲜血与白银液态金属喷出。



屏幕前的夕雾——凝视/一动也不动。



『其中一人是瘦高个,其余都是矮肥短☆』



枪火——影片中的夕雾左臂自肩膀脱落,虚弱地在地面爬行。



歌声——火花——鲜血——少女的四肢一只一只被轰掉——简直就是杀人录像带。



接着虚无的歌声扬起:「唔咕唔咕唔咕——☆」



画面摇晃——摄影机摔落地面。



夕雾叼着断脚、杀害持枪青年的模样,全被不断运转的摄影机捕捉了下来。



接着是唐突终止的影像。



快递工作——「我前一个快递员不在了」——是夕雾将他的身体化成了血沼。



鹰勾鼻男人在夕雾面前取走了这卷影带。在很深又很黑的地下。



自动播放——手反射性关掉。



妄想——染血的花园/染血的彩虹/染血的少年与少女/响彻大地的虚无歌声。



记忆——与血一起苏醒。



夕雾=比凉月与阳炎早一步「毕业」——从<儿童工厂(Kinderwerk)>到别的训练设施。



在那里遇见的少年——许多回忆早巳忘却——还是有部分留下了。



歌——少年想要的。夕雾唱过的。为了即将赴沙场的少年,衷心祈求能再相见。



愿望——对夕雾而言是必要的,一度放弃了的。而少年送给了她。



万一少年出了什么事——他的心与生命也会在夕雾的体内继续活下去。



肚脐下方的部位——温暖的什么。



夕雾第三个想要的东西。肉体的损伤=幼少时期因为机能低落而进行透析治疗。



「然而就连那个痕迹也消除得无影无踪了」=感情与物质——随之转移的心——移植。



忽然有吵闹的铃声响起——电话。



动作迟缓地看着——虚软垂下的双手/连拿起话筒的力气都没有。



铃声停了——切换到录音机=播放语音。



响起的人声。『——夕雾小姐?』



夕雾没有动——只是凝视着电话。



『妳在对吧……夕雾小姐。是我,白露。妳为我配唱的CD做好了。我很想亲手交给妳,可惜有工作走不开。我刚才送到妳住的建筑物去了。如果可以,妳能不能现在到公园来?我们再一起唱歌吧。我一直很喜——』



录音时间到,人声中断。



下意识地抓起话筒接听——知道电话已经断线。



放下话筒。手直发抖——两眼蒙上薄薄的泪膜。



奇妙的感觉=希望与绝望搅在一起的感觉/呕吐感——不明白自己的心。



缓缓站起身。



「咚咚」。「敲响鞋跟」——虚弱地。



只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第三十四区(Himberg)——仍在封锁状态的机构大厅=并排坐在长椅上的凉月+神父。



「伴随强力武装急遽进行的人格改变程序,心理开发部门称之为摇篮状态。是指心在摇篮中充满安适感的意思。」



「安适感……?」



「是的。与为了回避心灵创伤而让心的一部分当护盾的『替身』不同,『摇篮』能让心灵本身沉睡。」



「就像多重人格分裂者那样?」



「人格并没有分裂。摇篮也就是所谓的冥想状态,不会对心灵本身造成伤害。只是自他的分别会变得暧昧不清,敌我双方的分别也会混淆。」



「原来我是因为『心情变好』……才『狙杀伙伴』?」凉月——对神父心存敬意,表情同时也变得严肃。「听起来跟毒品好像……」



「妳没有做出杀害伙伴的行为,凉月。」神父——态度温和,像是要安抚对方的感情。「今后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人格改变程序停用之后,妳们的心灵就被施以各式各样的后续辅导。没有那么容易就产生替身,也不会任由心灵在摇篮里沉睡。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有让妳回复正常的方法。」



「我真的不会……变得不正常?」活像是小朋友的口吻——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要妳保有现在这颗心长大的话。」微笑——任重道远的男人温柔的一面。



吸了吸鼻涕——挤出仅存的一丁点勇气与力气点点头。



「请告诉我名字。死于那次伙伴互残的公安特甲儿童的名字。」



神父平静地告诉了她。



「皇-安洁拉-华尔、萤-海伦-特劳贝尔。」



「有她们的墓吗?」



「有暂设的墓碑,但没有遗体。她们在那次激烈对战后就下落不明。但是由那时的损伤来看,应该是死了。」



「没找到遗体的话,也可能活着啰?」



「……有时候,我也会那么觉得。」



凉月站起身——头低低的,像是要遮掩红通通的眼睛与鼻子,正要跟神父道谢时。



无线电(犬笛)在脑内炸开——阳炎的吶喊。



『夕雾跟敌人在一起!!马上赶往普拉特公园,凉月!!』



第二行政(Leopoldstadt)区——普拉特公园。



大家都去参加游乐园活动+教堂弥撒了——路上行人稀少、表演者也只剩寥寥数人。



闲静的日本庭园——那里只有演奏小提琴的少年。



夕雾脑中闪烁不定的事物——紧急通讯的信号=但是夕雾没回答/将通讯全部关掉。



接近——脚自行前进/为美丽的音色所吸引。



不知怎么地,现在的音色带着血腥味。



停下脚步——彩虹之歌——但是夕雾没唱。



只是静待少年演奏完毕。



「妳的体内有我。」缓缓奏完最后一小乐句——望着夕雾。「我失去的心,还在妳体内活着。我知道『那个』对妳是必须品,也知道是我心甘情愿给妳的。可是,我只剩那个了。我仅存的,真正的心。」



夕雾的手抚向肚脐下方——「温暖的什么」。



「我想消除恶梦,离开沙漠。因此我得取回我的心,将把我赶到沙漠的一切全都破坏殆尽。」



摊开双手的少年——似乎深信夕雾会主动走上前献身。



「因此……我想吃我给妳的肾脏。」



持续望着沙漠的眼睛——眼底的光芒无疑是纯粹的思慕与垂怜的渴求。



将那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夕雾,自然而然地朝对方走去。



什么也没想。只是为了奉上对方曾送给她的东西。



微笑——冰冷澄澈的眼眸。「谢谢妳,『夕雾小姐』——」



砰!



枪声——青白色火花在少年胸前爆开。



夕雾再度停下脚步——全身僵硬。



宛如慢动作——少年身子往后仰——倒下——喷溅的火花=电击弹闪光。



自林木间疾驶而来的大批车辆——跑向两人的全副武装军人/直升机的轰隆声。



伫立不动的夕雾/倒在地上的少年——包围两人的大阵仗=完美的防御圈。



「应该没造成太大的伤害!」



车辆之一——指挥官模样的男人=军服/上尉阶级章/手里握着通讯麦克风。



「准备电磁波兵器!狙击兵,夺走那家伙的双手双脚!」



枪声——少年的腿开了个洞。接二连三——上臂被挖空/手肘碎裂/脚踝支离破碎/机械手脚遭受破坏/即使如此他仍没放开乐器,痛苦翻滚。



少年神情悲伤/冷冷的眼自地面凝视夕雾——嘴唇嗫嚅道出血祭的祷词。



「传送开封。」



动弹不得、杵在当场的夕雾眼前,白热光辉笼罩少年的四肢。



分解成粒子状/置换——不到一秒=碎裂的手脚变形成满是不祥锐刺的银色机甲/全身像包裹在铠甲里/悲伤的脸庞也完全覆盖住/有如以刀刃制成的甲冑。



变形——手上的琴弓变成银斧/乐器与手臂合而为一成了护盾。



悬浮——刀刃护甲带有七彩光辉/横陈着浮上半空。



化为刀刃的双脚——无法站立行走的形状/犹如战斗机的机翼。



「嘎嘎嘎」激烈的刮擦音响起——抗磁压形成的浮力。



甲冑回旋一周在空中转成直立。



手持斧头高高举起——伴随着低吟挥下。



冲击——抗磁压爆炸的气流。



夕雾背后的士兵/车辆无一幸免,全被压扁轰飞。



尖叫/怒吼/激烈的枪战——甲冑举起护盾=抗磁压防护壁弹开了子弹。



甲冑又猛向上冲——发出惊人声响飞上高空。



自遥远的高空——挥下斧头。



彷佛在变魔法=在高空直线疾走的爆压,将直升机驾驶座击成了碎片。



直升机坠落——在林木间爆炸起火燃烧。



直线下降的甲冑——悬停于夕雾头上=伸出锯齿状的左手。



邀请她上天空的手——前往弥漫血腥味的黑暗花园。



空中交错的枪弹——夕雾危危颤颤地举起手/缓缓伸出去。



但她凝望着被甲冑包覆的他、在手交握的前一秒——悲怆地开口:



「传送开封。」



机甲化——一秒多=变身成白银特甲少女。



两臂内建的液态金属(Flussigmetail)与硬化装置瞬间启动,双手手指放射出钢丝——降低切断机能、想捆绑住对方,拉往自己站立之处的剎那间。



对方像是早料到夕雾的行动,大斧一扫。



冲击——夕雾的双手同时被斩断。



身体直直被轰到后方——跌倒=银光有如鲜血撒落一地。



趴在地面的身子直发抖,抬起脸。



甲冑挥舞斧头——拚命进攻的军人纷纷被扫倒/似乎是指挥官的男人发出尖叫/车群被爆炸气流轰得东倒西歪。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悄然进驻夕雾内心的虚无低语着=白露要走掉了。



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手。



他要去到自己再也构不着的地方了——下次碰面时,两人将会立于更加血腥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



虚无的歌声自口中逸出——寻求阻止白露的方法。



虚无告知=妳早就知道「那个」了。第一次杀人的那天「追求的事物」。



虚无引诱=忽地——内心某处遭到严密封锁的事物获得释放、「难以言喻的安适气氛笼罩了世界」。



毁坏的双臂发出宛如在燃烧的祖母绿光芒=脑海里响起「某时某地听过」的电子声音。



『为因应增强的威胁,获准使用高度兵装。妳的行动亦适用于战时状况。扩大战斗员联线权限。解除能量平衡。』



来自主服务器本身的告知——「啊,神啊」——天空溢满美丽蓝色的意象急遽蔓延,夕雾的心被温暖的摇篮抱住。



接着虚无的人声再度响起——彷佛带着微笑。



『特甲LEVEL3,传送开始。』



装甲车一路疾驶来到桥上——车顶上=凉月+阳炎。



两人脑海里炸开的无线通讯=副长。『夕雾执行了LEVEL3传送!敌方特甲猎兵就交给军方应付、妳们则以『保护夕雾』为优先。听好,『绝对不准』对敌人出手!』



颤栗——凉月浑身颤抖=与神父谈过后得到的安心感脆弱地瓦解。



「……是夕雾?最先『变得不正常』的人,『伤了那家伙的脸』的人是——」「凉月……?」阳炎——讶异地窥伺对方的神情。「妳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LEVEL3!就是那个东西在搞鬼。连大人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那个东西曾让我们『疯狂地自相残杀』——」



震颤——就快失去现实感/咬牙保持神智清醒。



装甲车抵达现场——眼前的景象让凉月+阳炎张口结舌。



破坏殆尽的惨状——火焰/不知道原本是什么的残骸/人的尸体。



在这阵漩涡里,有两道疯狂跳上跃下的银光。



地表附近——夕雾。



夕雾——表情空洞犹如在作梦/身体浮在半空/肉眼看不见的抗磁压力场卷起了漩涡。



放弃了站立机能的结构、外型尖锐的脚=悬浮机动型的脚部。



周边蠕动的物体=自夕雾颓然垂下的双臂新生、伸长的白银荆棘。



犹如电锯的震动音=成束的钢丝群——光辉灿烂的铁丝网发出怒吼。



不计其数的荆棘横扫肆虐——被缠住的装甲车顿时分尸/抓住空中的银色甲冑手脚,锯齿状的触手摩擦铠甲、抓取、发出刺耳声响——宛如心的哀歌。



插图132



凉月+阳炎——旋即机甲化=大声叫喊、朝夕雾的方向跑去。



甲冑的斧头冷不防朝两人挥去。



抗磁压产生爆炸气流=急忙闪开的凉月+阳炎/才挨上一击手脚就扭曲/跌倒——立即再执行传送修补损伤、疾速狂奔.



荆棘海——阳炎以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为盾=大卸八块/连身体也差点惨遭腰斩。



凉月由其背后冲上去——殴上荆棘墙的拳头反倒擦出火花而碎裂/不以为意又以另一只拳头攻击,总算开了条缝,冲进去大喊:



「夕雾——!!」



但夕雾只是以空洞的表情仰望空中的甲冑。



刀刀般的甲冑一被荆棘缠上就会支离破碎。请你不要走。夕雾的全部都献给你也不打紧。只求白露不要去原本想去的地方。



即使是为了走出沙漠——也请你不要去充满血腥味的黑暗乐园。



最后连那个祈愿也溶化在安适感中——像是无止境的坠落感。



抑或是被充满差裙蓝色的天空所吞噬。前往实现所有愿望的处所——



忽然双眼燃起了微弱的光芒。



脸颊上有温暖的东西——一滴一滴落下的红色水滴。



眼神也有了焦距——虚无远离。



被释放的什么急遽奔向封印,过去施以的重重「处理」迫使一度形成的摇篮解体、沉睡的心苏醒。



「夕雾……」



凉月——坏掉的四肢/就在夕雾眼前被荆棘缠上悬在半空/血雨倾注而下。



夕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愕=爆出分不清是拉长的哀鸣或哭声的吶喊。



啊~~~~~~



祖母绿光芒——执行还送/荆棘回复成液态、伴随着银色闪光一起消失。



凉月咚地倒在地面——阳炎虚脱跪倒在地——恢复原本样貌的夕雾茫然伫立,仰望天空。



高空——被荆棘释放的甲冑迅速上升,最后消失在透明的蓝色穹苍里。



星期日(Sonntag)——复活节(Ostern)



约谈——政风处的裁处。



不管问什么都不回答的夕雾——只是回以空泛的眼神。



只对其中一句问话有反应。



「为什么没有抓住他的手?」



吞吞吐吐道出:



「因为我喜欢白露先生。」



政风处的男人微微颔首,合上电子手札离席。



MPB总部大厦十二楼——女性队员宿舍=在凉月房间聚首的三人。



指名送给夕雾的包裹——一张CD。



手写的名称=「彩虹(Regenbogen)」。



三人一起聆听。



夹在凉月与阳炎中间——肩膀被两人温柔地搂住。



彩虹之歌——圣歌。电影音乐。老歌。全部七首歌。



少女的歌声。少年的演奏。



「……夕雾想起疼痛的感觉了。」



声音平静——两人更用力搂紧她的肩膀。



「真的好痛。非常非常地痛。」



歌声与音色伴随着温柔盈满空气,少女双手压着心口,泪珠一颗颗滑落,小嘴大张将那个吃下肚。



希望失去的记忆能再多苏醒一些。



希望活在自己体内的另一颗心也能继续活下去。



明知不可能实现,但仍抱着的大量思念。



伴随着祈求,将那个吃下肚。



附录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之传说中的全力挥棒——



※请看完正文后在阅读



『全体听令!印有「此物品会重挫MPB队员形象」标语的俄罗斯娃娃型牺脑体兵器借用了MPB联线官(Chorus)的大脑,正循多瑙河南下!』



副长的无线通讯——宣告颊上有着红咚咚两点腮红的巨大物体接近=觉得扫兴到极点的MPB队员们。



「啊……」凉月=青筋暴露——「嘶噗」厌烦地吞云吐雾。「那群蠢货,干嘛非用大脑不可?他们是脑残吗?还是兴趣使然?就不能醒一醒吗?」



阳炎=详细解说。「由于设计过于危险,所有组织均拒绝使用才会留下这个残存兵器。MPB本来也没注意到,听说是它要求登场自行启动的。」



「谁鸟它啊,真受不了。」闹别扭。「我敢说肯定又是副长他妈的阴险对策,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小玛来了!」夕雾=兴高采烈地欢呼——巨大兵器「哗啦啦」登陆。



MPB中队各个成员在多瑙河垂钓/玩牌/喝酒/做日光浴=谁也没采取行动。



「怎么办?吹雪的大脑受到侵犯的确是事实喔,小队长。」



「啊,真烦。」一脸冷酷。「速战速决(A.S.A.P),阳炎、夕雾。去他妈的狩猎时间(Jagdzeit)到了。」



以谜样机能于陆地开始移动的巨大兵器——三人散开。「传送开封。」



凉月=一身白银特甲——最快欺近敌人/冷不防启动手臂的硬化装置与液态金属=杀人钢丝乱舞/遇到地面反弹/穿过头顶。「喔哦!很危险耶!?」



夕雾=一身红色特甲——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重量让她失去了平衡/枪身卡入堤坊/一个重心不稳滚落斜坡/以倒栽葱姿势停下。「…………咦?」



阳炎=一身漆黑特甲——在附近大楼屋顶进行狙击=单脚跪立摆出战斗姿势/孤单地握紧拳头、吹爆泡泡解释/说明。「嗯……传送时好像发生了重大的失误。八成是因为受到敌人控制的吹雪还得做联线官工作的关系。」



「他太操了啦!」傻眼——设法关掉两手放射的钢丝切断机能/缠绕/跌倒/手忙脚乱。「搞什么……喂!要怎么把这个东西弄掉啊!」



巨大兵器接近——神奇地打开下半身的构造/出现八只长又大附有吸盘的脚/转眼变身成章鱼怪(Tintenfisch)型兵器——湿黏的章鱼脚朝挣扎的凉月更加靠近=尖叫声不绝于耳。



「呜喔喔哇喔喔喔哇——!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实、实在有够恶的!!」



「看来是因应应连线官(Chorus)的深层心理而变形的多机能型兵器。」阳炎=依然摆出无意义的战斗姿势实况解说。「只是没想到吹雪会对如此热爱触手系。」



「莫名其妙!」哀号——乱动/挣扎/退缩。「哇!?哇哈哈哈、别呵我痒啊!你、你这家伙!我要宰了你……哇哈哈哈!呜哇!等等……不要……」



「糟了!再这样下去,好像会发生让人想蒙住眼睛的事,夕雾!」



「夕雾队员这就去阻止,虽然不太清楚状况!」迅速举起来复枪,极其随性地解除扳机与击锤的联结——特大号无弹壳子弹擦过阳炎脸蛋/射杀在玩扑克牌的队员/一般车遭受流弹波及起火燃烧/命中观光船的机关部分=沉没——半发也没击中敌人。「……咦?这个不是扣下扳机后就会自动命中吗?」



「夕雾,请不要轻言否定我的存在意义。」神情微妙地跃下大楼——万般无奈地朝被敌人缠住的凉月举起拳头。「没办法。我现在过去了,凉月。」



泪眼。「快点来救我啦!哇!哇哈哈哈!住、住手……呜哇……」



「别再叫了。我都想塞住耳朵了。」堂堂进入摩拳霍霍模式——敌人的脚之一很快有反应=一面闪避急速逼近的脚一面迅速上前出拳。



挥棒落空的铁拳——「嘶啪」又吃了第二只脚的回马枪/倒下。



「妳这大笨蛋!那么远的距离怎么打得到!再靠近一点!」



「近身战不符合我的天性。」像根棒子般倒在地上的阳炎回答=一本正经。「而且跟长得这么恶的物体以拳会友,我觉得好像会越过人类的界线。」



「我管妳!哇哈哈、好痒……!住……住手……」打滚/挣扎/两眼发直——气炸了。「你这他妈的混蛋!快给我住手——!!」



杀气腾腾=不由自主嗜一出的钢丝缠住敌人/也缠住自己——全力贴得更紧。



化为绞杀用具的钢丝=勒住章鱼怪的脖子/彼此互相捆绑-缠绕/连同自己也被绞上来,形成更让人不舒服的体位——乱成一团。「放、放下来、快放我下来!」



「这景象越来越疯狂了。已达到我个人无法理解的领域。」惊叹——忽然看着无防备倒下的自己=没有一只章鱼脚侵犯自己。「对凉月也太专情了吧。真让人有点不爽。」



被吊起来的章鱼怪俄罗斯娃娃向后仰=露出谜样的构造——显而易见是中枢装置的东西正「哔哔哔」忽明忽灭/阳炎大喊:「趁现在,夕雾!瞄准那个!」



「夕雾队员了解!」疾走——挥动来复枪/目瞪口呆的阳炎。



化为传说中十六号球棒的来福枪=棒球之神贝比鲁斯降临=强棒出击。



锵地击中敌人装置正中心——装置碎裂/歪掉的来复枪/被轰飞的敌人兵器/连同凉月击出场外全垒打。凉月拉长的哀号——敌人在空中壮烈地自爆=碎片倾注而下。



在多瑙河上载浮载沉的凉月——夕雾得意洋洋的宣言。「掉下来了!」



「咦……?」阳炎——四周变得朦胧/逐渐远离/飘浮的感觉。



眼睛睁开后,对于刚才做的梦,就是一丁点残渣也想不起来了。



——心情莫名沉静地起床——伸懒腰。(※接正篇故事P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