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最后太掉以轻心了。说出『想和我在一起』这点也很不妙。幸好你是个浑身破绽的家伙，不然我们就无法像这样待在这里了。谢啦。」



「……我不觉得你有感谢之意。」



「是啊，我是在逗你。」



大和戏谑地说道。



凛虎露出一脸火大的表情。「别生气啦。」大和笑道：



「我选了自认为最好的方法，所以我这样就满意了。抱歉，我要你陪我到最后。」



「嗯，我会陪你的。」



凛虎立刻回答。



她凝视着镇上浮现在灯火之下的夜景，说：



「我当然会陪你到最后。我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才会将性命分给我，让我像这样待在这里。因此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陪你直到最后的最后。」



「喔，我可是喜闻乐见。」



大和信心十足地说道。



凛虎嫣然一笑。那是过去绝对无从得见的笑颜，毫不严峻又很柔和。那天之后她便常常面带笑容。不光如此，表情还变得很丰富。她会笑容满面、喜上眉梢，时而哭泣、时而愤怒。



相反的，她的忧虑之情变得更浓重了。此时她的侧脸，也带着无可言喻的阴郁。悔恨、苦恼、愧疚交互使她的目光蒙上阴霾。简直像是个年纪轻轻就失去伴侣的寡妇，或是犯下了绝对无法偿还的过错之罪人。不过大和觉得这样也不坏就是了。



「青山，你啊……」



「什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灯笼海抵达了旧官厅前的广场。人们围着舞蹈花车，正要开始跳为今年夏天划下句点的最后一场舞。



「误会？」



「雪夜跟我说『我妹妹就拜托你了』喔。」



辛苦了。



明年也多多指教。



四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可是我啊，至少我的一部分是青山雪夜。看过了另一头的世界再回来，我才终于察觉就是。收下他的性命，换句话说便是那么回事。」



「……？」



「Maria老师会怎么说呢……『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吗？但是啊，我可绝对不想共赴黄泉。难得像这样捡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可能性，至少我能说，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所谓真正的奇迹，是在全力以赴之后才会出现的，悄悄现身在魔女和神明都不晓得的地方——就连还在念高中的我都知道这个道理。」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想也是。那你看一下这个。」



语毕，大和闭上了双眼。



他歪过头，把手指折得劈啪作响，转了转肩膀，自顾自地喃喃说：「是这样吗？」「不对，是这样吧。」



不久后大和说着「好，就是这样」同时点点头，缓缓伸出手。



「咦？什么？」



凛虎依然摸不着头绪。



大和一动也不动地继续朝黑暗的另一端伸出手臂。



今年的压轴曲〈川崎〉、围绕着花车跳舞的人们，以及眺望着舞群的人潮。当中唯有大和一个人不受他人影响，迳自伫立着。人们闪避着他，就像是在装了水的盘子里滴入一滴油似的——不，感觉众人根本没有认知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这是结界——？）



当凛虎注意到的下一个瞬间——



夜空某处传来啪哒啪哒的细微声响。



那道声音不断接近，最后停在大和的手臂前端。



是鸟儿。



是只感觉只有掌心大小的小鸟。



鸟儿？



在三更半夜出现？



凛虎瞠目结舌。这只鸟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虽然知道这是只小鸟，却完全无从猜想它是什么名字、什么品种的鸟，有股极其古怪的突兀感。



这是怎样？



发生了什么状况？



「我现在也做得到这种事了。」



大和说。



这句话彷如信号似的，小鸟同时振翅飞去，而后随即像是幻影般融入半空中消失。踏上归途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此事。



「这真的是捡到的，我并没料到会变成这样，但我想这也是试图卯足全力所带来的结果。与其说结果，或许该说褒奖？」



「……」



「哎呀，要是你问『那又怎样』，我现在还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大和挂着伤脑筋的表情对一脸茫然的凛虎说：



「不过我要赌在这之上。虽然不晓得我之后可以做到些什么，但这次说不定能够引发真正的奇迹。」



说完，大和笑了。



那是张很有他风格的坚毅笑容。



同时却也令凛虎莫名联想到青山雪夜的温柔表情。



「你愿意陪我蛮干一场吗？」



「我愿意。」



凛虎再次即刻回答。



「我当然会陪你的，陪你到最后是我最大的心愿。」



「喔，包在我身上吧。」



大和挺起了胸膛。



凛虎面带微笑凝望着大和。



大和也同样笑着凝视她。



凛虎持续盯着他瞧。



一直瞧了很久，她才「嗯」一声扬起下颚。



「……？」



大和歪头困惑着。



「藤泽你……」



凛虎错愕地说：



「连这种时候也很迟钝呢。」



「……嗯嗯？」



凛虎露出了好像有点生气，又像在闹别扭，其实却是在渴求着某事的表情。面对这样的她，大和认真思考着。在此稍作解谜，现在是半夜，长达一个月的祭典在此告终，在这个未来或许露出了一抹曙光的瞬间，周遭的人们并未注意到他们。



大和喜欢凛虎。



凛虎也寄心于他。



「原来……」



发出傻眼声音的大和察觉到了。



与此同时，他绷紧了神经。



大和吞了口唾沫，将共享性命的对象肩膀搂了过来后——



尽管有些笨拙，但他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