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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Dog Eat Dog 同类相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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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布四处的钢丝网乃是夕雾的领域。



同时使用的钢丝数也数不清——桩越打越多。



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正在用无线电讨论引夕雾离开这块领域的「先后顺序」。他们正在精密计算:十个人要如何轮番上阵才能逼夕雾自行走出这块领域。



十人——越意识到这个数目,胸中冰冷的恐惧爬得越高。



十人——解决三人绰绰有余/处理五人会受伤,但击退没问题/应付七人的话,还能努力撑到伙伴前来支持/也勉强守护得了所有该守护的东西。



十人——不管是自己/还是该保护的东西/不管怎么想都很难安然无恙的数目。



「你可以的。」「你可以轻松击败他们。」



虚无在耳边低吟。



「你早就知道怎么做了。」「你早就握有逃离内心恐惧的手段。」



「你只需期望」——「只需在心中吟唱」——「那个期望的名字。」



「虚无之名」——「引导自己飞翔无垠蔚蓝青空的门扉之名。」——「LEVEL 3。」



听着听着,虚无的歌声差点流泄而出,夕雾咬紧牙关忍住。



不是——她以浑身的力量说给自己内心的「痛楚」听。



「那不是夕雾的歌」——「不是为了继续觉得世界很可爱而唱的歌。」



「夕雾不会唱那种歌。」



「夕雾只会为了亲手阻止那个人」——「只会与爱听夕雾唱歌的伙伴们」——



「夕雾拒绝那片蔚蓝晴空」,「选择继续站在充满痛苦与恐怖的荒野上。」



站在地上的三人以黑色唐装男为中心缓缓散开。



三人在地板上——两人在右手边的货柜上——两人在左手边的货柜上。



黑色唐装男——不知何时,他已将方才被切断的左臂抓在右手中。



看似在操作什么——轻易拿掉了断臂受损的蛇腹关节。



然后又继续操作——轻易拿掉左臂肩头附近受损的关节,露出断面。



然后接上——稍微变短了的手臂「锵」一声结合完毕。



夕雾目瞪口呆——迅速复原=黑色唐装男缓缓扭动左手,显得完好如初。



异形四肢——将损坏的部份丢弃就能轻而易举再接合,弥补了无法传送的缺点。



动作「摇摇晃晃」的十人,一点一点地接近夕雾。



自然而然「感受到」——十人的手脚——四十只异性四肢已定出绝佳攻击顺序,预备以一公分两公分三公分的间隔,慎密地将夕雾撕扯、撕裂再撕碎,让她失血过多、完全丧失力气,血肉模糊。



「嗯——嗯嗯——嗯——☆」哼唱=开朗有活力=使出浑身解数/将斗志榨到一滴不剩。处于泪水快夺眶而出的恐惧与不安中——唱出以有限生命持续舞动的歌。



率先发难的一人——右下方的灰色唐装男柔若无骨地向前弯身,就在此时。



《……快逃。》



温柔——柔和又澄澈的声音。



《……不要紧……你快逃。》



既不是伙伴的声音,也不是主服务器的电子声音——「是某人的无线电通讯」。



夕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自然而然「感受到了」。



安置在对面的货柜遮蔽处,藏得好好地「该守护的事物」。



用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团团围住、再以蓝色防水布盖住「巨大物体」。



转瞬间——夕雾动了。「关闭」硬化装置——钢丝全数回复成液态,无数白银闪光如浓雾般笼罩在货柜之间,率先发难的一人戛然而止。



夕雾的行动远远超乎他们预期——十人的反应迟滞了一下。



夕雾——着地的同时,再度启动硬化装置。



全力放射的钢丝漫舞于白银之雾中,开始了紊乱的联结。



数量多到连夕雾自身都难以掌握的钢丝呈枝状延展,同时已形成的钢丝通电,激烈振动与乱舞。



幅宽两微米的切断工具弹出猛烈节奏——掀起隐形龙卷风。



地板•天花板•货柜四分五裂、纷纷崩落——在夕雾着地同时,飞奔推开的地面六人当中,右前方的灰色唐装男右臂被钢丝龙卷风切断、抛飞出去。



头顶上的四人里头,右侧的灰色唐装男同样也失去了两脚脚踝。



少女在龙卷风将自己的身体切得七零八落前一秒解除=白银闪光集成一束——疾走。



黑色唐装男挡住去路——夕雾左手一挥=运用关闭切断功能的钢丝绑住对方双脚/猛然一拉。



黑色唐装男扭动身体防范跌倒——又跑出两人挡住去路——刹那间,夕雾解除了左手的钢丝,边全速奔跑边全力放射双手的钢丝。



跳跃——以钢丝承受•弹开•看到•扭动身体灵活闪避从四方奔来的四人组的四肢,侧腹连同特甲微微龟裂•颈项的特甲被撕扯开来•擦过背部•攻击轨道因为「耳饰」的抗磁压而偏移,又发有一小部份被削掉。



闪掉所有针对要害的攻击、将关闭切断机能的钢丝缠绕在天花板灯上,紧急修正轨道——领空飞向「该守护的事物」,放射出打桩机所有的桩。



另外两人急起直追,运用四肢抵御•弹开桩,却追赶不上而只好落地。



最后,夕雾降落——于蓝色防水布上。



再度包围夕雾的十人——脚或手被切断的人丢弃受损的区段,再度接合。



木然的表情有了变化——疑惑。



为什么夕雾会自行奔出领域——为什么故意奔向该守护得东西、引来敌人——她之后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来到这里之后首次在心理层面占了上风——夕雾以不动应万变。



不妨设钢丝也不射出桩——完全不透露之后行动的蛛丝马迹。



唯一明确的感觉——夕雾「必须保护」蓝色防水布下的物体。认清这个不容动摇的事实后。十人以夕雾为中心展开、组成了无懈可击的圆阵。



所有人右手同时摇摇晃晃地摆出同样的扭曲动作/蠕动——跳跃。



一直线——在这之前总是画弧•横扫•缠绕的一型手臂,这回却像长矛矛尖笔直地从什邡飞射而来,刹那间,夕雾凌空跃起。



一直线——之前仿佛舞蹈班迅速四处跳跃的夕雾,突然像只箭笔直地朝眼前的黑色唐装男飞奔而去。



黑色唐装男的手刀因为特甲的隐形头盔《耳饰》偏离了轨道,擦过侧脸、削掉一小撮头发,与夕雾背后的九把手刀一同劈向虚空。



十人的左手又旋即施展同样的攻击,但夕雾只是专心对付眼前黑色唐装男逼近的手刀,比成手枪形状的右手猛然一挥。



刺耳的一声「劈啪」——黑色唐装男已然进逼到胸前的手刀被纵切成两半、以夕雾的身体为中心朝左右分开,宛如伸得直直的棒子静止不动。



敌人完全毁坏的的手臂失去了接合机能、松弛无力的前一秒——夕雾闪避•弹开•架开剩余的九把手刀,在左手碎裂•右脚被挖空•左肩撕裂伤•背部砍伤•腹部砍伤的状况下,一面交相挥洒鲜血与白银闪光,一面漂亮突破重重包围。降落在敌人背后的同时,她拔腿直奔连往航厦的通道。



失去左手的黑色唐装男,头一次对夕雾发出意义不明的怒吼。



有几人也察觉到了,粗暴地扯烂蓝色防水布。



以为夕雾「要守护」的那个,彻底粉碎了他们最初的凭据——「空无一物」。



以钢架固定住搭乘飞机用的升降机,伪装成战斗机外形故弄玄虚。



黑色唐装男发出愤怒的吼声,以残余的右手撕扯升降机的车体。



听到那个怒吼声,背向他们奔跑的夕雾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准确。



防水布盖住的东西——大家都以为是战斗机先生。



「那不是战斗机先生」——一开始,「战斗机先生就不在这里」。



《……快逃。》



但是夕雾跑到仓库的出入口,又转身回头看。



十人——身体怪异地扭动着,以难以置信的高速逼近。



十人——机械四肢完好的九人/但夕雾已抓住了破坏的「诀窍」。



十人——忍着冰冷的恐惧、怀着热辣的疼痛,充份了解了其手法的敌人。



十人——「既然没有东西要守护」,「又能自由来去作战」的话,「夕雾绝对赢得了的人」。



「公安……?」茫然——一句一句确认。「截击小队长……?」



不自觉听在原地——派屈克也停下脚部讶异地回头。



《是的。》少女——堂堂正正。《本小姐已经毫无隐瞒地告诉您了。因此请您回答我的问题。请问小姐您是哪位?为什么您会拨这支号码?》



没听过的声音——「但是这声音、语气与态度又像是似曾相识」。



脑海里复苏的记忆——「火星之敌事件」——他们破坏的高塔。



脑海里复苏的记忆——在空中出手相救——救了自己的某人。



脑海中复苏的记忆——左眼有伤痕的少女——拥有羽翼的特甲儿童。



不知为何忽然笃定——绝对不会错——自己体内的某种什么告诉她的。



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颤栗——人格改变程序——让自己相当不安的那个字眼。



传送强大的特甲时,发生了那件事件——「特甲儿童自相残杀」。



LEVEL 3——一定是。不会错的。这家伙就是当时「幸存的那位」——



《小姐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我只是有点惊讶。」小声回答——「不知为何」很想挂电话/命令自己清醒一点/就回答该回答的事——问该问的问题就好——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与这次的通话「完全无关」。总不能劈头就问对方:你该不会曾经杀死伙伴吧?



「好,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深呼吸——一口气道出:「我是MPB游击小队<猋>小队长凉月•黛德丽•舒兹。【和你同样是特甲儿童,只是没有长翅膀】。」



倒抽一口气的感觉——非常惊讶/但感觉对方震惊得方式与自己不同。



《MPB的特甲儿童?!为什么你会打这支电话?!》



这家伙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然就是不记得了。



「手机的主人被抓走了,我只是代她回拨。」



《被抓走了?!对方到底是【哪位】?》



「【哪位】……」吃惊。「【你不知道还打来】?」



《那是因为……本小姐这只行动电话,其实是别人的。》



邹眉。「那么,女飞官想取得联络的人【不是你】咯?」



《女……飞官?》困惑的声音——搞什么,这家伙真的不知道?



「你晓得今天机场降落了一架中国的战斗机吧?」



《战斗机?》越发困惑。《晓得,新闻有报……》



「这支手机,就是驾驶那架战斗机的中国亡命女飞官的行动电话。」



《您说什么?!》



非常大声——不禁将手机拿离耳朵/又拿回来/提醒对方:「你惊讶过头了,笨蛋。」



《笨……》忽然说不出话——转为愤慨。《本小姐也没办法呀!》



就连指责的声调都相当高雅——凉月没来由地独自升起一把火。



对面沉默了一阵子,像是在说:真不敢相信,怎会有人说话如此粗鲁啊——慢慢回答。



《……本小姐等人正在联合国都市负责国际战犯法庭的戒备。》



派屈克故意在一旁原地踏步——凉月再度迈开脚步,边走边问。



「就是那个非洲……什么地方的?」



《苏丹共和国达佛地方的城市法希尔。》回答同阳炎般细腻。《「本该」出席那个战犯法庭作证人之一,就是这支手机的主人。他名叫杰克•柏金斯。职业是翻译官。》



「他是【官司的证人】?」傻眼。「……你说他【本该出席】,是什么意思?」



《刚才他被杀害了。》



「被杀了?!」惊颤——不禁反射性抱怨:「你们人也顾好一点嘛。」



劈啪——握紧行动电话的声音/愤慨。《本……本小姐也觉得很丢脸!你不也是吗?竟然让亡命者被抓走,成何体统!》



凉月不禁将手机拿远一点——又拿回。「她被叫做<沙漠劲旅>和<红准>的混蛋抓走,我们正在追。因为那班人的关系,整个机场大乱。」



《<沙漠劲旅>?!跟「火星之敌事件」有关的集团吗?!》



「大概吧。我这边的女飞官就是想跟你那边的……什么翻译官通电话。你知道他们讲了什么吗?再说那家伙倒地是为什么被杀?」



《他叫杰克•柏金斯。》对方恼怒地附注。《他们的通话内容不甚清楚。我们正在搜索凶手。凶手杀他可能是为了要干扰法庭审理,可是这场官司还有别的证人,凶手是否只锁定他一人,抑或是企图杀害所有证人尚未查明。》



「该不会真的打算统统杀掉吧?」苦口婆心。「顾好证人,别再有人被杀了。」



《不劳小姐费心!》激动。《柏金斯先生遇害前的通话对象,用的就是这支电话号码。此外我们也查出柏金斯其实是化名。他移居美国时曾经改过名,本名不清楚。至于为何他会跟中国的亡命飞官联络——》



「总归一句,你什么都不清楚吧?」



对方似乎很不高兴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我们还正在调查!》



「查到了就打这只电话联络,我这边若知道什么也会告诉你的。掰!」



《咦……?》似乎楞了一下。《小……小姐,请您稍待一会儿——》



「我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像是「噗滋」一声捏死虫子般挂断了电话。



「请您稍待一会儿」?这是哪里的方言啊?真是高雅过头了,凉月一点也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麻烦的工作——将行动电话丢进制服口袋,追上派屈克。



「想不到对方是战犯法庭的证人。」紧握枪支丝毫不敢松懈的派屈克——用像是借自警卫安全卡打开卸货处的门。「还没查清身份就遇害了,实在很遗憾:但捡到他电话的是你同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要偷听别人的说话!」没还气——这家伙的我行我素也教人生气。「只会讲别人,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没事干嘛卷入这种战争?」



「我是你的利害关系人。」理所当然的口气。「我现在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只是与<沙漠劲旅>接触,让那票战术指导者消失在这世上、一个也不留。」



脸颊•脖子•腹部•背部•肩膀都流血了,双手也流泻出银光,像是要以血味引诱敌人一路嗅闻追来。夕雾只执行最低限度的再传送,确定将追杀的十人都诱来之后,转身背对他们。



仓库外面——在大雨倾盆的夜晚,跑向通往航厦地下通道入口。



对手速度惊人——很快地,夕雾左右各有三人紧追上来。



长矛般的手刀分从左右笔直袭来•斧头的手臂画下弧线•绞肉机般的利刃在复杂的轨道上乱舞扭动,交错在雨缝中绽放令人胆寒的闪光。



夕雾——闪躲•弹开•身子忽然趴下•几乎贴地的状态下瞬间前滚•跳跃——敌人的手刀割开空气•砍向虚空•将服务区停车场的水泥削下一大块。



关闭切断机能的钢丝——缠绕住地下通道的门把/拉开门/将自己的身体拖向门——乍看就像入口朝自己逼近。



少女如跳舞般冲进门内——再度拉扯钢丝将门关上、设定好腰间的打桩机——一举切离钢丝、在迷宫般的分岔道上奔跑。



背后——铁制的门一分为二/异形十人众一个个扭动四肢追上来。



夕雾——在脑里确认信道信息/边跑边按照设定把桩一根根打出去。



使用钢丝切断照明——跑进漆黑的地底——「筑起自己的领域」。



异形十人众散开=连同夕雾进路•退路一起阻断——他们也掌握了信道的结构——也许跟夕雾一样,信息都进到了脑海里。



最后一根桩打出去,便停下脚步——全神贯注于伸自双手的钢丝。



领域——透明的眼睛闪闪发光,心与自己在黑暗中做出的「那个」合为一体。



静谧——宛如习武的存在当真化作虚无消失了一样。



黑暗——四处张满、连角落也不放过的钢丝网成了夕雾的眼、耳、手「通风报信」。



振动——打头阵的一人/接着是两人/然后又是一人/三人/一人/两人。



一闪——在黑暗中发光=白银钢丝以桩为支点翻卷•伸长•分开•绷紧。



杂音——在黑暗中响起=蛇腹四肢弹开钢丝•缠绕•切开•搔抓•撕裂•扯碎•切削•割断•损耗的声音。



杀伤——对方连看都们看到自己。



十人——互相连系,想要看穿/突破这个钢丝阵。



但是抓不到夕雾的位置——只能与无生命的钢丝和桩对战。



不追杀撤退的人——剩余的钢丝量要全用来对付剩余的人。



韧性十足幸存的十人——四肢损伤/再接合/损伤/再接合/变得越来越短。



他们血迹斑斑地前进——继续深入、追击人肯定在某处的夕雾。



不知何时被孤立在黑暗中——身上不断出现一公分两公分三公分的损伤。



一人——循着钢丝的联结,终于追到夕雾停下脚步的地点/手刀朝人应该在那里的夕雾突击同时,被黑暗深处飞来的桩贯穿气管,气绝身亡。



三人——周围响起钢丝的噪音/彼此背抵着背站在原地不动/深信那就是安全范围/隐去气息,欲与夕雾同样潜藏于黑暗中。



于是「停止了动作」——或说是为了逃离恐惧而「放弃活命」的那三人头顶上,夕雾沿着钢丝悄声无息地移动过来,撕裂他们的性命。



一人——耳朵被钢丝切掉/鼻子削掉/身体割毁/损伤的四肢反复重新结合,在半疯狂的状态下与黑暗搏斗。忽然那只手掠过了「什么」。旋即被狂喜笼罩,手刀朝「那个」砍下/,在恐惧驱使下将其破坏得乱七八糟,后来发现「那个」是受到钢丝操控的伙伴尸体瞬间,自己的人头已经被切断抛向半空。



五人——有两人在最初的阶段就已撤退/另外两人在伙伴剩下半数时也决定撤退/然后成了独臂人的黑色唐装男,也回到早先的通道与大家会合——



来到豪雨下个不停的服务区停车场,全体的动作戛然而止。



漆黑的雨夜中——宝石矿般熠熠生辉的银白少女。



宛如在漆黑沼地的墓场矿物到天明就消失的少女幽灵——了然于心的表情。



在悲惨的命运作弄下,无法与恋人结合就身故的吉赛儿,虽然与精灵们共舞却早知黎明来临自己也会消失的澄澈眼神。



五人齐面向拿恐怖又褶褶生辉的姿态,挥出异形双臂的刹那。



夕雾背后有好几盏车头灯亮起,照亮五人的同时,「砰!」传出来复枪枪声,子弹不偏不倚击中站在中央的唐装男眉心,男人当场死亡。



装甲车=MPB队员一齐射击——死人以机械四肢护着身体散开/又一人倒下/包括独臂的黑色唐装男在内的三人挨着弹雨在黑暗中撤退。



「阻击手停火!不要追击!熄灯、车开到东侧巴士站!」



开第一枪的男人——米海尔=拍了拍肩膀。



「抱歉我来晚了,小舞娘。你平安无事真是万幸。这样就能立刻赶去接阻击手了。不管她多会忍耐,理智应该差不多断线了。」



一阵狂乱的暴动过后,两名虚脱的少年原地坐下——染血的手/染血的地面/鲜血淋漓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赫柏特上尉。



笑着看着少年们疯狂殴打与呐喊的亚西尔——一面抚弄阳炎身体一面在她耳边呼出有着烟臭味的气息、继续低声耳语:「受不了你们这两个不见血就不罢手的小鬼。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个好孩子,萨宾娜】。」



阳炎——不动/不响应/充耳不闻——只是一直望着虚空继续忍耐。



「我和你有个共通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就像你的名字中有个日本汉子名一样,我名字中的冈本也是日本名字。你知道冈本是谁吗?就是特拉维夫的英雄冈本分三。他原先是日本的左翼分子,四十多年前,他为了巴勒斯坦人民解放战线,在特拉维夫机场与伙伴以自动步枪乱枪扫射。那两名伙伴后来自爆,冈本被捕。原本自杀式恐怖攻击好像就是日本人发明的。就是一提到该国就想起某某特攻队的民族。」



来回抚弄/嘴唇逡巡/逗弄/手势与单纯只会掐奶德少年们不同/这触感像是粘稠污秽的东西般牢牢黏在身上,令阳炎生理上格外厌恶排斥。



「我的老爸是冈本与阿拉伯女人生的混血儿……他本人是这么说的。娼妇的小孩说的是没几分能信,但是有些话还是长存我心中。【我死后会成为猎户座带那三颗星】是我老爸的口头禅,据说是冈本他们的暗号。很棒的一句话吧?我老爸也很向往斗争,却在从事油田工程时被监工用棍棒活活打死。所以我就代替他当上<红准>的执行干部,担负起做出历史性一击的重任。」



阳炎的底裤被一举褪至膝盖/以手指掰开/爱抚逗弄了一番/咬紧的牙根几乎都快嘎吱作响/所有情感一概不表态、被迫握住引爆钮的双手贴合,对于耳边持续流泻的低语耳充不闻。



「你对我有点兴趣了吗?我可以不杀你,让你当我的女人。我在非洲是个小富翁喔,专营这种买卖。」



另一只手拿着某种东西遮住她眼前的光——大小如大颗葡萄的乳白色石头。



阳炎的眼睛打开一点点。



「钻石的原石」——死掉的重量级掮客威利•科科史屈卡做的事。



洗钱——把无法曝光的巨款换成钻石。



这男人跟钻石买卖有关?不对——非洲?灵光一闪——那名逃走的特甲猎兵——在姆契尔宅邸将钻石送给了雏妓/与普林西普公司代理商一起行动/说不定还击落了被捕的威利•科科史屈卡搭乘的小飞机。



她忽然有个直觉——非洲的钻石——在联合国都市进行的非洲战犯法庭。



「两者必有关联」——还有「武装犯在这个国际机场进行的恐怖行动」——「全部都有关」。



是战犯法庭「引发了这起事件」。



「都什么时候还在玩。」冷不防说话声响起——犹如军用散弹枪般魄力十足的「女人声音」。



亚西尔放开手——阳炎送了超大一口气,不由得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白种女人——头发剃得超短、基金光头/如冰一般的冰蓝右眼/朱红机械左眼。



背着又长又大的来复枪,军靴踩得卡卡作响,动作极其自然地走来。



「这只是余兴节目,红三。」男人似乎搭得提心吊胆。「这场大雨带来了名为时间的恩惠,我只不过浅尝一下而已。」



女人——朝倒地的赫柏特上尉一瞥/坏坏地笑了/转向小孩。「爽了没?」



哥哥——陆王。「还早哩。反倒更想大干一场,想得不得了。」



弟弟——秋水。「还没轮到我们出场吗?红三姊。」



「再等一下,忍耐一会。」语气不容否决——继续朝阳炎走近,在她面前站定/以混杂了冷淡、娇媚与讽刺的神情,看着眼前被剥到全裸也不为所动、站得直挺挺的少女——笑了/伸出手指放在阳炎的下颚、抬起她的脸定睛审视。「原来如此,这少女的确适合作为解闷的对象。你们就尽量玩弄她,别在不对的时机轰得灰飞烟灭就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阳炎回视女人的蓝眼睛与机械义眼——对方的手放开她的下颚时,一个物体映入她的眼帘。



女人浆得硬直的军用夹克领口之间——素面衬衫——其胸前。



颈项吹了条细链串起的东西——麻将牌——上头有红色文字。



「中」。



阳炎差点惊叫出声——以比先前更强的自制心压抑下来。



女人——像是对阳炎失去了兴趣,重新转向亚西尔。「这场雨也打乱了我这边的预定。重头戏就要开始了。可别白白送死。」



「我会死【两次】。」亚西尔——对阳炎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货>呢?」



「还在找。女飞官好想知道<货>的事,战斗机也下落不明。在一个小时就要转播了,天亮前务必要解决。」



「中国人那边呢?」



「不用担心。到时我无法在这里坐镇指挥,你们可别太迷恋机械改装的小母狗而误了正事。」



自制——反射性想回瞪对方/反射性地想询问对方/反射性地想跟对方说话。



就是你吗?「那三人其中之一」——米海尔昔日的伙伴——玷污来复枪的其中一人。



「这座城市还有你在。」



米海尔是那么跟我说的——然而——看看我现在变成什么德行。



女人拉起铁卷门、堂而皇之朝航厦方向走去——身影消失。



不甘心——来到这里之后,情感头一次猛烈打垮了自己/心都快碎了。



「什么呀,亚西尔叔叔。我们还没玩完,你竟然插队。」



哥哥又走过来——伸出沾血的手,粗暴地抓住阳炎的胸部。



「我们先把她净化一番,你在照顺序来,口以吧?」



弟弟——在阳炎肚皮上抹了抹以擦掉手上的血迹/抓住另一边的胸部。



「无所谓。只要你们不吵起来,【我们全部】都排后面也没关系。」



亚西尔——来回抚摸养眼的翘臀/掰开/不断来回玩弄。



「对了,我们还没有决定先后顺序。我先好了,秋水。」



「那怎么行,哥哥。当初是我先开口哒,真是。」



「你们别吵了,不然就让这家伙决定嘛。」



「让这位大美人决定?」哥哥——看着阳炎的脸说:「不用了,他看起来就像会选我。」



「又不是你说了算!」弟弟——插话:「我啦,选我。」



亚西尔在阳炎的耳边低语:「快点选一个,否则我就将那边没前途的特种部队一个个杀掉,听到没有?」



差点就喷泪——反复告诉自己要忍住/「我就去接你」「拜托了」/一直盯着虚空/淡淡告知「你就请你们脱掉衣服。【看谁比较瘦小可怜,我就选谁】。」



噗地吹大泡泡——死命隐藏内心的不甘、自怜与悲伤。



哥哥——杀气腾腾的笑容。「什么呀,这位大姐还真会说笑。」



弟弟——认真点了点头。「这提议不错。她不生气也不哭闹,我还以为这人很无趣哩。喂,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选喔。」



「搞什么!你真要在这里脱?」



「反正都要在这里净化了——」



无线电通讯忽然想起——米海尔。《红犬,听到请回答。听得到吗?红犬?》



「安静。」亚西尔手压着耳机——两人沉默下来。「回答他,【萨宾娜】。」



《是,中队长。》



《这次好像没有切断通讯喔。太好了。她那边一切正常吗?》



《是的。》应答——敌人以人质为盾、又逼自己握住引爆钮、全身被脱光光、被三个男人猥亵、现在还被强制做愚蠢的二选一。《一切正常,毫无异状。》



《我这边已经和白犬会合了。敌人似乎分成阿拉伯裔恐怖分子与中国军的刺客两种。你那边都没有出现吗?》



《是的。》应答——脑中浮现有机械左眼与「中」字麻将牌的女人嘲讽的笑容。《都没有。》



《那么,现阶段你那边不需要支持是吗?》



「救我」。



《是的。》



《我明白了。我们这边已经击退当前的敌人,正在整队。你要过来会合吗?》



「快察觉到这一切」——「救我」。



《没有。再重申一次,我要留在这里守护老百姓。》



「求求你」——



《了解,我立刻整好部队。话说回来,你们三人真不简单。不管是小队长的斗争心也好,白犬的临机应变能力也好,都让我深感惊讶。但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你「坚韧不拔的毅力」。》



《——咦?》



《再忍耐两秒钟。》



倒抽一口气——睁开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亚西尔像是被弹开似的离开阳炎身体那瞬间——枪弹自阴雨绵绵的窗外射来,窗边两名武装犯的头几乎同时被打爆。



紧接着,出机口的大门化成碎片,全身伤痕累累的夕雾像颗保单飞入、放射的钢丝转瞬间便一举切断三名武装犯的头颅和手腕。



MPB队员自控桥破窗而入=第一颗子弹发射三秒后,剩余两名武装犯的头部也被准确地射穿。



阳炎——猛然一个翻身,使出浑身力量朝亚西尔踢出充满怒气的一脚=虽然瞄准面部,但被褪到膝盖的底裤妨碍她而失去了准/命中亚西尔的左臂,骨头应声碎裂。



「夕雾!!」高举双手的阳炎——夕雾立即因应=已关闭切断机能的钢丝固定在阳炎的双手/再用别条钢丝切断阳炎的手腕——引爆钮落到夕雾手里。



两名少年——不知何时打开铁卷门逃之夭夭=消失在航厦里不知去向。



阳炎=旋即再度执行传送,得到新的双手/从亚西尔手中夺回来复枪/正想朝摸索炸药皮带引爆钮的亚西尔脸上以最短距离开上一枪时——



米海尔冲过来,拳头直朝亚西尔脸庞中央揍下去。



发出湿布摔在地板上的一样声响——鼻子与门牙全被打碎,单单一拳就让亚西尔像方才被少年们海扁的赫柏特上尉同样凄惨。



「我还有话想问这家伙。」



米海尔脱掉上衣,盖在手中握着来复枪、睁大眼睛一直瞪着晕厥的亚西尔的阳炎肩上。颤动——这时她才意识到米海尔就在眼前,不禁蜷缩起身子/倒退数步/双手握紧来复枪/眼看上衣就要从肩膀滑落。



在米海尔伸出手欠,夕雾已抢先一步走来,抓住上衣遮好阳炎的身体,紧紧抱住她。「阳炎小姐真的非常非常了不起。」



阳炎——忽然全身瘫软没了力气/屈膝跪地/因为她知道自己真的安全了。



被温柔抱住的阳炎,脸紧紧埋在夕雾胸前,闷声啜泣。



看着她那副模样的米海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边拆下亚西尔的炸药皮带、便向队员下指示。「帮这家伙包扎,我不小心下手过重。还是难得的活口,得从他身上挖出大量情报——」



队员——脱下亚西尔的帽子/结果连雷鬼头也一并摘了下来/露出人工皮肤/洞开的伤口——因为太过惊讶而倒退好几步。「啊?!」



其它队员一起回头——夕雾目不转睛注视着。



阳炎——边拭泪边从夕雾的臂弯隙缝窥看,顿时哑然失声。



亚西尔的头——无毛•耳后•后脑勺•大脑全体「整个都不见了」。



「这是……所谓的牺脑体吗?」米海尔——瞠目/露出罕见的颤栗模样。



「哈哈!」声音——眼睛张开/突出鲜血与被打断的牙齿/像是痉攀般咯咯发笑的无脑男告知:「我不在这里。我的身体死了,但我的灵魂与伟大的钢铁同存。为了名垂青史的一击,我会死两次,而且【我死后会成为猎户座腰带那三颗星】。」







凉月接到米海尔的通讯——得知已与夕雾会合/就出阳炎/逮捕阿拉伯裔敌人的「无脑干部」。



阳炎——想不到她被人逼着握住炸弹引爆钮/遭受极为不堪的待遇,只好让夕雾留下来安慰她,自己继续跟白人男性专心营救女飞官。



米海尔说——「【只有你】离这边的部队原来越远了。」



米海尔说——「还没被敌人所定位置的,【可能也只有你了】。」



米海尔说——「继续贯彻游击行动吧。」



担任侦察兵=找出敌人和女飞官的位置/分析敌人下一步的行动。



快捷方式=由逃生口到达航厦外面,穿过像是激烈拍打地面的豪雨与黑暗中。



淋成落汤鸡、来到地下通道——派屈克使用安全卡进入空调室。



「走着条路没错吧?」他看也不看凉月。



「不会错啦!」小队长运用脑内芯片确认建筑物的立体图=被当成人体导航系统——让她一肚子气。



两人进到纵长的房间——管线迷宫/不时传来机械低鸣声/「咻咻」蒸汽声。



派屈克停步——手指放在嘴上/指了指管线缝隙=「别说话•看就好。」



凉月趋前窥探——听到喀当作响的声音——看到红色唐装,吓了一跳。



还有蓝色唐装——刚才袭击女飞官,却被凉月打爆左手的人。



然后是黑色唐装——拖着被直直切断的左手=很可能是夕雾对战的敌手。



最后是白色唐装——打开一只超大行李箱/从里面取出认得手脚=机械义肢。



蓝色与黑色唐装各自拆下损伤的残臂,接上全新的义手=扭来扭去。



白色唐装阖上行李箱、消失在房间深处。其它三人=分别溜向风导管/人孔/天花板的管线——犹如软件动物,以惊人的高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派屈克——缓缓迈步前进。「那就是<虫>啊……根本就是一群怪物嘛。」



「怪恶的。」两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手——率直的感想=怎么有人能够接受那种恶心的东西作为自己的手脚?有够变态的。「……你知道那群人?」



「我是听女飞官讲才晓得的,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派到各国的中国军地下部队——是机械化步兵、间谍、派驻当地的工作人员,更是刺客。」



「他们是军人?」整个人愣住。



「非官方的。中国军视他们为贪图奖赏的【地痞】,否认一切关联,但军方组织他们、训练他们是事实。」



「战斗机飞来这里之后不过才半天时间耶。中国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他们送来吗?手脚也太快了。」



「他们应该是【之前就住在这座都市】了,只是接到暗杀亡命女与破坏战斗机的命令才赶来。」



「是【本市的市民】?」傻眼——这么说就通了。



「比较可能是没有市民权的【偷渡客】。而且我听说他们原本全都是【黑孩子】。」



「黑……蛤?那是什么?」



「【一胎化政策】的负面遗产。父母为了避免罚款没帮孩子报户口、当作【没生过这个孩子】的黑户人口。也不能带到学校与医院等公共设施露面,几乎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社会。粗估目前黑孩子的总数已超过六千万人。」



「比这个国家的人口还多!」尖锐的眼神——心也变得偏激。「【不小心生下来】就受到社会排挤吗?反正是多出来的孩子,军方就雇佣他们从军吗?」



「是买的。」派屈克直言不讳——宛如早已是世界通用的常识。「有一说是中国军为了弥补兵力的急遂削弱,在黑市进行人口买卖。」



凉月眼神更尖锐了——被买下的孩子——连抗拒命运的余地都没有——「……兵力削弱?」



「那是【一胎化政策】另一个负面遗产。有出生证明的孩子,基本上都没有兄弟姊妹,独得父母和祖父母的宠爱。结果这些人称小皇帝、小公主,从没被爸妈责骂过的孩子长大成人后进入社会就业、从军,不听令、不屑团体合作、就连内衣裤都不知道怎么清洗、遇事不懂忍耐更没常识的【天之骄子兵】就此诞生。」



火大——气得直起鸡皮疙瘩。「因为一项笨计划增加了许多好命到爆的小鬼,就去买连医院都没得去的小鬼组成军队?亚洲人不只残酷、还喜欢开不好笑的玩笑哪。反正就是将那些天生手脚有问题的孩子杀价买进,没征询他们意见就装上机械手脚是吧?」



「如果是把【天生就有问题的手脚换掉】倒还好,顶多只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呆然若失——凉月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内心拒绝想通。实在让人太不快了,或者该说是与自己太息息相关了。稍后她终于强迫自己去了解话中的弦外之音——寒意顿时窜遍全身。



「你是说他们将【天生没有问题的手脚】……」砍掉换上机械——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差点让她连胃袋里的东西一起吐出来。不悦感在腹部深处滑来滑去,就像是遇到丑得难以置信又发出恶臭的鬼东西,而被吓到作呕的感觉。



「有可能」自己的内心始终不愿承认某个可能性。



「有可能」自己的肉体连健康的部份也被切掉,装上机械。



「有可能」自己的肉体被切除什么问题都没有的部份,拿去做实验——



「停」「可恶」「别再说了」——「别再想了」「这件事不能再想下去」——



怀里传来震动——来电铃声。



惊颤。冷汗狂喷。体内深处也开始震颤,一面咬牙制止一面从口袋拉出发出声音的东西。



「转成静音模式。要是一个不小心让敌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就糟了。」



派屈克的叮咛也入不了两月耳朵——她含糊应了几个字/压抑内心的动摇。



这什么鬼东西——盯着那东西瞧了一下下。啊,对了——是电话。



那个高雅得要命的特甲儿童的——应该说是女飞官与死人的专线电话。



派屈克停下脚步警戒四周。「两分钟内结束,这里是敌人的领域。」



「你自己跟对方讲。」接听——不知为何,自然就压低了音量=像在讲悄悄话。「喂?」



《是【本小姐】。有非洲裔武装集团侵入联合国大厦——》



无名火冲上脑门。「我不认识叫什么【本小姐】的人。」



《本小姐是凤•尤丽狄丝•奥斯特!!您明明就知道!!》



超大的怒斥——耳朵真的嗡嗡作响/连忙将电话拿离耳朵远一点。



「啊……你在那边正在大战非洲人吗?」



怎么有人说话如此放肆。电话另一段传递出这样的感觉。《……分析对方是苏丹民兵的一派。也查明了幕后指挥官,与小姐那边同样是<沙漠劲旅>。》



「这个幕后集团还真勤劳啊。」



《问题不在于这类!》一副开不得玩笑的模样。《那个战术指导者集团,同时在不同的地点指挥不同的集团,背后不可能没有任何意图。极有可能小姐你目前遇到的事件,与本小姐遇到的事件,「这两起事件其实是同一起」。》



你这混蛋真不赖,这么简单的事也能讲得如此拗口。「你们查到了非洲的屠杀杂碎,跟巴勒斯坦的自爆杂碎有关联吗?」



《整起事件跟非洲的索玛利亚内乱如出一撤。》凉月似乎听见「好,你仔细听清楚了」这样的开场白。《索玛利亚内乱中、伊斯兰势力霸住首都之际,美国援助邻国埃塞俄比亚夺回了首都。伊斯兰势力有一心想开发核武的伊朗撑腰,目标可能是想带出索玛利亚的铀资源。》



「啊……我懂了。」敷衍一下。「然后呢?」



《苏丹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美国正在提防苏丹的铀资源外流。此外由于苏丹拥有中国重要的石油资源,所以中国反对举行苏丹大屠杀的战犯法庭。另一方面美国与以色列则意图透过战犯法庭,让苏丹政权解体、封锁该国的铀以及石油资源。》(注:苏丹是非洲第一个与中国建交的国家。石油合作已成为推动中苏经贸外交的重要力量。)



乱七八糟!凉月越发不耐。「你是说敌人背后有伊朗跟中国撑腰?」



《有此可能。伊朗的前任总统就职时曾扬言「要让以色列从世界地图消失」且一路支持与以色列对立的巴勒斯坦武装势力。加上苏丹民兵以及现在的喀土穆政府,主要是由巴加拉人——也就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裔苏丹人所组成,有了此等关系,他们很易于接受伊拉克或伊朗的外援。》



不要一口气说完行不行——你当自己是新闻主播啊?「你是说,为了让法庭开不成,非洲人引发枪战、巴勒斯坦人则大闹这个机场?那中国的战斗机是怎么回事?因为中国反对这场官司,打算驾机撞毁联合国大厦吗?」



《确切的情资虽然尚未掌握到,但那位中国籍的女飞官【有可能打算以整人的身份出席】联合国都市的战犯法庭。》



冲击——凉月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就算对方拿出有力凭据,她还是无法想象。



《那样一来,她背叛国家、与证人联络、又被<沙漠劲旅>盯上,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是认真的吗?」



《当……当然是认真的!!哪边听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全部。但凉月没说出口——派屈克又故意原地踏步。



她尽量提出较具真实性的反驳。「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降落在联合国大厦?」



《当……当然不行了,那样太乱来了!》



「中国的战斗机来奥地利的时间点就不乱来了!」



《寻求政治庇护的亡命者身份获得认可之后,或许更能彰显她出庭作证的决心。未办任何手续就直接迫降在市中心的联合国大厦的话,军方为了防卫国土势必会击落战斗机。》



你说够了没,闭嘴!



少女充满自信的声音——从小到大没遭到否定的态度,让凉月非常焦躁。



巨塔崩落的记忆——想起救了自己的少女那份高雅的美丽脸庞。



再熟悉不过的感情——对于倍受疼爱、拥有自己从没有过的人生的人的丑陋想法。



我就是讨厌你这样的人。



《小姐明白了吗?「两起事件乃是一起」。本小姐与小姐你必需通力合作——》



「通力合作?」偏激的心出声了——她忍不住想尝尝让对方住嘴的快感。「那你快去查出【因为你们耍笨而丢了性命的那个什么鬼翻译官】的真实身份,然后告诉我!我们这边有好几百名无辜百姓被战争波及,知道刚才我的队友还被敌人押为人质。你们连一兵一卒都没派过来,还敢谈合作,门都没有!」



《你……》似乎是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凉月眼前浮现对方愤怒得想挤出话来的模样。《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在你鬼扯的时候,要是中国女人被杀了,我看你怎么负责!」



《呜——》



「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就好。我也会回报我这边查到的情资。掰。」



噗——她一副想要杀死对方似的模样按下键=结束通话/丢进口袋。



派屈克——弯身警戒管线对面与天花板的风导管有无动静。「刚才的说话声要是被敌人听到,你就比你的通话对象还笨了,会在完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遭到敌人包围。」



「……啰嗦。」说完想说的话后,悔恨参杂了自我厌恶袭来。「不那样跟那个人讲,她就听不懂嘛。」



「是吗?」对方不以为意,迈步前进——忽然鼻子吸了两下,说:「好臭。」



「咦?」跟上去的凉月,不由得也吸了两下:「好臭……?」



「实在有够臭、臭到不行。臭得我鼻子也快歪掉了。」感觉很敌意。



「……我没闻到。是什么样的臭味啊。」



「你没闻到?」挑起一边眉毛。「这么说,【你自己本身】不觉得臭咯。」



凉月停下脚步——派屈克也难得配合她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



「你知道吗?」派屈克坏坏一笑。「我闻到的是【你的自卑感的臭味】,实在臭到不行。光在你旁边,就快被这股恶臭给熏死了。」



凉月愤怒得血色尽失——她也知道自己的脸倏地刷白。「你……这混帐——」



嘘!——派屈克将手指放在唇上——转头看前方的通道。



凉月二话不说正想朝他的侧脸挥拳的当儿——枪声。



砰砰、砰砰——连续射击——好像在附近/抢房不远处/他们正要前往的地方。



已经跑出去的派屈克——认真的口吻。「那一拳留下来扁敌人。」



「给……给我闭嘴——!」凉月很想追上去朝对方的后脑勺猛敲——但是她不能。要是那么做了,就表示对方说的没有错。



「自卑感的臭味」——「可恶」。像这样被人面对面讲出来、而且说得那样毒还是生平头一遭。她愤怒得全身颤抖——然后忽然间,眼睛蒙上一层泪雾,让她吓呆了。



慌忙拭去——握拳——紧紧地、牢牢地——用怒气让自己重燃斗志/撑住。



离开空调•配电区,转往地下通道——墙壁=迅速爬上生锈梯子的派屈克/态度宛如「你心情差是你家的事」/毫不迷惘的行动力/静静将金属盖朝侧边移开,缓缓爬出来,来到枪声响彻四方的地点。



凉月——仿效男人的行动/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来到日光灯照得大亮的西侧巴士停车场/爬向一辆辆巴士之间——压低身子在一字排开的巴士群里穿梭前进。



派屈克——透过车窗确认状况/在猛烈的枪声中/清楚下达命令。「高明地绕到敌人的侧边。当地部队正打算攻坚,但我看这情况镇压不住。」



凉月——踮起脚尖,同样透过车窗窥伺现场/感觉这样好像小朋友,一面对自己感到气恼一面确认状况。



眼前=十名阿拉伯裔男人以巴士车体为盾不断射击。



左手边=被SNG转播车和播放机材围住的媒体记者吓得在地板上缩成一团——旁边有一具头被轰得稀巴烂的男尸=八成是惹得恐怖分子不高兴而遭到杀害。



右手边=停车场入口,全副武装的三名<特宪>/穿着防弹背心的两名<航警>意图强行攻坚——代价=一名<特宪>躺在停车场一角流血呻吟。



敌人——配备了足以贯穿巴士车体的大口进枪支/可以连续速射、活力猛烈地自动步枪。



人数与武装都差了一大截——<航警>的配备甚至只有手枪。



「没看到白种女人和女飞官。我搞错了,看来他们早在发表声明前就进行攻坚了。」



声音不温不火,淡淡掌握住事态的派屈克=抱着突击步枪,作势欲冲。



「我从这边出去攻击敌人侧面。你绕到敌人背后,攻进老百姓与敌人之间。」



「你要我帮<特宪>擦屁股?」双拳强力互打——充满对眼前的男人的怒气。



「你没有解放同胞的荣誉感吗?」男人难得转成斥责的口吻。



「【荣誉感】?」猛烈地某种情绪急遽冲上脑门——克制不住——握紧的拳头挥出。



磅!愤怒的右勾拳——眼前的巴士飞上天空、直立转了一圈、朝敌人头顶落下。



轰隆——好几名敌人被压在车底下/敌人作为盾牌的巴士半毁——敌人/友军/老百姓惊愕不已。



全体视线均集中在冷不防现身的男人与少女身上——枪战停了。



「我们以前跟强的离谱的战车怪物交战期间,那些家伙全程冷眼旁观耶!」



「那你现在就实地教他们,当时应该要怎么做。」



派屈克——毫不动摇/飞快举枪瞄准/朝敌人展开速射。



额头被射穿的敌人翻了个跟斗后倒地不起。



不就再度开火的枪战——派屈克跑进另一辆巴士的遮蔽处/躲在巴士之间精准速射/敌人又倒下一个/技巧高明得令人生气。「快保护老百姓,黑犬!」



「你去死——爱说教的杂碎!」凉月——在派屈克开第一枪后就已跃向空中。



踢击转播车的车顶,一路挺进——朝武装犯正面击出混杂了不耐的左勾拳。



她一拳就把枪械与肉体打得支离破碎,顺势殴飞了巴士侧面。



敌人用来当作盾牌的巴士全毁——摔得跟刚才飞刀空中的巴士一样凄惨无比。



敌人自密集地散开——派屈克射击/<特宪>射击/<航警>射击/敌人射击/凉月按照行进路线依序海扁敌人•武器•巴士——完全陷入混战状态。



老百姓发出惨叫瑟缩成一团——停车场一角忽然发生大爆炸=敌人自爆。



一名<航警>被爆炸气流波及而倒下——想要射击那家伙的敌人,被派屈克抢先射倒。



巴士起火燃烧•地板烧焦•鲜血与硝烟混合成难闻得受不了的「臭味」——凉月脑中浮现自己的自卑感肯定就有那么「臭」的念头,更是怒不可遏/眼眶含泪/心烦意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焦躁不安——忆起自己在镜中看到那满是疤痕的身体,以最大威力的雷击一拳击杀正想朝老百姓扫射的笨蛋。



因为雷击的爆压呈扇形飞溅出的敌人鲜血/骨头碎片/脑浆/内脏——让她好想吐。



口中溢出火热的吐息——热到想以鲜血淋头让自己冷静。



握紧的拳头寻求得以挥击的对象——但最后一位敌人也被派屈克击倒了。



彻头彻尾都让人火大的臭家伙——少女感觉有人靠近——利眼扫向对方。



「啊……」怯懦的少年=媒体的臂章——「职业体验中」=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孩子。



摇摇头——压抑住不分敌我想胡乱挥拳的自己。「……你没事吧?」



「是……是的。」少年=鸽子色眼珠盈满泪水——斗大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谢……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就了我。」



「不客气……」我又不是指就你一人。正想开口回他时,少年冷不防用天生的双手抓住凉月发出雷击后正要冷却的右手。



「喂……」手被对方强力握住——温暖的触感——无法握拳。



她想起最近在某处有过同样的经历——「运动场」的淋浴室/吹雪的手。



不由得惊颤——紧接着少年丢出乱有诚意的一句:「我非常仰慕你。」



呆住。「……呃?」



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少年。「采访时非常抱歉,真的非常谢谢你救了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恩情我永生难忘。」



采访?忽然忆起<机场广场>的光景——手持摄影机的少年。



别有摄影小组名牌的男人走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终于松手/大人们纷纷向凉月及维安机构的人员道谢/帮忙包扎倒下的<特宪>与<航警>人员的伤势。



凉月——莫名想要握住拳头/却握不了/只能不安地动动手指头。



扛着枪的派屈克走来——神情认真。「这样不是很好吗?起码还有个人期望你到来。」



「少……少啰嗦!」她莫名有点怯懦。



「感谢你前来支持。」<特宪>人员走进凉月,说道:「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会以少数兵力攻坚,但光靠这点人毕竟还是成不了事。」瞥了派屈克一眼。「那位也是MB的人吗?」



「啊……」凉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派屈克老神在在地代回:「我们是利害关系人。中国女飞官被敌人掳走,我们正在循线追踪。敌群中混有白种女人,你们有看到吗?」



「你说那位寻求政治庇护的中国亡命者?没有,这两人都没看见。你刚才提到的战车什么的,那是……?」



「没有……没事。」对了,之前对上窃据吹雪大脑的怪物兵器在联合国都市,这座国际机场的维安是由别的部队负责。



派屈克拉回话题:「你们不得不以少数兵力攻坚的理由是?」



「敌人杀害了电视采访小组的其中一人,因此内务大臣直接命令我们即刻攻坚。我们原本就是内务大臣直属部队,不能抗命。」



凉月眼睛倏地睁圆。「内务大臣?为什么他会下令?」



<特宪>压低音量。「你看那边那个孩子。」



主任为遇害的小组成员盖上毛毯,少年在一旁不停拭泪/与吹雪有着些微不同的率真侧脸——凉月不免搓了搓右手。「……那家伙是?」



「史特芳•泰奥•拉瓦库尔特。内务大臣•沃夫冈•拉瓦库尔特先生的【独生子】。」



「——这个状况,实在只能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米海尔——面向通讯机的麦克风说:



「内务大臣是警察组织的最高阶领袖,有如教宗一般。我们对人质自然得一视同仁,但要是敌人知道大臣儿子的身份就很恐怖了。若敌人以少年的性命为盾,就形同得到了与政府以及全体维安机构直接通话的专线。」



由敌人自爆的舞台,摇身一变成为MPB战斗指挥所的东栈桥/二楼出入境楼层。



集中于警卫室的通讯机材——为了解体战斗机而叫来的技术人员与机材。



忙进忙出的队员们——那位神父会同技术人员一起调查敌人的武器、中国人机械化士兵以及无脑男。



看着那幅光景的阳炎——换上<航警>女队员的制服,淡淡嚼着口香糖。



她表情淡然,看来已回复得差不多,仿佛被逼着握住引爆钮、手刀猥亵一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不如说她刺客的心境,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旁,脸颊被削掉处贴上OK绷的夕雾,温柔地抚她的肩膀/哼着歌儿/小小的歌声——是目前最能抚慰她心灵的天使歌声。



《托恐怖分子的福,没能发现女飞官的下落。》凉月——比往常更加好战的口吻。



「托恐怖分子的福,内务大臣将以最优先级派来大部队支持。直觉告诉我<沙漠劲旅>也有参与这场声明。白人男性怎么说。」



《——跟中队长的意见差不多。》她似乎很不高兴。



「对方还没透露来历吗?」



「是的。不过他有说把<沙漠劲旅>的人统统杀光。」



「在这种状况下,我也很赞同他的想法。我方目的是保护普通老百姓的人生安全、等待援兵来到、将敌方集团一网打尽。我得坚守到那一刻。你就和在场人员一齐护送媒体到C闸门侧边的第六停机坪。之后<特宪>会带他们来东栈桥。你继续贯穿游击行动,追查女飞官的下落。白人男性有何高见吗?」



《……为什么中队长要询问那家伙的意见?》凉月似乎不服气。



「或许他暗中握有事件的关键。我想多听听他的意见。」



《呃……他说敌人若是绑走媒体与内务大臣的儿子为人质,会比全体自爆还要麻烦:所以他也赞成先协助护送媒体到安全的场所,再去找女飞官。》



「现阶段有他这么一位能力高强的帮手真是万幸。你就和他一起行动,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明白吗?」



《……了解。》满腹牢骚的氛围——结束通讯。



继而与<特宪>通讯的米海尔——感觉他人在好远好远的地方。



目不转睛直视男人的侧脸的阳炎——应当传达的事依然传达不了。



拥有那张麻将牌的人也在——与凉月遇到的白种女人是同一人,不知为何她就是说不出口,只能抱着来复枪,让夕雾温柔轻抚自己的肩膀。



「法兰克吗?内务大臣的儿子暂时安全了。」米海尔——与<特宪>的队长通讯中。



《……人情我先欠着。》粗鲁的声音。



「我现在就要你还。我想请你到第六停机坪,护送他们到东栈桥来。」



《刚才部下跟我报告了。他们已经出发,途中会与步兵连队会合。据说与赫柏特上尉在一起的弟兄都被<沙漠劲旅>杀了。对了法兰克,【战斗机】藏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基于保护机密与确保现场指挥权才将它藏起来。它在哪里?」



《我不能说。通话内容可能会被窃听。为了保密,我希望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吧,绝不能让敌人知道。那我就静待会合的那一刻。」米海尔结束通讯——继续指挥部下。「已经召集一声与有义工经验的人来帮伤者治疗了吧?好,进驻餐厅做好防御,让一般民众到那里休息。这个任务就交给<航警>与女课长发落。呆在这里的话,民众没办法放轻松。需要的话就从三楼搬运粮食过去。所有电扶梯、通往西栈桥与第一航厦的道路已严密封锁。敌人会从哪里冒出来还不晓得。」



米海尔——在这个援军尚未到来、活像野战设施的机场,比谁都精神奕奕。阳炎想起了【扛着来复枪在世界各地旅行时】这句话。当时他很可能从事佣兵业——国际法严禁的违法行为。当时想必接了不少工作、赚了不少钱。胸前挂着「中」字勋章/只会那个无脑干部与底下那群人。



「无脑男还活着吧?继续盘问<红准>的目的就是那家伙说的【历史性一刻】,也就是自爆。此外<沙漠劲旅>则是在找某个<货>与战斗机。务必让他彻底供出所有的因果关联。」



米海尔阖上多支行动电话与通讯麦克风•半数收进口袋——朝技术人员走去。



「托马斯•巴洛神父……方便透露一下目前为止的分析结果吗?」



他对于兵器开发局的前顾问,态度理所当然似的彬彬有礼——神父漾开温柔的微笑。



「利用牺脑体运作的兵器为止尚未锁定,但大致的功能已经分析出来,恐怕是长程炮击。没错吧?雅德蕾、克莱莉萨?」



他转向笔记型计算机的屏幕——在狭小的通讯画面里推来推去的两名年轻女性。



《一点都没~错。》中近东血统——雅德蕾。《我正在从过去的事例中检索最符合的兵种。只要「牺脑本人没死」,也不让他启动兵器,就还有分析的余裕。》



「……不是人死了才能当牺脑体吗?」米海尔——露出费解的表情。



《端看大脑还有没有认知能力。》英伦血统——克莱莉萨。《要将与人体截然不同的结构体认知为自己本身,最容易的方法就是让自身肉体消失。》



《总之,若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初始化】,就无法认定那么丑陋的物体是自己。话说回来,你真是位帅哥耶。》雅德蕾——满意地微笑。



阳炎的天线颤动,瞬间起了反应——对画面上的女人怀有敌意/放空的心灵稍稍恢复。



「真是荣幸,不过若不是这种状况下,我只是个枯燥乏味的男人。」



《你平日有什么嗜好?》雅德蕾继续追问——惹恼了克莱莉萨。《工作室认真一点!》



「钓鱼和保养来复枪。穿唐装的机械化步兵呢?」



《啊,那样的确很乏味。可~是,看着你本人就不感到乏味了。》



《你闭嘴!》将对方推出画面的克莱莉萨。《档案库里搜寻不到中国机械化步兵<虫>,但是在分析传送来的影响之后,断定是多关节套组。》



《实在有够丑的!》又挤会画面的雅德蕾。《活脱脱就是把完全不合体型的量产规格品,硬是加装在身体上的盗版特甲儿童。只冲量不重质的原始兵器。》



《规格统一的话,很容易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又挤回来的克莱莉萨。《砍断后无须再调整什么,当场就可以接合。也可以拿别人的手脚接在自己身上。考虑到没有传送设施这点,这个套组能变化至此,已堪称是最强的肉搏战兵器。》



《那中午时人体结构的手脚哪能算最强啊。》互不相让的雅德蕾。《为了让大脑接受那怪异的结构,肯定麻痹了某处的大脑机能。可能是色彩感觉、味觉或是嗅觉、总之一定缺了什么。》



《脑机能退化现象只是暂时的。》不分轩轾的克莱莉萨。《大脑一旦接受了新的身体结构,巨额县自然就能解决了。不会永远故障。》



「可以将那个视作他们的弱点吗?」米海尔——直接问巴洛神父。



「每个个体脑机能的影响都不一样,我也无法断言。只是多关节套组即使在我国也还属于临床阶段。规格没有统一化,但只制造但一种进行管控是有可能的。在那种状态下,要让人配合套组的性能动作,【全体多半会做出相似的动作】。」



「适合团体竞赛,但变化通性不大。只要掌握住动作类型,就能破解他们运用的战术是吗?」



「我想是的。」



「谢谢神父的协助。」他对画面中的两人也礼数周到。「谢谢、之后也请两位鼎力协助。」



《啊——这是我的行动电话号码。》秀出便条纸的雅德蕾——将她推到一边的克莱莉萨。《直接在屏幕上联络就行了!!》



阳炎——本来很提心吊胆,但看到米海尔很快就离开屏幕而安心不少。



「队长!唐装集团出现了!」队员高喊——米海尔迅速走去。



监视其画面=进水的一楼地铁车站/超市。



阔步而行的唐装一行——堂而皇之穿越海关/在行李领取处徘徊。



忽然监视器画面一个接一个消失——中国人以蛇腹臂击碎了摄影机。



米海尔抓住通讯麦克风。「一楼被唐装集团占据了。将电梯停在二楼,重新确认铁卷门是否已关上。在通往一楼的电扶梯上设下陷阱。」



「是地铁。」切换成地下室的监视器画面。「他们从停驶的地铁隧道进来的。」忽然画面一片漆黑。「所有画面都看不到了。现阶段确认的人数有二十四名。」



「地方的援兵来得比我放的快。全体严加戒备——」



通讯响起:《这里是步兵连队第三作战小队。呼叫MPB中队。发生紧急事态。》



米海尔回应:「怎么了?」



《塔台入口被敌人攻破了,我方兵员多人死伤。有多位塔台支持来不及撤退,似乎已被杀害。以我们这边剩余的兵力无法攻坚。请求紧急支持。》



「目前的状况没有多余人力可派往塔台支持。快到东栈桥与我们会合,巩固防御、静候援军,再来商讨如何夺回塔台、清楚了吗?」



《——了解,没办法,我们这就撤退。》



结束通讯——米海尔=比起凉月丝毫不逊色的好战低吟。「被摆了一道。不管是东栈桥或西侧巴士停车场的生命准备全部只是前置做业。一开始敌人主力部队的目标就是塔台。他们的标靶是这座机场的管制机能还是航空记录?抑或是——国际航空交通情报处理中继系统(AFTAX)?」



「总部呼叫!」队员通报——米海尔结果另一支通讯麦克风。「这里是<怒涛>中队。」



副长的声音。《是我。状况如何?》



「我们中队目前已在机场二楼展开防御部署、<特宪>以及步兵连预定会前来会合,内务大臣的儿子也即将抵达。但是状况恶化了,机场地下及一楼均被唐装机械化集团占据,塔内刚刚被<沙漠劲旅>以及武装集团占领。呈现三方交战的局面。这样下去难保彼此不会开始歼灭战。请火速调派部队前来支持。」



《这样啊……》副长——难得欲言又止。《有可能以现场的部队对应吗?》



「可以设法拖久一点。后援若在十分钟以内赶到,渴望不会出现新的死者。」



《很遗憾……没办法。》



队员们的动作全部戛然而止——转过头来的技术人员/阳炎/夕雾。



米海尔——压抑住内心动摇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无法送援军过去。泛滥的多瑙河淹没了所有道路与地铁铁路。不光是我们,特种部队以及军车也无法成行。根据气象中心的预报,十四个钟头后直升机才有可能飞行,在那之前连一个人都没办法送去。》







「根本就没爆炸嘛。」哥哥——陆王=从塔台窗户窥视下方。



「亚西尔叔叔搞砸了。」弟弟——秋水=也从同一面窗户偷看。



「他不像是会白白送死的人。」女人——红三=点燃如同原子笔般细长的雪茄/环视关了灯的染血塔台管制室。「如何?」



一群武装犯正在作业中——角落有位哼着歌,调整机械的男人=漆黑夜色中不掩喜滋滋的神色。



「哎呀,我早就准备万全了。你的左眼还好吗,红三?」



「还不坏。有了这颗左眼,连背后的动静也看得见。」



「普林西普公司特制的机械化义眼<灰妖>。能将各种光线、各种气流可视化。对阻击手来说是最棒的逸品。」



「你的长篇大论,早在这玩意嵌进我眼睛的洞之前就听够了。这次轮到世界听你发表大论了吧?」



「没错。对我而言,现在是真正超越个人、与真是合而为一的时刻。你们就是见证那一刻的证人。来吧,千万别看漏了我这个存在转变成我这个时代的瞬间。」



《也就是说……友军不来了,「我们几个要自己想办法」?》



《没错,至少十四个钟头内都孤立无援。》像是吞下所有重责,声音因而沉重不已的米海尔——有点茫然的凉月=很快就恢复神智。



《那么……我要打倒那个家伙?中国人?白人女?》



《毫无怨言就「切入正题」啊?你的斗欲真是斗犬级的。突击手与小队长两边的素质都很优秀。》



《还好啦……》这是在称赞我吗?凉月自问。《我压根儿就不指望援军。》



《当年要是有一百个你,包围维也纳的土耳其军三天就得滚回故乡了。(注:指1683年7月14日~9月13日的维也纳战役)好,你的任务就维持原状。护送那里的人员到第六停机坪、确定并通报女飞官的位置、可以的话就立即救回人质。我们会见机行事一齐对塔台发动攻击。可以吗?》



《了解。》蕴藏战意的回答——结束通讯。



有如泼水似的倾盆豪雨中,在服务区车用道路上朝灯光跑的一行人——凉月/派屈克/扛着伤员的<特宪>与<航警>人员/电视采访小组。



不管是敌是友,死者统统留下——何时会在暗处遭到枪击都混沌不明的状况下,必须以保有自己与伙伴的性命为最优先,全力抵达认为最安全的场所。



「没有援军」——让腹部深处的重量一点一滴增加的现实——最好别在这是说出来的念头涌现/不然一起行动的这群人要是恐慌就伤脑筋了/派屈克若是吓得逃之夭夭也很伤脑筋/要是自己讲话时「声音抖个不停」岂不更伤脑筋!



没有枪击/没有唐装男/无人遇害——总算到达了=打开写着第六字样的机库大门。



进了水的巨大空间——令凉月震惊不已。



到处都破了大洞的巨无霸喷射机——以色列航空波音789号。



为了实地调查而收押的那家飞机,与另外两家机排在一起,更显得凄惨无比。



劫机案的要犯之一派屈克——表情看不出任何感慨。



进到办公室拉出毛毯的<特宪>人员——让让伤员躺下/用毛毯包起来/在雨中大难不死的电视采访小组松了口气,裹上毛毯。



「那么,后面就拜托你们了。」凉月=原则上跟<特宪>打个招呼就想走人——派屈克没进办公室,一直在窗外看着。



从办公室出来时,她又被抱着毛毯的少年叫住。「那个,真的非常谢谢你。你要是没来的话,我……」



去!去!凉月像是要赶人似的挥挥手。「不用谢了,我又不是只救你一个人。乖乖待在这里,不挂你爸还是内务大臣还是什么臣,以后别在给人添麻烦了。」



追着少年出来的主任瞪大眼睛,一副嫌凉月说太多了的表情。



「是。」少年反倒笑得很开心——像是这种程度赶不跑他,双手又再度牢牢握住凉月的手。「你最喜欢像你随时都不失诚实本性的人了。你的救命恩情,我永生难忘。」



说着说着,还将握着的手拉向脸上——凉月心想:不会吧?得知对方有亲她的手的意图时慌忙甩开。「笨……笨蛋。就跟你说这是我的工作了!」



「是。」少年露出平静的笑容,像是在说「我太得意忘形了吗」——凉月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转身背对他/迅速远离/被握过的右手感到异常局促。



「对方还真热情啊。」派屈克一本正经——依然毫不松懈地举枪盯着外面。



「要你管!」凉月——有股冲动想朝男人的侧脸揍下去/正当挥拳之际/「自卑的臭味」/自己内心肯定那句话而走不下去/「可恶」/自己竟然非得跟说那种话的家伙一起行动/这家伙原本可是劫机犯之一,竟然来到安置那架喷射机的地方,「开什么玩笑」——



「啊……」她忽然「灵光一闪」——慌忙将目光移回/被破坏的波音798号。



绘于该机尾翼上的「犹太」纹章——「以色列」国家。



「那具」行动段话——通话对象登陆在手机里的名字——好像见过的「两个三角形」。



「△▽」————————「☆」——「六芒星」?!



喂喂喂,饶了我吧。这到底是「开什么玩笑」?!



公安那位高雅得要命的特甲儿童说的话——「两起事件是同一起。」



伊朗觊觎苏丹的铀、中国需要苏丹的石油、美国和以色列为了阻碍他们,想藉由屠杀罪让苏丹政权解体。



中国女飞官若真是打算出席法庭而叛逃来此的话——



「怎么了?」派屈克用下颚比了比,像是在说:快走啊。



「……没事。」对方的动作让她火大,两大一齐冲进雨夜。



他们推断女飞官就在地方占领的塔台,因此于漆黑的机场进场道路正中央,全身湿透找寻可以悄悄接近敌人的地下通道入口。



「在哪儿?」派屈克扯开不输雨声的大嗓门。



「就这附近啦!」凉月——运用脑内芯片对照地图/气愤。「不要拿我当导航系统!」



旋即发现——人孔=她一拳破坏了锁、爬下梯子,一面将刚才想到的事情用自己的方式整理了一下,像米海尔报告。《我是黑犬,中队长。》



《什么事?》回应快得惊人——现场指挥部是忙得要死吗?/这人到底有几个耳朵啊?



《呃……巴勒斯坦的自爆杂碎中又一个活口吧?可以盘问他吗?》



《那是个令人惊讶的无脑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能对话。你急着想问什么?》



两起事件是同一起——她觉得那句话犹如咒语般抓住自己的心。



《请中队长问他,在联合国都市「遇害的」翻译官,是不是他们的宿敌「以色列人」?》



「哦——」米海尔——凑近麦克风的嘴巴浮现出大无畏的笑容。「你是说女飞官急着以行动电话联络的对象,其实是以色列人?有意思。中国的确跟以色列采购过战斗机,或许当中真有什么关联。你等我一下,我是第一次盘问无脑人,但我会试着高明地问出来。」



《拜托你了。》



米海尔迅速离席——进入拘捕亚西尔的隔壁房间/关上门。



阳炎自然地跟着站了起来——离开夕雾,追上米海尔/夕雾也跟上去。



她抱着来复枪缓慢走近——悄悄打开门/从门缝窥看。



手被铐在椅子上的亚西尔——头被MPB队员压着/米海尔从正面看着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专科医生。虽然太粗暴可能会让你挂掉,不过既然你早就抱有必死决心,那也没什么好怨的。」



米海尔抓住对方的左肩——阳炎踢碎的肩头=无脑男迸出苦闷的叫喊,冷汗狂喷。



「会痛吗?嗯?没有脑却会痛,那是怎样的感觉?可以告诉我作为参考吗?」



不敢进去房间——不敢看米海尔逼供的样子/然而阳炎却移不开目光。



那是她所不知道的米海尔——「是他扛着来复枪游走世界各地时学的吗?」



<特宪>男子的话在她心中回荡——米海尔与三名出生入死的伙伴——以「中」字麻将牌作为彼此的羁绊——她在脑中拼凑那个扛着来复枪、从事污秽工作的米海尔。



心灵遥远得彼端袭来了无以名状、盈满苦涩的情感,在她虚软得几乎要跪地之际,背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连发贴着OK绷的夕雾——看透人心的眼神/温柔地抱住、支撑住阳炎。



这份可靠的灵感让阳炎泫然欲泣,就在此时,米海尔背影对面的无脑男放声尖叫:



「没错!那家伙是以色列人!是将我们的同胞送进监狱杀掉的特拉维夫国家安全局——【辛贝】的恶魔!不仅如此,那个异教徒还想把我们跟【纳粹子孙】操控的组织扯在一起!是死也不足惜的犹太人!」



《本名师西蒙•奥尔默。是「辛贝」……类似美国的FBI等治安组织的一员。由无脑男的供词想象的到,它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国内阿拉伯居民与扑灭恐怖分子,另一方面也单独针对阿拉伯恐怖集团进行某种调查工作。你的猜测「完全正确」。真不简单啊,你竟然能从行动段话的两个三角形推测到这一点。》



《还好啦……就无意中发现的。》凉月——全身湿透跟着派屈克在地下通道移动/感谢机械化躯体有体温调节功能/也很佩服眼前那位肉身没经过改造却有着无穷体力能持续活动的男人。《不过,他想把阿拉伯人跟纳粹组织扯在一起……是不是疯啦?》



《对以色列而言,纳粹战犯不是过去而是现代的产物。在这一点他们或许会与中国合得来,毕竟中国人民解放军至今仍是「将中国人民从日本军地下解放出来的军队」。》



《都七十多年前的战争了,他们还想延续吗?》



《纳粹战犯那就形同是以色列的「象征」,旧日本军则是中国重要的「存在理由」。不可能让过去如此简单就过去。事实上也的确有纳粹战犯逃到中东的例子,据说叙利亚的情报机关创办时就有纳粹亲卫队员参与其中。》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认为这足以构成他们大闹别人机场的理由喔。》



《同感。「联合国都市那群人」肯定也这么想。帮我把刚才的话转告他们,他们应该也因为这场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处境。情资的胡同有无或许可以取代援军。》



《是。》凉月结束通讯——忽然见到派屈克离开了行进线路。「你要去哪里?」



「维持体温会耗损不少体力,那就可惜了。」他进入作业员办公室——径自破怪置物柜的锁,找到作业服/放下枪/没打声招呼就开始脱衣服。「你最好也把湿一副换下来。」



「不……不要胡说八道!」少女不由得移开目光——以眼角余光偷瞄。



「彼此背对背,就能警戒四周又能换好衣服,一石二鸟。」男子面向另一边,丢来作业服/正好丢到凉月眼前。



「这么大件……」抱怨的话哽在喉头,派屈克脱掉上衣=每块肌肉都锻炼到的背上,满布着看似割伤、烧伤或者枪伤的疤痕,不仅让她看呆了。



不知为何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男人若见到「她自己」身上还没消失的疤痕会作何感想/急忙打消念头/「你白痴啊」/「怎么能让人看到」。「你死也不能回头喔!」



「我会速战速决地换好衣服。」派屈克用地道的英语发音——咦快得惊人的速度脱。



凉月——侧身迅速解开扣子/剥掉湿衣/取出身份证、钥匙卡、湿掉的香烟与打火机/行动电话掉在地上——糟了,不快点联络不行。



「换好没?」想要回头——凉月怒斥:「不,不要偷看!」



对方「算了算了」似的耸耸肩——接着她以这辈子从未出现过的高速更衣。内衣裤当然继续穿着,接着换上医德衬衫、裤子,还有外衣,卷起袖子和库管、再用皮带硬是固定好裤腰。「好了。」



「别忘了电话。」派屈克不知何时已经抱着枪走向通道。



半眯着眼——可恶,他该不会真的有偷看吧?「我本来就要打了。」



「有新情报进来就要马上联络。别吼得太大声,这里不见得没有敌人。」



「我知道啦!」凉月捡起行动电话按下通话键,跟着派屈克走到通道——铃声一直响,当她等得不耐烦时,对方充满戒心地应答。《……喂?》



「喂。【本小姐】小姐。」



《本小姐叫凤•尤丽狄丝•奥斯特!!》高分贝怒吼再度直击而来。《小姐那样称呼别人,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凉月耳朵震麻了/兼电话移到另一只耳朵。「那个叫什么鬼的家伙……就是在你那里被杀的翻译官是以色列人!人家好心通知你,别动不动就跟我吵,笨蛋!」



派屈克=把手指放在唇上,指示她安静谈话——粗鲁地点头响应。



《是小姐你先——》对方正想回嘴,却忽然清醒了似地。「以色列?」



「本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西莫什么的/还是西那蒙?(注:音同肉桂,cinnamon)/不对不对。「叫西蒙•奥尔默啦。是【辛贝】一员。跟FBI很像的机关。他不只把国内的阿拉伯人关进大牢,还胡扯一对有的没的,硬是让纳粹子孙牵扯上阿拉伯。」



没有回应/连句道谢也没有——这家伙搞什么鬼?真没礼貌。



忽然派屈克停下脚步——举着枪、动了动下巴=指着地下作业监控室。



进到里面——派屈克开启了一整面的屏幕/利落操作/搜寻敌人的位置。



电话对象——至今仍保持沉默。「喂,你睡着了吗?说话呀你,【本小姐小姐】。」



《本小姐正在确认情报!》再度直击——要是害我听力衰减怎么办!臭家伙——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应答。《其实,我们从翻译官手机的发送记录中找到了储存在网络上的暗号化档案,正在分析中。使用语言已确定是希伯来语,内容上在分析。可望拿到有用的情报……谢谢小姐通知。》



那句谢谢似乎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听了就火大。「谢谢就免了,没有别的情报吗?」



《本小姐正要说!》对方又发出怒吼——这样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的小队长,会有部下愿意跟随吗?不禁让人替她担心。《出席战犯法庭的最后一位证人,「果然是中国的军方人员」。》



可恶,真的?得知在眼前被掳走的那个人原来如此重要,令她再次震惊不已。



《只不过,对方应该是男性。》



出乎预期的话——凉月整个人愣住。「我说过那个飞官是女的吧?」



《是的。「但是」那位证人是男性的可能性很高。降落在国际机场的战斗机是单座式的吗?除了那位女飞管外,是否还有另一位男性?》



「什……呃……?」惊慌——混乱。「没……没有爱。就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她怎么看都是像是女的。还是说她根本就是男的,却装成女的?那样做有意义吗?」



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有没有意义,倒是小姐教人好生佩服,那种「荒唐的蠢话」也能说上一大堆。》



荒唐?蠢话?怒气瞬间沸腾——怒发冲冠。「你这家伙——」



「怎么会……?」派屈克——这男人首度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凉月不由得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事物让她吓破了胆、完全忘了怒气。



全部屏幕——由左至右轮番切换成相同的影像。



一个男人以染满鲜血的管制室作为背景——微秃的头/炯炯有神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绿眼/盈通特征的鹰钩鼻/象牙色西装/领带上绘有许多排成格子状的小小黑手,显得阴阳怪气。



有如噩梦般的光景——还有喜孜孜的男声。



《早安,世界!这一刻,正是新的黎明之时!》



「普林西普公司的代理商?!他【真的在】这座机场的管制室吗?」



从隔壁房间冲出来的米海尔——这一吼足以让慌忙推开的阳炎吓破胆。



惊愕的MPB队员。「住服务器判断他【真的存在】!敌人以管制室的国家航空交通情报处理中继系统为起点,不只控制了本机场的屏幕,也以电子方式占据了全世界的机场屏幕!」



「全世界……」米海尔——声音中确确实实充满了战栗。



《我的名字叫理察•特拉克尔,是普林西普公司的代理商。普林西普正是昔日那位萨拉耶佛爱国青年之名,他以一发子弹掀起席卷了全世界的战火。正如他的名字,我们也被赋予了天命,提供给欲做出历史性一击的勇者们工具。换句话说,我们乃是全世界希望改革之人的支持者暨共鸣者。》



他以英语发表的一番话不像宣言也不像声明——画面下方则是翻译成多国语言的字幕。



画面切换之后就无法操控的屏幕——不光是警卫室,大厅/餐厅/通道/各种场所也都看得到。米海尔/巴洛神父/队员们/技术人员们亦看着这位滔滔不绝的男人影像。



集中于餐厅的普通旅客/才刚到的电视采访小组/就连应该要安抚民心的<航警>人员都因为恐惧和惊愕而骚动不安。



痛苦呻吟的亚西尔,听到男人的声音,便发出凄厉的笑声。



阳炎睁大眼睛,交互望着亚西尔与画面中的男人。



夕雾透明的眼神闪闪发光,只是着画面。



她自然而然「感受到」画面传送过来的讯息。「没错」——「不会错的」。在公园与「那个人」一起坐车的人/在漆黑的地下出现在夕雾面前的人/抽出拍到夕雾无比惨样的录像带后消失的人——



就是「这男人」。



《世界的历史,就是枪弹的历史!法国大革命就是靠民众自贵族手中抢来的三万二千把枪才得以实现!英国冠上最多女王陛下名字的东西也是枪!中国领导人毛泽东说的「枪杆子出政权」更是毋庸置疑!所有同盟的根基均是扎根在彼此枪支的数目下!要让国家或民族独立,靠的就是「各位手中的枪」!祈求的「就给你们」!》(注:最后一句话出自新月圣经马太福音第七章第七小节「Ask,and it shall be given you」。)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机场?!」凉月——动摇/慌乱/朝着行动电话大吼。



《我、我这边正在确认影像……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少女——同样惊慌的语调。



「他不是被你们逮捕了吗?!该不会被他逃脱了吧?!」



《理察•克拉特尔仍在拘捕中!「绝对不可能逃走」!》



冲击——几乎让人目眩。「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第二个男人(Secondman)……」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响起——派屈克/一直瞪着屏幕。



《世界会因为武器而改变!》屏幕——状况绝佳吠个不停的鹰钩鼻男人。《来,现在就拿着你们手中的武器,发出伟大的历史性一击!》



《请问还有其它的情报吗?》少女忽然发问——语气十分迫切/焦躁/像是急着要飞奔出去的样子。《如果没有的话,本小姐要挂电话了。》



「……情报?没有。对了,中国人是男的那件事……还有这个理察什么鬼……」



《那个等小姐再确认。如果你们查到了什么,还请不吝知会。这边得到任何情资也会马上通知小姐。》



「喂,等等……」



《本小姐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失陪了——有缘再见。》



随着刺耳的一声「噗」,通话结束。



「开什么玩笑!」名字对方听不到,凉月还是忍不住咆哮。「谁要靠你啊,臭美!就算我知道了什么也不告诉你,可恶!」



「她又听不到。」派屈克一本正经地说。



不知何时,屏幕已恢复了原本的画面——鹰钩鼻男幻影般消失了。



派屈克一一将数十个区域的作业监控画面切换回来——还来不及问他正在搜寻鹰钩鼻男人与女飞官「哪一边」,说教的话就丢了过来。



「你要注意听对方说的话。用心去发现对方没发现到的事。你的通话对象之前提到苏丹铀资源,我不认为伊朗真的想分一杯羹。那个国家的核武开发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技术不足中断了。敌人不光是想妨碍法庭运行,他们的行动绝对另有目的。现在这座机场形同孤岛,因为这场豪大雨,你们的后援部队应该无法出动。你要将注意力放在情报提供者的话里的枝微末节,努力找出得以打倒敌人存活下来的线索。」



「少……少啰嗦!!」凉月忍不住怒吼——打断说教。「老师自以为了不起,动不动就爱说教!我才不要听一个给我的城市找麻烦的劫机犯唠叨。」



「【你的城市】?」男人第一次回过头来——十分冷静、比自己经验丰富好几倍的眼神射穿了她。「足以让你说出【这里】是你的城市、【这里】是你的国家的【什么】,当真存在于你心中吗?」



「什……什么意思?」



「还是你那因为自卑感而扭曲了自尊心【让你这么说的】?【我的国家】、【我的城市】、【我的民族】,每一个都是不满现状而拿起武器发泄的家伙常用的陈腔滥调。」



两眼通红——怒气/屈辱/愤慨让她头昏目眩。「天……杀得混帐……」



双拳猛然握紧之际——对方又丢出一句话,有如匕首般贯穿了她的咽喉。



「你该不会【轮休日都在准备大考】吧?」



「你……」无言以对——呼吸困难——「他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



不由分说的一击——凉月宛如被人丢进名为「悲惨」的泥洼里。



觉得自己被看透而产生的恐怖——没出息的想法充斥全身,凌驾于愤怒之上。



「别开玩笑了,你这……」声音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她连忙低下头。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弹动,拼命压抑那个想哭的自己。「开什么玩笑……」



派屈克什么也没说——室内只有切换屏幕画面的卡嚓声。



不久,「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伟大的中国黑暗战士们!》



屏幕又不受控制——声音自机场内所有扩音器朗声播出。



《请务必与我进行友好的商谈!》



凉月听不懂——除了呆站在那儿之外别无他法。才这么想,派屈克便仿佛忘了刚才两人的「争执」,以对等的语气说:



「这是紧急事态,黑犬。立刻转告你的上司,那家伙打算跟人在地下的中国人交易。他想以女飞官作为交换条件,【彼此通力合作,将这座机场内所有警察相关人员与普通老百姓统统杀光。】」



「我这边也确认过了。旅客里有懂中文的翻译人员,差点陷入恐慌。」



米海尔——显得更为好战/表情、声音、动作都显得更为精神奕奕。



「交易场所是进水而封闭的地铁车站。可恨的是,他们制定的地点为较靠近塔台的车站,并非这个航厦站,因此我们无法出手。破坏交易、就会女飞官的任务,目前就只能托付给你了——办的到吗?」



《我巴不得将那群蠢蛋海扁一顿、揍得体无完肤,一个也不放过。》



「别冲动。与白人男性共同分析后再慎重行事。我们一准备好,就朝塔台发动攻击。不管那群人的交易有没有成立,都要迅速击溃恐怖分子的主谋。要避免陷入泥沼般的歼灭战,就只有这个方法了。能的话解决对方的老大,然后立即撤退。听清楚了没有?」



《了解》凉月恨不得立刻冲进敌群的气势——结束通讯。



「没有援军。」回到办公室的米海尔——全身湿透的一群人视线全停驻在他身上。



步兵连队小队长以及副队长级人物——满怀怒意地握紧枪支,只想为重伤的指挥官赫柏特上尉报仇、夺回塔台一雪前耻。



将电视采访小组、队员与伤员由停机坪带到东栈桥的<特宪>——战意高涨得身上湿衣几乎都要冒出热气的法兰克•华达果敢应答:



「内务大臣来电,原本要调派过来的联合国都市支持部队,现在连<机场广场>都无法抵达。我们只能以在场的人力消灭敌人,保护百姓。」



米海尔颔首。「在这里的每位弟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不管那群人装备了火力多强大的武器,【只有我们】能告诉他们那批武器该怎么用。」



默默注视着他们在沉默中凝聚战意/连带感/团结心的阳炎与夕雾——两人都拼命抑制想赶去支持凉月的心情/静候指示。



步兵连队的小队长发问:「还有人知道这个状况吗?」



米海尔回答:「我没让一般民众知道。<航警>也只有女课长和课长辅佐知道。技术人员听到通讯内容,多亏神父安抚,他们已经冷静下来了。在这种状况下也能保持冷静,这位老人家真了不起。他正与公安本部的兵器开发局员密切连系,分析敌人兵器。」



步兵连小队长点点头,「军用机体呢?」



队长法兰克回答:「在巴洛神父的协助下,四架里有三架可以使用。内建的防止攻击机场设施程序很快就能解除完毕。因为那些机体设有不会破坏机场设施、【也不会朝塔台攻击】的多种防护措施。」



步兵连小队长问:「剩下的一架呢?」



队长法兰克。「它位于塔台区,拿不到。但多亏了防护程序,被敌人窃占使用的可能性极低。对敌人发动攻击后,我们再视情况将队员送过去启动。」



米海尔。「那四架机体是我们的【最后王牌】。还有件事,法兰克,战斗机在哪?」



队长法兰克。「不好意思,我还是希望保密。敌人应该也还没发现。」



米海尔。「那就透露一个【绝对不在】的地点。好布置成藏在那里的样子引诱敌人。」



法兰克立刻回答:「航厦南方有个货运站。那地方够大,收纳战斗机绰绰有余,离这里也近,适合防御。」



米海尔露出满意的笑容。「有熟悉机场结构的呢在真是万幸,法兰克。现在我们的队员正计划救出女飞官,但状况很严苛。要是失败了,恐怖分子与中国兵团结盟,三方混战就会变成二对一。」



步兵连队小队长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到时就会掀起全面战争了。」



米海尔颔首。「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队长法兰克发出声响,重新背好来复枪。「趁现在大家都在,来决定指挥官吧。」



米海尔朝通讯机材的方向挥手——让贤。「频率已经设定完毕。你来用吧,法兰克。原本这里就是你的工作岗位。」



「你好像忘了。」对方看也不看通讯机材。「我和我的部下认为你在战场上的判断没人比得过。米海尔•宫仕•卡尔尤斯的眼睛与判断力从不生锈真是万幸。你来指挥,我们会赌上高机动部队的荣誉夺回塔台。」



米海尔——双臂抱胸/对着步兵连队小队长说:「这男人就爱翻旧账。」



步兵连队小队长不甚同意:「我经常觉得斥侯阻击部队<赤兵>的前队长,应当要指挥规模更大的部队。」



「我常常觉得会取那种部队名的年轻人,根本就不该派部下给他。」搔了搔鼻子的米海尔——露出既高兴又难为情、还像是要隐藏旧伤痛的笑容说:「我只开心能省下教人使用通讯器的时间。密码与频率都不变。两队一起从一楼巴士下车站出击。海关已完全封死,唐装集团是进不来的。十分钟内着装完毕,准备出击。」



「了解。」爽快的迅速响应——两队队长旋即向后转离开办公室。



「阳炎。」米海尔回头——笔直走来,用那个未加修饰且机械化、随性而清爽、让阳炎感到非常平静的声音告知:「首先,地方的白种女人毫无疑问是恐怖分子的头头,也是<沙漠劲旅>的一员。你负责送那家伙上死亡线。」



胸膛深处冰冷的疼痛刺刺作响。



勉强不露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她认为「这个人是明知故言」。



他知道女人是谁——脖子上挂着红龙的象征/阻击手的证明/「中」字麻将牌的女人。但是很快地,米海尔「并不知情」的事实重重在心中响起。只有在这关键时刻怯于碰触对方过去的自己才清楚内情。



「务必要精准重挫敌人的战意。这件工作只有你与你的来复枪能胜任。」米海尔不只没安慰眼前的少女,还硬将工作塞给她,扮演着讨厌的角色——言外之意像在告诉她,自己就是这样的男人。「办得到吗?」



阳炎忆起要攻入被劫持的机体前——只要【遵照他的期望并做到的人】的男人的背影。



「【我与我的来复枪都没有问题。】随时听候指令。」



她压抑住内心的哀伤回答——男人压抑住安慰的冲动点点头。



「答得好。任务达成后,不只你欠我的一笔勾销,还可以当成我欠你。」



「好。」她笑了——首次对这个男人露出不自然到极点的心机微笑。



夕雾悄然离开阳炎身旁——察觉到阳炎想与自己的心独自交谈/明白到那至少表示养眼的心灵已经重新站起,足以与自己对话。



舞娘走近放下了遮阳板的墙边——倾听激烈的雨声。



这个封闭的场所,是否也有问头歌声在沉睡?



胸中的「痛楚」想消除那样的念头——大家的伤痛不时会传递过来——她感觉得到,痛楚想要动摇人心。与胸中苦闷对抗的念头——与悲伤对抗的决心——与恐惧对抗的意志,鞭策人们前进。



但这件事本身就让自己痛苦难当。



《……又痛了?》



忽然有个温柔——又澄澈的声音。



放置冒牌战斗机先生处听见的声音,再度在脑中响起。



夕雾很自然地将手伸向遮阳板——掀开一点点——冒着随时都会被敌人射中的危险,注视冰冷豪雨中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