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一卷全(2 / 2)


喂喂喂喂——不会是朝那节列车射击吧?



立刻分析惊人机关枪扫射的声纹——12.7厘米超传导式重机关枪。



几分钟内发射好几千发磁化弹,就连战车装甲也能打成碎屑的最先进绞肉制造器——不是恐怖分子买得起的武器,应该是治安组织的某人。



脑中掠过——<百万城邦公安机动队(MSS)>的制服/特甲儿童/听说好像「会飞」。



理解与惊叹——居然如此好战/俨然是会跑的爆裂物/对射击那么有自信吗?



莫名燃起对抗意识——目前连一发都还没射击的自己/毫不间断持续射击的某人。



可恶,无名火升起。



穿越封锁的无人道路,朝一般车辆出入的桥梁一跃而下——降落在拓宽线道而补强的桥墩上的巨大建材——单膝跪姿/举起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上膛待发。



反复疾奔与跳跃中,依然保持心跳平稳,全神贯注于约莫一公里外正驶来的列车——方才的彩光、两岸闪烁的巡逻车旋转警示灯立刻从意识中完全消失。



恶劣的狙击环境——河面是风的宝库,充满了风压/温度/湿度等会让弹道产生变化的因素。但要阻止列车行进且只射杀列车上的人,除了这里没有更好的地点了。



计算列车的行进/结合大气的变化——预测两秒后会发生的状况,全神贯注于刀刃般的虚无(nihilo),以等同于冥想状态的无我目光,统合探测情报进行判断。



距铁桥入口正好四百公尺外的地点,瞄准以四十多公里的时速逼近的列车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抓着油罐扶手举起步枪的人影。



由光学/电子/音响等复数信息得知那人是「印度系」男子的一剎那,以圣母般优雅的指法,解除跟指头一体化的右臂来复枪扳机与击锤之间的连结。



射出的子弹与水、空气、风交织出举世无双的应答飞去,贯穿印度人的额头,将生存与行动必需的大脑主体爆成碎末。



男人从列车上跌落——旋即又瞄准列车车头与第二节之间已出现辐射曝害症状的两名土耳其系男子,精确避开他们绑在身上的炸药一一击倒。



短短数秒——能同时兼顾不兼容的速射与狙击行为的「魔弹射手(Freischutz)阳炎」发挥看家本领,某个疑问忽然浮上心头。



——咦?「印度人」?



出任务前被告知的四大集团里并没有包含印度系。



当然,阳炎只在狙击时观察了他一瞬间,对方也极有可能是接近印度人的另一种人种。



若要她说出阿拉伯裔与印度裔在骨相学上的不同,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自己第一个射击、守备联结货柜与车头之间重要战略位置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印度人不会错。



管他是什么人,尚未查明的不明集团不也还有三个——瞬间将疑问全搁一旁,赶在列车抵达铁桥前,射杀列车车头上的第四人时——



『不好了!奎师纳(注:奎师纳(Krsna)是印度神祇名)被射中了!被狙击手射中了,赤鹿!』



激动的声音=来自于早先队友射入列车的收音麦克风。



第四节与第五节之间,土耳其系男子在货柜列车上边移动边大喊。



好像在哪听过的单字——<赤鹿(Rotwild)>?德语?这是什么暗号吗?



那正是被俄罗斯人带走的可怜小队长向MPB副长报告的情报之一,就在她想起米海尔通报过那是唆使不明集团人物的当儿——



车头算起第一节货柜的侧门,大大地往旁边打开。



门内一片漆黑——阳炎的狙击焦点顿时自大喊的男人移开,朝向大开的货柜门内侧,利用狙击镜进行探测时——



靠近铁制巨大门扉的入口处,有名堂堂盘腿坐着,「举起来复枪准备射击的男人」。



坐射——是不输给趴射与跪射,最安定的狙击手法之一。



不像趴射那样会损失机动性,也不如跪射那般不稳定,只是上半身容易变成标靶——阳炎在短短一瞬间便收到探测情报,掌握那不动如山地维持住一般狙击手不会采用的狙击姿势的男人五官。



亚洲人面貌——虽然足以判断的正确数据少得可怜,但从卫星坠落那夜以来一路看过好多个,让她确信「这一类五宫无疑就是日本人」。



下一个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具体强迫症症状。



透过狙击镜观看对手,猛然有种「对方其实也在观看自己」的疑虑。



一般都只是单纯幻觉的强迫症,那个当下突然变成了现实。



等等,这不是真的吧——☆



虽说车速不足顶快,但对方毕竟是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又没象样的采测机器与足够的时间,况且自己藏身的这一带也是黑鸦鸦一片,那个日本人狙击手却能以电影中的武士坐姿将枪口正对约八百公尺外的她。



姑且不论对方的枪是否拥有能将机甲化者一整个轰爆的强大火力,最可怕的事实是——男人的视线狠狠打垮了「她」。



恐惧在腹部变成沉甸甸的团块,抱起足以将自己拖入死界的那个重量,拚命逃离现场——一丝火线从黑暗彼方飞来。



冲击——火焰的颗粒盛大飞散/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出现弹痕。



超硬化素材像是被压扁——冲击之深让阳炎忘了要采取护身姿势?跌倒在桥上——「下一发子弹就要来了」恐怖的心声提醒她快速朝侧边滚转,以冷静压下畏惧与惊吓,快速采取趴射姿势。



破损的来复枪——执行传送就能替换新品,但传送时的闪光被对方看见反倒会被射中,诸如此类的警戒心支配全身——一动也不动。



那是什么!?与其说是天才,更像是恶魔般的精准狙击究竟是什么!?



声音传来——德语。



『<沙漠劲旅>会将原子炉交给下个搬运者,你们漂亮完成了任务。』



恐怕是那个狙击手的声音——透过狙击镜寻找=漆黑的货柜里已空无一人。



趁现在,现在执行传送,换成新来复枪后再找出那家伙射击。



但万万不可,现在的自己没有会帮忙引开敌人注意力的「突击手」,也没有位于突击手与狙击手之间即兴帮忙操控事态的「游击手」。



会为只能抱着坏掉的来复枪动弹不得的自己解除窘境的伙伴「并不在场」。



忽然传来「铿」的一声。



那是邻接货柜的后方车厢解除联结,被留置在铁桥入口的声音。



接着又一声——「铿」。



行驶在铁桥上的列车切离三节货柜的声音。



只剩下车头与前几节车厢,朝对岸封锁在线的装甲车辆群冲去。



激撞——令人目眩的闪光。



宛如太阳突然升起,周围一带全被染成了鲜红色。



「轰隆」巨响——铁桥入口与出口的石油油罐一齐炸裂。



阳炎无法动弹——只能望着空前的巨大火云在铁轨上窜出,火瀑流泄进河面,红光宛如无数长矛般射向天空。



伴随着笼罩这一带的黑烟,河面溅起了巨大水花——是有某种巨大物体坠河?抑或是从河面窜出?无从判断。



猛烈的光热与爆压使采测受到很大的阻碍,在如此明亮、噪音又如此大的状态中,阳炎却只能闭上眼、捂住耳朵持续匍匐在原地。



敌人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爆破列车——从治安组织封锁这座桥、展开奇袭就可见一斑——倒不如说是我方被迫展开奇袭。一切均按照敌人的步调进行,米海尔中队长也深知这一点,才会放手让自己去打游击以作为突破战略的一环。



但原子炉哪去了?刚才的狙击手呢?更不可思议的是——联结被切断的那三节车厢亦不见踪影,宛如被熔掉铁桥的火焰烧掉似的。



「是河」——他们一开始设定的就不是铁路,而是要利用「河」作为原子炉的搬运管道。



在火海将治安组织闹得天翻地覆之际,敌方恐怕已使用某种大规模的手段进行落河货柜的一水中搬运了。



那名采盘腿坐姿,犹如恶魔的日本人狙击手也一起水遁。



最后,阳炎抱起坏掉的来复枪与右臂站起身,注视的不是熊熊火焰,而是自己身后蒙蒙亮的天空。



如果凉月在——?她才不管什么油罐不油罐的,朝敌人主力进逼。



如果夕雾在——?凉月或自己陷入危机,她也会施以万全的防护。



不行,在这个部队我无法尽情战斗。



这不是推托责任,也不是想为自己的愚蠢找借口。



只是很单纯的,「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不管米海尔中队长再优秀,没有团队默契支撑的状态下,自己的能力也无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我们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真是不可思议。



但那早已超越了队训,成为自己三人活存下来的要件。



坏掉的来复枪所陈述的,正是这么一个事实。



传递了团队就是一头生物的真理。



我们正是三人一体的猛兽。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的摄影棚——窗外可看到多瑙塔。



上午七点开始的晨间录像。



正在录制电视台超人气节目<开运!精神鉴定团>——客座来宾单元。



固定单元是由白人男性与非裔奥地利女性组成的主持搭档,邀请各种明星列席,挖苦嘲笑专家对危险人物进行的鉴定,以博君一笑的高收视节目。



「欢迎大家收看<开运!精神鉴定团>——!!」



预录好的画面——两名主持人异口同声齐喊节目名称。



请出现任法官与精神科医师等方面的专家,鉴定引发惊人事件,造成社会骚动不安「那些人」的精神状态。并听从观众群的意见,真的从监狱将那些人接到摄影棚,让他们身穿拘束衣供现场人士鉴定——专家们再从他们回答明星来宾各种问题的模样推断其精神异常指数,卷起就连黑色幽默盛行的欧洲也很少见的恶趣味旋风。



当时夕雾于后台休息室观看的预录画面,是主张自己是「哥哥」,事实上却是次子的男人,自称在二十岁那年用圣诞树扑杀「冒牌长子」,被明星来宾们讪笑吐嘈,每当这位「自称是哥哥的仁兄」重复自相矛盾的回答,总引得现场观众哄堂大笑,最后,画面显示专家们所推断的「隔离期」便结束了。



本来根据「自称哥哥」的爆笑对答,「隔离期」是有可能缩短的,但拍板定案的期间却是一千六百二十四个月——短期间不可能获得释放的数字。



夕雾脸上没什么笑意,在「自称哥哥」大喊:『我的朋友只有圣诞老人,你们去问圣诞老人就会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连同绑着的拘束椅被迫一起退场,千千石笑得花枝乱颤的期间,她都只是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眼前的情景。



「这样妳就了解节目的性质了吧?」千千石——突然变得严肃:「这个节目主要就是用另类的方式告诉大家,人的想象力是没有止境的。今天要请小夕夕帮忙鉴定的是症状比较轻微的人,妳就让大家见识见识MPB为维护市民和平努力工作的模样吧。要表现得很有精神喔。」



工作人员前来告知时间——跟着扭啊扭的千千石一边打招呼一边往摄影棚移动。



独自度过凉月与阳炎都不在的孤单夜晚,独自用着无人作伴聊天的早餐,照着千千石的交待离开MPB总部大厦的期间,夕雾没有不满也毫无鸳言,只是以透明的目光思念着伙伴。希望能帮到她们的工作,也许她们会看到自己——以这样的心情驱策自己进行一连串分不清是虚是实的公开活动。



摄影棚——忙得团团转的导播/已在现场待命的观众/设有「MPB紧急咨询室」广告牌的华丽布景——身穿可爱小恶魔风女仆装的夕雾一登场,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客串主持的是节目固定班底之一的明星,也随之登场。



精神充沛的打招呼——朝向可能正在电视机前的凉月与阳炎——夕雾灿烂一笑。



主持人说明节目的宗旨——「MPB不分日夜,都得应付各式各样的事件。」



形象画面——真实存在于MPB的<黄色清单(gelbeliste)>卷宗。



伤心的烦恼、内心的苦痛无处可宣泄,而找上MPB寻求疗愈的求助者名册。



MPB从中严选出几位人物,请他们到摄影棚来录像。



「那么,有请咨询者登场!」主持人高喊——观众欢呼/鼓掌。



英姿飒爽地登场的矮小白人男性,隔着像是医院挂号台的柜台与夕雾面对面入座——充满感激的招呼:「幸会幸会。啊,真的是夕雾美眉耶。」



盈盈一笑。「幸会?」



主持人:「好,请开始问吧。」



男人——闪耀着肃穆/认真/希望的目光。「这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再这样下去,我国总理将会遭到奥地利政府绑架。」



观众——在导播下指示前便爆出笑声/稀稀落落的笑声。



惊讶地回应:「这样啊?」



男人:「我会知道,要从二年前的秋天说起。我打扫观光用马车(Fiaker)的厩舍时,在马粪中发现了地图的碎片。我将那些碎片收集起来、拼凑完成。」



自口袋中取出一张用胶布黏合的脏兮兮纸张。



观众发出呻吟声——主持人表情惊恐。



夕雾——认真。「那真是不得了。」



男人——认真。「是啊,我光集齐所有碎片就花了一年以上的时间。」



男人将那张怎么看都只是用杂志或传单的碎片拼凑成的「地图」拿在手上,简洁地陈述奥地利政府秘密雇用绑架集团,打算如何掳走利用市公交车上下班的总理。夕雾全然不顾爆笑的观众、主持人、导播与千千石,专注倾听对方的话语。持续聆听努力将谎言说得活灵活现的人所编出的真切物语。



听到最后,夕雾说话了——真挚地。「非常谢谢您肯告诉我。」



「地图男」眼中泛着泪光,缓缓吐出:「谢谢妳肯听我说。」



感激的笑容——「谨代表市民向保护百万城邦和平的夕雾美眉致上深深谢意」,男人离席退场。



下一位登场的是动作直率利落的差丽女子,抱着鸟笼。



在夕雾面前入座——神情悲伤报告来龙去脉:「我在酒吧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人对自己的来历只字未提,我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知道的。其实那个人是萨达姆(Saddam).海珊(Hussein)。」



爆笑的漩涡——全场只有一个人.夕雾露出惊惧的表情:「这样啊?」



女人表示,有一天男人突然说:「我对妳已经腻了,别再来找我。」就消失无踪,她便代为饲养那男人很疼爱的金丝雀,后来金丝雀的叫声越听越像是「海珊、海珊」,她便将鸟笼解体,才发现粪盆背面的刻痕,原来是阿拉伯文。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金丝雀已从开着的窗户飞到外面去了:但相对的,女人也得到了真相。「他之所以会离开我,是因为他就是萨达姆.海珊。」



夕雾真挚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女人继续热切地陈述,最后用手帕拭泪,将鸟笼递出去。「谢谢妳肯听我倾诉,我总算是可以忘掉他了。这个鸟笼就是我忘记他的证物,请妳收下。」



夕雾——郑重其事地收下。「非常谢谢您送我如此重要的东西。」



最后登场的是满脸胡渣、脸色异常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危危颤颤地在夕雾面前坐下,说道:「我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夕雾——目不转睛盯着男子的眼睛。「那真是糟糕了。」



男人——摊开一张大纸,上头有用红黑麦克笔画的「设计图」。「这是我从事某个工作时,偶然看到的东西。」



看到那张类似小朋友画的花圃「设计图」——观众笑了/主持人也笑了/夕雾神情肃穆。



位于「这集图」中心的红色数字——<666>。



男人是孤儿,从小就向往当个原子物理学家,但养父母均是信仰虔诚的教徒,只好放弃像是在神所创造的世界里鸡蛋挑骨头的道路。并遵照这座城市赋予未成年儿童劳动的「权利」,在养父母命令下,将日薪工作所得交给养父母「献给主耶稣」,日复一日过着这样的生活。



男人——眼神怯懦/有如讲悄悄话般的气音。「实际上我并没有放弃物理学这条路,偷偷地自学。」



夕雾——没有敷衍地应声附和,注视着男人眼底的闪烁。



男人表示,有一天他在建筑工地工作时,看到了刻有编号<666>的「谜样滑轮」。那是足以支撑巨大重量的滑轮,高达两百到三百公尺之间,可与别的结构体连结。那样的装置到底是要做什么?男人被引起兴趣,将他断断续续看到的套进自学习得的算式,画出了设计图。



「我顿时明白,这东西很不得了。」男人——因为恐惧显得有些失神。「跟别的结构体联结后的<666>,会变身成巨大的微波炉!」



大爆笑——夕雾不顾充满整个摄影棚的愉快笑声,沉默不语地继续凝视着男人。



男人忽然站起身——挤出勇气吶喊:「这台微波炉会产生恐怖至极的火炎!会是大爆炸!足以毁灭这座城市的惊人火啸将会袭来!」



笑声不止的观众群/主持人——男人以悲壮的神情递出「设计图」。



「如果是交给妳,我就可以放心了。就算我因此……被杀也无怨无悔。如果是妳,一定可以拯救这个都市。」



接过设计图的夕雾——直直地回视对方怯懦的眼神,点了点头。



主持人请「微波炉男」退场——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夕雾一直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前两位均是因「大家的聆听」、「夕雾的倾听」而欢喜地离去。然而,只有最后登场的男人不是。



他的背影在在透露出,将不该说的秘密透露给某人的恐惧与绝望。



布景的照明忽然熄灭——摄影机同时回到待命位置。



导播:「中场——休息。」



主持人:「哎呀,这个节目真是太棒了。」



千千石——扭啊扭的走近。「辛苦妳了,小夕夕。嗯?怎么没跟大家打招呼?」



节目工作人员——正要将咨询者留下的物品搬到后台去/因为夕雾握着最后收下的「设计图」,只收走两件物品。



「妳怎么了?小夕夕?」



猛然回头的夕雾——朝主持人与千千石行礼。「各位辛苦了——☆」



「二十分钟后再开录,客座来宾单元要录制三周存盘的量。不过说真的,现场观众反应真的很好,严选咨询者总算是有代价了——小夕夕?」



大步走出去的夕雾——手上拿着「设计图」/离开摄影棚。



「洗手间在右手边喔。」千千石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



但是夕雾一离开摄影棚,是转向左手边。



在咨询者准备室前,发现「微波炉男」走进电梯的身影——电梯门快关上的当儿,确认他按下最底层的按钮。



夕雾=快步——迅速跑下电梯旁的逃生梯。



千千石=追到通道上。「小夕夕?洗手间在右手边喔?」



夕雾从位于四楼的摄影棚楼层飞也似的跑到地下楼层,来到一般来客用停车场。



自己不是很明白到底在追逐什么;夕雾只是遵照天生的电波直觉,搜寻应该已来到这里的「微波炉男」。



某处传来解除车锁的声音——脚步迅速赶往那个方向。



混凝土柱对面——发现正要打开老旧小型汽车车门的「微波炉男」身影。



夕雾正要赶过去时,停在小型汽车旁的黑色面包车后座下来两名身穿素色西装的男子,比夕雾抢先一步接近「微波炉男」。



「微波炉男」回头——双手高举。「住手——」



「啪咻」、「啪咻」。



声响/闪光——男子之一举起的枪=装上了消音器。



「微波炉男」身体向后仰,虚软地倒下。



两名男子突然站住。



瞪大眼睛,直直凝视着尸体的夕雾——视线转向两名男子。



开枪射杀「微波炉男」的那个很快举起枪。



另一人连忙制止。「住手,她是特甲儿童!」



「啪咻」——闪光。



一瞬前——跳跃起来的夕雾,紧握「设计图」一蹬天花板,宛如子弹般朝两名男子射去。



轮胎擦地的刺耳声响——黑色面包车疾驶过来,护住两名男子。



磅——踢击黑色面包车车体、闪开/在空中翻舞/轻松着地。



尖锐的轮胎擦地声——黑色面包车车门关上/载走两名男子扬长而去。



夕雾一直目送黑色面包车离开停车场拐向右边之后,才看向脚下。



「微波炉男」——脸上开了二个弹痕,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夕雾。



手上的「设计图」,简直像是代替男人小声说着——



「拯救这都市。」



「小夕夕……洗手间在右——」话声——尖叫:「哇……人、有人、有人死了啊啊啊~!」



咚沙——晕厥过去的千千石。



夕雾早已拔腿狂奔——一眨眼就来到停车场外/冲进小巷。



跳跃——接连踩蹬两侧大楼的壁面登上屋顶。



以其透明的目光确认疾驶到数公里外的黑色面包车,再以惊人之势跳到空中。从隔壁大楼屋顶接连跳往更前方的大楼,急起直追逃逸的杀人犯。



>>>>>>第肆话



请勿碰撞Neverallowanyshocktothem



Ҽ



百万城邦第三十一行政区(ReichLiesing)——维也纳森林西南部/远离干道的偏远角落。



昔日是石膏开采场/大战期间是制造纳粹战斗机秘密工厂的世克洛特(Seegrotte)地底湖以西一公里外——小规模的葡萄酒厂。



清晨——森林深处——鸦雀无声的静寂氛围。



在尤里的指挥下,十一+一名人员包围了葡萄酒厂。



平坦屋顶的厂房——西侧有小河/东侧空地上停了一堆车。



入口处——气质不像是酒厂师父的几名男人=俄罗斯人。



彻底被击溃的犯罪联盟余党,回游到<收获>根据地意图东山再起。



侦察兵=拥有机械眼的瓦西里/长人伊凡报告——西边=酒厂后面的仓库,有重型火器运入/小型军用机体/火箭筒/藏在森林里的武器。



企图向发动奇袭的尤里一派展开报复的疯狂亡命之徒×二十多名。



渴求的目标——拖车很可能就藏在该座仓库内。



身穿军服的战争之犬群无声无息地靠近酒厂。



最年轻的彼德——解除北侧森林的陷阱/酒厂围栏的警报=邪邪一笑。



矮壮的尼可莱——用一条绳子沿着酒厂墙壁爬上去,操控电力。通讯系统=板着一张脸。



从北方与东方入侵=典型的L形侵略/交叉火网。



北侧——虔诚教徒梵尼亚=用坠子在来复枪枪身上划了道十字、记下赞美歌。



诗人华希礼=在来复枪枪身上记下自创诗。



败家沙俄札=在来复枪枪身上记下本月的薪水。



他们身后——脸上有L字伤痕的斐杰/蓝眸阿斯特洛夫——进入狙击态势。



东侧——脱下黑手套的尤里=左手拿着军用霰弹枪。



在指挥官身后等待暗号的巨汉约瑟夫/胡面男赫尔岑——全副武装。



唯独一人且赤手空拳的凉月——身穿MPB制服/浑身剑拔弩张/肾上腺素奔流。



『准备就绪。』



尤里的无线通讯=导火线的火——进入读秒状态的爆炸性突击。



『报仇的时刻到了——上!』



发号施令——在酒厂入口处徘徊的把风两人组脑袋被射穿、血雾弥漫。



斐杰与阿斯特洛夫精准无比的狙击——前庭陆续倒下好几人,约瑟夫与赫尔岑也从东侧展开不容转圜的单方面奇袭。



从森林冲出的凉月——跳跃/发出狰狞勇猛的吟诵:「传送开封。」



随着祖母绿几何形闪光变形出漆黑四肢的少女,短短一瞬间便跨过围栏,朝酒厂建地英勇突击——连同里头的驾驶打飞入口附近的车。



车子飞到半空中,猛然撞上酒厂墙壁——爆炎窜烧/再朝武装的男人们左右开弓=一阵腥风血雨。



与约瑟夫、赫尔岑连袂跑进建地内的尤里——下令开火。开火.开火=躲进货车阴影处的男人们肉体连同堆积如山的酒桶整个被打爆。



清晨森林的气味/血腥味/枪火的硝烟味/葡萄酒的酒香——全都混在一起卷成了神秘异味的漩涡。



自北侧对一哄而散的敌人展开炽烈的枪击——梵尼亚=祷告/华希礼=朗诵诗歌/沙俄札=心算贷款利息。



矮壮的尼可莱恐怖又机敏的行动——从酒厂屋顶一跃而下设置对人地雷/将跑出仓库的几小一名男人全部炸飞——板着脸孔。



以攻坚用炸药将酒厂后门炸个粉碎的彼德——邪邪一笑。



瓦西里与伊凡从大门攻坚/彼德与尼可莱随后侵入。



敌人在发射火箭炮前一秒被射杀,随之发射出去的弹头飞舞好几圈,爆破仓库的屋顶/屋顶下的房间发出轰响崩塌。



在酒厂发生的枪击战——敌友双方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井然有序的动作竟能产生如此激烈的混沌,让凉月叹为观止。



斐杰与阿斯特洛夫边狙击掩护边报告敌人动态——发出连珠炮般的指示,威风凛凛堂堂进攻的尤里——灼热的手刀一闪=人体跟物体均一刀两断。



发出青色火炎的手抚摸建筑物墙壁走着——一转眼就发生火灾/酒厂旁的办公室窜出火苗/朝着被火攻逼得连滚带爬逃窜出来的男人们按序慰劳霰弹枪的一击。



绕到酒厂后方——集中火力朝西侧仓库进攻。



仓库前的地下酒窖盖子忽然弹飞,「磅!」一声,地面为之撼动,庞然大物登场。



『「螃蟹(Krabbe)」出现了。』斐杰报告:『防卫目标。我们这边的通路被阻断。』



俄罗斯制军用机体——山岳用驱逐兵器。两人座/灰色扁平装甲/平地行驶用车轮/六对可一面登山一面驱动所有武器的脚部兼手臂=分别配备有自动瞄准装置的机关枪/背上足运送兵员用的人笼=无人。



说是螃蟹(Krabbe),倒比较像是巨大的灰色钢铁蜘蛛怪。



约瑟夫跟酒厂的敌人抢来火箭筒迅速瞄准、发射——军用机体的左侧手臂苎二自动瞄准、迎击/飞来的弹头轻易在空中炸毁。



紧接着,机关枪扫射有如雨滴横着飘下——机敏地撤退.闪避.迂回。



『从四面八方进行扰乱。』尤里下指示:『别停下来,否则会被对方运用最新探测装置越过墙壁射击。』



酒厂的墙壁很快被弹痕取代了斑驳,重新涂装——斐杰与阿斯特洛夫使用可穿透远距目标的来复枪集中轰炸军用机体,接二连三击中无法贯穿的弹痕。



不慌不忙散开的战争之犬们——利用无线通讯决定战略/确实击倒仍有半数生还者的犯罪联盟,并将军用机体引诱到既定位置。



矮壮的尼可莱——快速绑好固定葡萄酒桶用的钢索,将另一端绑在敌车与货车的车尾。



将货车钥匙孔解体,发动引擎的彼德——邪邪一笑。



踩油门——货车驶离/接着尼可莱也发动了吉普车。



朝向军用机体拚命射击的约瑟夫与赫尔岑/瓦西里与伊凡撤退。



追着约瑟夫的军用机体——钢索发出「咻!咻!」划破空气的声响。



噪音——货车跟吉普车拉扯钢索,缠住军用机体的大部分手臂/收紧/拉扯/扭转弯曲。



与约瑟夫+赫尔岑一前一后错身飞奔而出的凉月——将眼前的地面打得体无完肤的机关枪扫射/子弹从脸旁掠过/毫不在意/通称<耳饰(Ohr)>的装置全力运作=形成不可视抗磁压头盔,护住头部与胸部。



挥拳——雷击最大值上钩拳。



击中军用机体侧边下方——机体斜斜上浮,猛烈撞向酒厂墙壁.



再朝腹部使出一记左直拳——等同鱼雷的冲击/酒厂墙壁崩毁/机体跌入酒厂内。



倒下的军用机体舱门打开,被超振动型雷击器的冲击波震得站不稳的搭乘员×两名,边吐血沫边摔出来。



瓦西里与伊凡利落明快的来复枪射击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两人迅速往外面撤退——与他们错身而过的凉月自墙上的大洞进到酒厂内=背后幸存的犯罪联盟成员们展开猛烈反击/火箭弹射来。



爆炎——酒瓶碎裂、扑鼻的白酒芬芳充斥四周。



糟了,我会醉倒——凉月=酒量特差。



跳到输送带阴影处,衡量冲到屋外的时机。



解决军用机体的同时,尤里一行人应该也冲进了仓库内部。



奇妙的空白——过了好几秒,讨伐敌人的最终暗号始终没下来。



才这么一想,尤里的无线通讯倏地响起=俄语。『Отвестите』



异常尖锐的声调——凉月整个人傻住。



『Нетделового?』约瑟夫的声音。



尤里的回复——铿锵有力。『Нет.Намнеможносогласитьсянатакиецены.』



凉月插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拖车呢?』



完全无视——尤里继续说:『Отвести.Какможноскорее.』



约瑟夫:『Кудавы?Подполковник?』



尤里:『Прямадорога——Двадцатьседьмойквартал.Самаяхижина.』



忽然赫尔岑也加入:『НетуспутникаразведччикаТоже?』



Нет——俄语的否定词/用于表示没有什么、停止做什么、否定某种事物。



不禁竖耳倾听——蕴藏在声音里的强烈情感/感觉比逼近的枪击声还要危险。



尤里:『Нетделового!Отвести!』



约瑟夫+赫尔岑:『да.』『да.』



да——俄语的肯定词/是、好、遵命的意思。



喂喂,什么跟什么?好什么好啊?



沉默了一拍——竖耳倾听/没来由的不祥预感/忍不住插进通讯。



『喂,你们还有空闲聊啊?敌人还在射击喔?』



『凉月。』尤里——突然改说德语。『妳表现得很好。不过很遗憾,我们得在此道别了。』



霎时间,凉月的脑中有如五雷轰顶,一片空白。『……嗄?』



些微噪音响起——操控线路的杂音/尤里的声音:『我们要撤退了。』



『等……等一下!』不假思索探出身子——立刻有子弹飞过身侧。『怎么突然这么说?拖车呢?』



『在仓库里。那对你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务必要保住。』



凉月跑近窗边——前庭/入口/倒下的尸体/尤里一行人不见踪影。



尤里:『我们在这里的使命结束了。告诉妳一件事吧。拖车的所有人是<塔夫塔>,那是集团名称。活下来通知主人,「黑犬(Чёрнадсобачка)」。』



『开……开什么玩笑!!』



生气——气到快晕过去。



『你在哪里,中校!约瑟夫!赫尔岑!瓦西里!伊凡!彼德!尼可莱!梵尼亚!华希礼!沙俄札!斐杰!阿斯特洛夫!你们谁快回答我呀,混蛋!』



断线的声音——完全沉默=线路中断/接收无线通讯的路径全被切断。



「独自一人」面对厂房外面,大批男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持续射击。



盛怒——史无前例的气炸。



像颗炮弹般破墙冲出的凉月发出不成声的怒吼——瞬间靠近欲瞄准自己射击的男人们——从正面直击枪枝、粉碎生命。



疾走/跳跃——现今孤立无援的状况下,猛然朝全副武装的男人们正中央冲去。



堪称乱舞的步法=痛殴/痛殴/痛殴/痛殴——在极短距离内边闪避枪击边出拳。



从正面迎击的一团——想从右边绕回去的一团。



即将成为交叉火网的标靶之际,大量枪火贯穿酒厂墙壁袭来——绕回的一团整排被扫倒。



瞬间以为是尤里他们回来了,结果并不是。刚才已解决掉乘员的「军用机体」不知为何再度起身,一面抓掉钢索,一面从酒厂走出并以机关枪扫射。



而且它瞄准的不是凉月——只见男人们因为出其不意的袭击纷纷倒下。



事态惊人归惊人,但处变不惊的凉月继续猛攻——如疾风般突击最后几名。



血雨——粉碎的手臂与头在半空中飞舞。



立刻重新摆好战斗姿势——军用机体的手臂咿轧作响,步步接近=吊在机舱门外的乘员尸体跌落。



磅——是手也是脚的步行装置关节着地。



引擎停止——停止运作/所有机关枪枪口朝下停止攻击。



慢慢往后退的凉月——这架机体是不是失控了?还是尤里他们在遥控?



怎么想也想不通的疑问——先丢到一边,从大开的门扉进入仓库。



堆积如山的葡萄酒桶/武器弹药/麻药——还有巨大的拖车。



走近——拖车载货平台上的油漆彩绘=有点眼熟的名画图样。



亚当、夏娃,还有一条想给他们苹果的蛇。



稍嫌巨大的苹果与蛇的周边,正好是洞开的后门。



警戒着往里头一采——静悄悄的车内/有某种运转声。



一看,目瞪口呆。



堆得密密麻麻的计算机仪器/形状复杂的某种电子机器/玻璃管/大玻璃箱——朝向内侧的手套=像是为了操控时不触碰到里头的东西。



宛如一间拿到充裕预算,大手笔导入最新机器的研究所。



中央的桌子放置着某种模型。



令人联想到DNA螺旋结构的模型——中心是类似水井吊桶的滑轮。



滑轮上有着红色的数字——<666>。



令虔敬的基督徒恐怕会不自觉划起十字的恶魔数字——一看到那个,凉月感到莫名的寒气,打起冷颤。



算了算了——毫无头绪。



抛开不祥的预感,走到拖车外——环顾四周。



无敌人、无友人、打道回府的车——恐怕也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怒气又开始沸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里一行人怎会说走就走?毫无头绪。也不清楚这辆拖车到底是什么鬼。



她只明白一件事:不能这样就善罢干休!熔岩般熊熊燃烧的念头。



「我绝对……要痛宰他们!」



吐出凶暴的低吟,背对累累的死者,离开还在燃烧的酒厂。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多瑙河沿岸的空地。



黑色面包车周围有三名男子——袭击「微波炉男」的那两人戴上手套仔细擦拭指纹的期间,负责开车的那人取下了车牌与车体编号。



「慎重起见,把车烧了。糟糕的是脸被看到了。」将卸下的车体编号放进麻袋里。



「监视器早就关掉了。除了尸体跟子弹外,没有任何物证。」将擦拭车门的布同样丢人麻袋——回头看另一个人。「把枪也丢了。」



袭击「微波炉男」的男人从怀中掏出枪——包在擦拭车子的布里放进麻袋。「早点收到情报的话,就能赶在他上节目前收拾他了。」



一面绑紧麻袋口,一面摇头:「没办法。谁也没料到他会上电视。要不是去收拾他家人时意外发现通告单,我们也不晓得他要上电视。」



来电铃声——弃枪的男人打开手机=简讯。「<沙漠劲旅>的赤鹿已跟总部联络。<666>已经平安运抵,进入最后的制程了。」



从行李厢拿出塑料制汲油帮浦——打开面包车的加油孔。「听说<塔夫塔>放弃了拖车,有没有问题啊?有没有辐射的危险?」



合上手机。「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在最后运送完工的<666>。」



手拿帮浦的男人点点头,汲取油箱里的汽油浇在车体上。



拿着手机的那人脱下手套捏成一团,放进车里。



另一人也同样将手套捏成一团,然后点火丢出去。



「马上会有车子来接我们。只要跟第二驻屯部队会合,就不能对我们出手了——」



三人背对着黑色面包车。



穿着小恶魔风女仆装的少女,直挺挺地站在十公尺外的前方。



沉默了一瞬间。



咚沙——其中一人握着的麻袋掉落。



方才弃枪的男人最快回过神来。慌忙伸手进怀里摸索,接着看向麻袋。



「轰隆」!



黑色面包车爆出熊熊燃烧的轰隆音——三人吓了一跳连忙趴下。



疾走——夕雾。



少女紧握「设计图」,面无表情地像颗子弹般逼近。看到这景象的一人往后退/一人解开麻袋找枪/一人惊吓之余拔出枪:「是特甲儿童!」



枪声——在枪响前便以惊人速度跳向侧边的夕雾,宛如罚自由球时被踢出的橄榄球般跃起——回身踢向举枪的男人头部。



「啵叽」一声——男人的头盖骨被压扁,脖子弯成了常识难以理解的角度。



另一人总算从痲袋中抓到枪——另一人翻滚、不慎滚向了燃烧的车辆,发出哀号。



冲击——穿着深紫色膝上袜的膝盖像铁槌般朝正想举枪上膛的男人脸部敲下。颜面骨骼整一个碎裂,冲击造成脑挫伤、瞬间丧命,手中的枪跟手机抛出,掉落在混凝土河岸上。



尖叫——最后一人拔腿想要逃离,着地的夕雾迅速追上去之际,传来引擎声——四轮传动蓝色福特四门轿车。



「接应车」以猛烈的速度逼近,直直从侧边撞上夕雾。



铿!随着一声钝响,挡风玻璃出现了大凹痕,娇小的少女躯体飞舞在半空中,厚纸板离手、朝河岸对面飞去。



水花——夕雾消失在河面上。幸存的一人精疲力尽地蜷缩起身子,车上的男人们连忙下来把尸体抬进行李厢,将虚脱的男人连同麻袋一并塞进车内。



哗啦。



混凝土河岸响起湿答答的声音——男人们一惊,回头一看,看到了小小的右手正攀上来。



随后又是「哗啦」一声,左手也出现了。



幸存的男人从车上探出头——口中爆发出撕扯布般的哀号。



湿漉漉的少女脸庞倏地冒出——男人们一齐冲向车里。「快逃!」



夕雾缓缓站在河岸上,以目光追逐猛然驶离的蓝色轿车。一直目送它驶向通往对岸渡桥的方向,才缓缓开始移动——忽然看着脚下。



自发梢滴落的水珠,沾湿了掉在那里的手机。



轻巧地弯腰拾起——打开屏幕/察看最新收到的档案。



简讯——意义不明的话语/好像在哪见过的数字。



用红色与黑色麦克笔绘制的「设计图」——如花圃般呈螺旋状并排的圆形与四角。



中心的数字——「滑轮的刻印」。



「六(sechs)……六(sechs)……六(sechs)……」



然后,夕雾将厚纸板细心折叠好,朝轿车驶离的方向,精神抖擞地追上去。



百万城邦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俄罗斯大使馆。



搭出租车回来——途中用PDA向副长报告状况。



由于实在太狼狈,副长只是无言地回以长叹——超火大。



出租车账单——意欲向副长请款的干劲十足。



踩着怒气冲冲的步伐进到大使馆,猛然打开「作战司令室」的门。



呆立当场——人去楼空/所有器材清得无影无踪。



心头火猛然爆发、熊熊窜烧。差点就要抡拳捶上墙壁时,铃声响起。



副长:『确认完毕。经俄罗斯政府证实,搜查完毕后已命令史达林基中校及其部下回国。此外,发现的拖车已由MPB接管,即将展开内部调查,妳从史达林基中校那里听来的<塔夫塔>,已查明确实存在。他们是将国际法所禁止的违法科学当作买卖的吉普赛人。』



皱眉。「吉普赛……?」



『这是过去向该集团购买科学知识的人所提供的证言,是不是真正的吉普赛人并不确定,但他们确实是拥有高度科学知识、游走世界各地的集团。根据主服务器<刕>的试算结果,在<塔夫塔>介入事件的前提下,核武的完成率便有跨位数的大幅提升。』



「……所以是那群人教他们如何用人造卫星的原子炉制造核武?」



『说不定连让人造卫星坠落的方法也是那群人教的。虽然他们不是拥有强大武力的敌人,却是比数千名恐怖分子还要危险的存在。掌控拖车后清查过现场的尸体,发现几乎都是犯罪联盟的组织成员,没有<收获>也没有<塔夫塔>的人。可见他们被迫放弃了拖车,却未必会停止制造核武。目前特搜部队正持续追踪原子炉。刚才另一个现场也确认了<沙漠劲旅>这个名称,至于是什么样的集团,尚待查证。』



一面听着冗长的说明,一面在屋里来回踱步——分配给自己的小寝室。



只有那里没清空——自己的行李保持原状留了下来。



『我会调查中校为何在这个时间点被命令回国。妳赶紧——』



「我会追到他们,把他们海扁宰一顿。」



充满自信的声音——副长似乎也心里有数。



『……妳是不是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那些家伙肯定『以为我不知道』。」



『妳只有一小时。BVT不久就会全面接管搜查,以便将搜查权让渡给出动的军队,所以没有时间了。我们会尽量给妳支持,但妳势必得单独进行搜查。』



在酒厂突然孤立无援的情景再度浮现。



朝自己一人逼近、不分青红皂白的枪击——但凉月内心的恐惧是零/有的只是120%的愤怒。



「了解(ja)。」



结束通讯——行李留在原地,浑身散发锐利小刀般的腾腾杀气,离开屋子。







百万城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地下下水道一角。



男人皱着眉头忍受身旁流动的污水臭味,一面朝阴暗的混凝土洞窟前进。被太阳晒黑的褐色皮肤/粗犷的五宫/宛如蕴藏着闇冥的黑眸/理得极短的黑发/紧抿的嘴唇/像鞭子般紧绷有弹性的身躯/全身上下毫无矫饰的铁灰色穿着——背上有一把硕长的来复枪。



腰间带着最新的测距仪与瞄准器/保养得当的军用皮靴/多功能型腕表/手持细如铅笔却能照亮大范围的特殊手电筒,大步迈前的姿态,散发出的气息与其说像现代的狙击手,不如说更像翻山越岭追逐野兽的古代猎人。



通道处处都做了记号——用特定光源照射就会浮现的文字=「PRINCIP」。



昔日扣下扳机发射子弹,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青年名字=普林西普。



循着文字前进——最后来到尽头一扇生锈的门。脚步毫不迟疑,推开门扉。



光——设置于地底的照明设备/沙发/地毯/挂钟/餐桌/日用品/观叶植物。



宛如高级饭店的豪华大厅。



「你可回来了!欢迎我们的武士——赤鹿.佐脇荣归!」



爽朗的欢呼声——矮壮的人影=银色防护服。



「……有辐射能外泄吗?特拉克尔。」



男人——狐疑、仿佛能无情舍弃全世界事物的声调。



「哎呀呀,赤鹿,我还是希望你叫我特拉克尔叔叔。」



取下头盔——目光炯炯的绿眸/形同特征的鹰勾鼻/秃头/穿着有如待会就要出发去月球的厚实防护服。



「好歹是处理辐射性物质的工作,穿上过过干瘾也不错。满心以为你会慌张的,看样子是没有,害我有一点点遗憾。」



直接穿着防护服坐在沙发上——戴着厚实的手套,灵活拿起餐桌上的杯子。



「我被施打过大量减轻辐射暴露伤害的阻抗剂。你居然穿得住那种衣服还比较让我吃惊。」



与特拉克尔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拿起准备好的杯子/像在喝白开水一样,一口气喝干冒着热气的咖啡。



「哎呀呀。」特拉克尔——感到有趣的神情。「武士似乎在生闷气啊。是因为日本人同胞一齐切腹,触动了你的感伤神经吗?」



「不是。那群人不过是用完就丢的棋子,有够被动的。一成为难民立刻就忘了自己国家做过的事,只会哭喊不要恃强欺弱,问题是有谁听进去了吗?」



「哦——不过跟平常相较起来人数是多了些,多少总有点感伤吧?」



「奎师纳被狙击手干掉了。」



低语——以拿饭碗的姿势将杯子放回桌上。



「我跟这都市八字不合,而且运势越来越差。以前在森林里射中孩童时失去了第一个搭檔,在那之前又和愚蠢的91l游戏有所牵扯。这次<沙漠劲旅>的成员又被杀。」



「森林?哦~你说『医师狙击案』啊。」笑瞇瞇的特拉克尔——聊到往事就心花朵朵开。



「那之前的『劫机事件』也做得很不错。奥地利政府决定将客机击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管怎么说,亲眼目睹自己生长的国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回忆自然特别深刻啰?而且每起事件都以意想不到的形式留下『影响深远的种子』。」



「跟我无关。这种鬼地方快快用核弹炸掉最好。」



下意识地玩弄起胸前的某个东西——除了实用没有其它优点的无机质服装,只有那个堪称为饰品的东西从脖子垂吊下来。



好像是某种方块——白色表面有着红色文字。



「中」。



特拉克尔的绿眸饶富兴味地凝视着那个字。「是啊,不过这座城市消失后,我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伤吧——」



里面忽然传出脚步声——夹杂着吵吵嚷嚷的讲话声/鱼贯而出的人影。



「真素的,受不了耶,理察。还素说,该叫你特拉克尔鼠叔?」



仪容整齐的老婆婆——以听不出来自哪里的口音连珠炮似的发言。



「千辛万苦到手低拖车那么青菜就丢掉,无那个紧伤脑筋咧。」



老婆婆身后跟了一群人——老妇/妇人/妙龄女郎/少女/女童。清一色全是女性——全都有着雕像般的深邃五官/予人印象深刻的艳丽容貌.体态.举止动作。



「哎呀呀,玛吉露妲婆婆。」特拉克尔——露出伤脑筋的笑容,摇摇头。「拜托,务必叫我特拉克尔叔叔。关于拖车,妳真的不用操心。我不是说了吗?普林西普公司会再提供更配得上<塔夫塔>,性能更高且不会受到俄罗斯电子追踪污染的拖车。」



「啥米咧?用泥棉低不如偶棉自己组装。泥信得过偶棉吧?特拉克尔鼠叔?」



「当然当然。从选零件到车内控管程序的安装,全都交由妳们打理。我会在国境附近备好同款的拖车,妳们就先用那个改装。」



「那揪好啦。」老婆婆频频点头称是。「偶棉设计低东西,核子炸裂机率口素高达九九九九啪呦。那揪这样啦,拜拜、Danke。」



姑且不管老婆婆那一口连珠炮又不知在讲什么的怪腔调,她率领身后那一群美丽的女性,以极其优雅又毅然的动作一齐敬礼,头也不回地从男人进来的门鱼贯走出,消失在黑暗中。



「……<塔夫塔>怎么说?」



「似乎对拖车一事满意了,还说若照着她们的设计去组装,核子爆炸机率可高达99.99%。因此她们要尽快前往不会受到辐射暴露伤害的地区避难,拜拜。就这样。」



「再好不过。一想到这地方就要灭亡,干劲都来了。」冷淡的表情却与话语相反。



「是啊是啊,对我们而言再好不过了。原子炉(Atomreaktor)已顺利交接给车巨人集团<贾哈尔之手>,<塔夫塔>一离开,『最后的集团』就会立刻行动,BVT想拿到搜查指挥权应该就是前兆。现在正是普林西普公司大手笔资助的世界最强战术指导集团——也等同于我本身的<沙漠劲旅>面世的时刻!伴随着核弹的恐怖威胁,燃起为世界带来激烈震荡的狼烟!」



一切都无所谓了。



阳炎确切的念头……无奈接受现状的心灰意冷。



百万城邦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旧第二净水场。



包围有待重新开发的废弃设施——滴水不漏地封锁周边下水道/地下运河。



多瑙运河铁桥发生冲天爆炎的惨剧后,全体治安组织拚了命地追踪原子炉的下落。



循着比臭味更强烈的东西——辐射外泄踪迹,一路追查到百万城邦观光名胜.大地下水道迷宫。



想当然耳,里头会布下许多陷阱/埋伏/引爆地下枪击战,MPB特搜部队为首的复数治安组织传出多人死伤。



对手=车臣人集团<贾哈尔之手>——伊斯兰基本教义派/对俄罗斯及联合国.美国有着无比强烈的憎恨/过去两百年来抵抗、斗争与专制的历史中孕育出的一群勇者。



关奥地利什么事啊——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每当俄罗斯总理大选时,车臣纷争就不知为何会刚好「爆发」/一旦进攻车臣,俄罗斯国民支持的总理声望就会扶摇直上,俄罗斯政府「藉纷争为由制造假恐怖活动」的传闻因此不陉而走。



车臣向联合国国际法庭申诉,却因为911与伊拉克战争失了焦,加上因欧盟扩大与俄罗斯之间的摩擦不设法处理又不行,只好将车臣先搁着——也难怪他们那么怨恨全世界了,毕竟那样的状况延续了将近二十年。



尽管大部分的车臣人仍是希望与各国保持和平关系,但宣称会鼎力相助却迟迟没有实际行动的美国却将其列为恐怖主义国家;加上追求和平不遗余力的车臣总统遭到暗杀,也「不知为何」传出是俄罗斯那边所主使的流言。



既然你们那么渴望我们成为恐怖分子,我们就当给你看!报复心理深入骨髓的部分人士,接连发动恐怖行动。



既然对自己一族见死不救的国际法庭位在百万城邦的联合国都市,所以奥地利也会被视为共犯吧——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没危机感了。化为战鬼的这群人早已在地下肆无忌惮地穿梭,毫不容情地射杀.射杀.自爆,果敢进行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斗争。



我受不了了,请你们快离开这个国家吧——该集团发动的战役之惨烈,让人不禁想低头恳求停战,但仍得忍受着污水臭气进攻,设法将其各个击破。



要不是对方暴露在辐射下受到伤害削弱了战力,我方死伤恐怕会更惨重。是有必要把军队送进去——阳炎半字不假的实感。



好不容易切断了对方的进路.退路/上天下地包围了不知何时化为防卫据点的净水场建筑物/想尽办法也要予以歼灭——才这么一想,全治安组织的高层突然下达了「停火!」指令。



不顾队员心头「怎么了?」的疑惑,BVT特种部队登场=插队/强制换班。



巨大的军用机体×两台——市区战专用.能走能跑能爬的战车,通称「半人马肯塔罗斯」。以其为主力的防御圈在设施周边盛大排开。



死命追敌又在下水道脏水中奔走的治安组织及MPB特搜部队,被调去负责既繁琐又危险又无聊且没啥功绩的监视任务。



啊!干不下去啦,有够白痴的!真受不了!对方又不是看到战车就会吓得直发抖的胆小鬼,发射大炮还得先疏散设施周边的自己人,包围规模一下扩张那么大,不是正好让敌人从我们辛苦封锁住的退路逃离?



一面打从心底感到厌烦,一面遵照横加干涉的BVT与高层的意愿,莫可奈何地躲在靠近净水场的三层楼办公大楼之中一个小房间内孤独地警戒待命。



一面寻找所有窗户早已被封锁的净水场是否还有隙可趁,一面从事一项愚蠢的任务——对手若持有可穿透远距目标的来复枪,肯定会连同墙壁一起被射穿。



已经累得要死了又临时被强塞压力满载的工作,半打盹半思念起有着米海尔身上味道的睡袋,无线通讯忽地响起——米海尔。



So了a3So了5”巾



『妳要呕气是可以,可别睡着喔,狙击手(Scharfschutze)。』



猛然惊醒——慌忙擦拭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



『请问你在监视我吗?』尽量以恭敬的语气应答。



『妳太安静了,慎重起见叫妳一下。』



糟——忘了每十五分钟要回报,还打起瞌睡。



『除了BVT机体无意义地蹲踞在那不走外,没有异状。』



『原来如此。情况仍不明朗,现在也只能忍耐。状况应该很快就会有变化,要是没有变化,我们和BVT的人都会遭殃。』



最该忿恨不乎也最为无奈的人,口气却出奇平静——真不愧是大人。阳炎暂且将佩服搁一边,继续以对话赶走彼此的瞌睡虫。



『对了,根据妳们家小队长传给副长的新情报,确定了其中一个不明集团是将列入国际管理法的科学技术卖到世界各地的<塔夫塔(Taffeta)>。』



『塔夫塔(Taffeta)……?是波斯地毯吗?』



『嗯,也可能是土耳其地毯。不管是波斯还是土耳其,反正都是复杂的化学方程式组成的吧。他们不是在下水道大打游击战的好战分子,无须用武力对付;但也多亏他们的存在,使得<刕>试算出的核武完成机率达到五成。』



『武装犯还比较好对付。』厌烦。『我们家小队长还跟俄罗斯人在一起吗?』



『好像是,不过情况似乎有点复杂。等她解决后会请她加入我们的阵容。』



迫切的期望——但顾虑到米海尔,没有表现出来。『我会耐心等待。』



『在我的立场,倒是盼望那位拳击手现在就过来。』察觉到阳炎内心的想法,顺着她的话走。『妳担心她吗?』



『咦?』猛然惊觉——对于自己完全不担心她有些惊讶。『不会……毕竟她是能痛扁破坏装甲车的手枪武装犯并生擒的人物。像她那样极具近身战天赋的特甲儿童应该不多见。』



『同感。能打中那一型的不会是精确瞄准的幸运子弹,而是偶然飞到她那里,满载恶运的流弹。不说这些了——妳们所截听到的<沙漠劲旅>,副长亲自调查到了。好像是过去法国情报局揪出的集团名,不知为何却变成美国那边在打探这个集团的数据,才会留下记录。』



『美国?』总觉得不意外。『是类似萨达姆.海珊那样的吗?』



『或者是盖达组织之类的。过去美国曾配合国家需要提供他们武器与战术,说不定因此造成某集团壮大而成了气候。』



『也是好战分子吗?』



『可能。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总觉得那群人背后有好几个集团在下指导棋。从妳们截听到的对话推断,有十足的可能性。』



『是日本人集团的分支吗?』忆起以盘腿坐姿举枪射击的那张日本人脸孔——但她只看到短短一瞬间,无法明确肯定。



『有可能。』米海尔——似乎正在思索。『清楚截听到的就只有附近没有遮蔽物的妳跟另外几人,然而录音档噪音过大,分析之后我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是说我这边等于毫无根据,但是妳看到的那日本人应该不属于<寄望之会>。<寄望>的作风是自我了结祖国同胞,连自杀都是团体进行。简言之,那个狙击手不是一般的日本人,是独自一人率领异国人士的稀有品种。』



『您对日本人还真了解。』忽然想起——「射手事件」时收下的狙击手之魂=麻将牌/红色文字/『中』——当时米海尔确实说过,那是日本人送他的。



『我稍微推敲了一下。搜查<寄望之会>时盘问了维也纳大学的日本人数授,他似乎也一无所知。毕竟神道教并没有圣经那样统一又强而有力的经典,佛教理论中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也还有好几个奇怪的次元空间。拥有那种文化背景的人,怎么会出现为国捐躯的神风特攻队?着实让人想不透。』



『原来如此。』难得他一次说这么多话/其实米海尔中队长很喜欢日本人吧——阳炎的个人观感/补充=不像我,到目前为止对日本人印象差透了。



『姑且不论那个,都到这节骨眼了,不明集团只查明一个,一个只知道名称,一个是毫无头绪得令人胆颤心惊。况且BVT并不是有所根据才介入搜查,而是迫于政府施加的压力。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权限会被BVT夺走,到最后BVT又会全权交给军方。』



『若是那样我会很生气。』坦白说出。



『都市引发大混乱的结果若是引燃了核弹,会更令人光火。为了避免变成那样,一旦状况危急,我们全员都得上场打游击……』话到一半突然中断——接续下去的是尖锐的叫声:『在屋顶上!』



迅速做好来复枪击发预备——透过狙击镜看着那个。



飘扬在净水场的旗帜——一时认不出那是什么/是米海尔的全队通讯知会了她。



『那是车臣的国旗。调回休息中的队员,全体回到原本的守备位置。那班人已经规划好了舞台,决定在辐射暴露伤害的最终时限下「干到底」。』



米海尔切换频道——大概是要跟BVT或MPB总部呈报,但是BVT的编队并无变化/阳炎他们也没有接到采取防御圈或回到封锁线警戒的传呼。



啊,来不及了——BVT毫无动静。



强烈的不祥预感几乎等同于确信掠过脑海时,惊人的轰炸声震撼了这一带。



本以为是核弹爆炸,但瞬间就能蒸发人体的灼热以及其本身化成的雨云般蕈状云均未出现——反倒是镇守的军用机体之一沉入地面。



咦?不会吧!真的假的!?



街道产生严重的龟裂——接着又传来轰隆/发生爆炸——来自地下的爆炸气流轰飞了BVT的车辆群。



太过震惊,思考停止——转眼就恢复,开始推测。



敌人不可能在那样封闭的场所中设置突破封锁线的炸药。换句话说,「敌人在防御圈外面」。



被追赶进净水场的只有搬运原子炉的部队——不如说是为了引诱我方进入,才躲在建筑物里不出来,只是谁也没想到,「拥有原子炉的人就是陷阱」。



现在,堪称是主战力的攻击性集团,正在圆圈「外」挟击我方。



杞人忧天的最坏打算,一转眼就成了现实。



地下道传出敌人现身与受害回报——地下现身的敌人自背后攻击布下防御圈的部队。接着,从净水场建筑的各处悄然冒出可穿透远距目标的大口径来复枪。



敌人究竟是何时在建筑物上设置射击孔的——?



娴熟得惊人的游击战术——很快的枪火连发/贯穿装甲车的子弹/在地上与地下掀起血与火的风暴——朝建筑物攻坚的军用机体/围攻建筑物周边的催泪弹烟雾。



「笨蛋!」「在建筑物外发射催泪弹是想熏谁啊?」「烟雾过大我们无法射击!」



自己人离谱至极的疏失——烟雾会阻碍光学探测,慌忙切换采测的主要回路/正在设法找到目标,令人毛骨悚然的冲击却朝自己所在的建筑物袭来。



在楼下警戒的自己人发出哀号——敌人枪弹射穿了墙壁。



阳炎反射性趴下,窗户/墙壁均被打碎、沐浴在大量碎片中。



抱着来复枪全力匍匐移动——终于抵达楼梯/楼梯窗户窜出火舌。



「火势为什么会从那里窜烧……」



在想哭的念头下闪避——马上有火箭弹飞来……楼梯受到冲击,助长了火势。



『别被迷惑了,敌人只有几个。』不为所动的声音——米海尔的无线通讯。『努力掌握敌人位置。冷静下来,专心找出确切的位置,「绝对不可以慌乱扫射」。会误伤到「自己人」。』



目瞪口呆的念头——刚才发生的大部分枪击该不会都是自己人射的吧?



爬出逃生梯的转角平台,立刻验证米海尔的话不偏不倚地切中事实。催泪弹烟雾充斥街道/车辆群互相冲撞/胡乱开火/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混沌的状态直教人全身发软。



「慢着!」「这是什么?」「该怎么做?」「该射击的对手呢?」「该射击何处的谁呢?」



无法收拾的混沌——阳炎这才明白,自己也正化为混沌的一部分。



远远超过在桥上抱着毁坏来复枪时的无力感,狠狠打垮了阳炎,只能茫然地在现场爬行。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百万城邦第二十七区()——维也纳森林。



距离卫星坠落经过四十小时——封锁用胶带围起的坠落现场四公里外,一栋处于长期歇业状态的登山客用小屋悄然静立。



其实这是犯罪联盟名下的对象——为了跨国盗卖麻药与枪枝所建。



<收获>运走卫星的主结构并解体后,将原子炉(Baton)交给第一棒<寄望之会>的处所——早已被掌控,因为没什么重要的储藏品,所以就搁着。



印有MPB标志的封锁专用胶带内,一名男人伫立良久看着窗外。



俄罗斯特务宫尤里.史达林基中校。



手持军用霰弹枪=猎人等待猎物上门的姿势。



前庭显眼的位置停了一辆出租汽车=那种停法简直是在宣告自己人就在这里。



然而,杳无人烟的静谧森林并无访客,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尤里终于看起腕表,确认过了多少时间,缓缓在灰尘满布的屋内踱步——一面确认四周有什么动静,一面走到屋外朝车子走过去。



忽然停下脚步——枪口悄然指向森林。



微微的风声/树叶晃动的声音/某种生物正以惊人气势踩着草地走来的声音。



蹬!冷不防的,斜对角传出踢击树木的声音/树木大大晃了一下,树叶纷纷飘落。



枪口朝向飞来的某物——对手速度惊人,根本来不及瞄准。



从森林冲出的是娇小又柔软的人影——MPB制服/没有机甲化的平常模样。



「找到你了,你他妈的杂碎——!!」



凉月发出猛烈的咆哮。



着地的同时踢击地面=Z字形——以响尾蛇般的动作接近。



与其说灵巧不如说离谱的动作使枪口无法瞄准,一记左钩拳飞进尤里怀里。



尤里——用霰弹枪的枪身击中凉月手肘,使其偏离轨道。



凉月充满怒气的一拳可没那么简单挡开,反而擦过对方侧腹——冲击弹飞了霰弹枪,掉落地面。



一个空翻往后跳开的尤里——绕到凉月身后,戴着黑手套的手劈出一记手刀。



就像是空手道课本上教授的,攻守兼用的侧半身姿势。



凉月跳舞似的一个转身——「沙——」两脚直往后方滑行。



摆出拳击手拍摄海报时那种干劲十足的备战姿势。



互相瞪视——冷冽的视线VS「活该!吓到了吧?」洋洋得意的眼神。



尤里——想当然耳的疑问。「妳怎么知道我在这?」



「选修外语,最头痛的科学就只要考一科了。」



「……什么?」



「我的语学成绩是B啦(Яхорошоучусьязку),美男子大叔(Красивыймужчина)。」



露出坏心的笑容——俄语。



哑口的尤里=头一次露出呆愣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



「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Отвестите——意思是『撤退』。然后约瑟夫问:Нетделового?这是『交易取消了?』的意思没错吧?」



尤里——表情消失/承认自己的疏失/冷静思考该如何挽回。



继续捣以言语之拳。「Нет.Намнеможносогласитьсянатакиецены.——那个金额我们无法接受。Отвести.Какможноскорее.——撤退。尽可能速战速决(Assoonaspossible)。」



凉月——机敏地察觉对方的盘算,双拳握得死紧/战意高涨地宣告:



「然后约瑟夫又问:Кудавы?Подполковник?『要往哪撤退?中校?』你是这么回答的:Прямадорога——Двадцатьседьмойквартал.Самаяхижина.『抄捷径——到第二十七区。最初的小屋。』」



「够了,别再说了。」



尤里——缓缓取下右手手套。



再明显不过的警告——凉月反倒回敬充满战意的笑容。



「接着赫尔岑问了一句让我相~当好奇的话:『НетуспутникаразведччикаТоже?『没有影像吗?连侦察用人造卫星都没有?』这句全是专业术语,一时很难听懂,但是卫星(Спутник)很有名(注:旧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Sputnik)。很久以前美国就很畏惧苏俄的人造卫星,电影也演过。它原本的意思就是徘徊的旅人(Sputnik)吧?」



尤里——反应/反对/反驳!完全没有。



机械右手外露——左手谨慎地将手套放进口袋。



「然后你又说:Нетделового!Отвести!——『交易取消!』好了,快告诉我!『交易』、『金额』、『影像』、『侦察用人工卫星』!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尤里动了——凉月也动了。



眼睛看不清的快速度——彼此都没看对方的手/靠上半身与腰部的动作预测攻击。



灼热的手——佯装直击脸部/其实是想切断手臂=不论是攻击哪边都很恐怖。



只移动腰部以上闪躲攻击——青白色火焰像把利刃切过凉月身旁。



擦过——自己的头发/衣服/人工皮肤传出烧焦的臭味。



像子弹般抡拳反击——尤里侧身闪过/绕到右侧/朝膝盖踢下去=擅以拳头对打的拳击手易露出的破绽——理所当然地拾腿防御。



然而那是假动作=早料到她会有所防范的尤里——左肘朝脸部攻去。



然而凉月早料到那是假动作——蹲低身子闪过。



然而尤里左右开弓——灼热的手已朝她的左手腕抓来。



然而凉月早看穿了他的下一步=瞬间卸除防御/无防备的左胸/毫不在意,从斜下方挥拳打向尤里的右臂/炎之轨迹向上偏离。



殴向对方怀里的右钩拳扑了空——尤里的左手掌=自侧边击向拳头/适时避开。



灼热之手再度回击——像剑一般砍了下来/凉月的左钩拳击中尤里右肘=弹开。



火星飞扬=加热剂爆出闪光——灼热划出波浪/描出圆弧/朝凉月手腕与脸庞劈来——向后退开/弯腰/上半身左右摇晃/准确闪避。



然而连那个也是假动作=尤里早就知道会被闪躲掉,身子蹲低——往前一踢。



但扑了个空,空气发出闷响——趁机侧半身/闪过=大脚往虚空一扫。



暴力的动向预测——第一次将军=凉月右拳袭来。



击中胸腹——尤里的巨体微微上浮/猛然吸不到气/倒退数步。



乘胜追击——理所当然伸出的灼热之手——左脚拾得老高,将其踢飞。



突然改以腿攻——转身旋踢——尤里迅即对应=以右肩挡住。



四射开来的火星=冷却剂——以手护住脸部,不让脸被烧着。



精确瞄准的第二度将军——迅速伸出的左手「抓住」尤里冷却了的右手腕,运用机械手的臂力——一口气拉过来/尤里的脸近在眼前。



好不容易对手的脸颊就在手构得到之处,使出右钩拳=然而这是假动作。



想要防御的尤里左掌扑空——凉月趁机放开他的右手腕/握拳——牢牢地。第三次将军=愤怒的左钩拳。



尤里跳向侧边分散拳头冲击——尽管如此,脸颊还是被殴打得歪一边。



结结实实的一击——连续被将军的暴力棋手东摇西晃,与凉月保持距离。头部受创导致的双腿无力也考虑在内、经过计算的退路——在地面回转一圈后,单膝跪下。



反手摸索地面——抓起方才掉落的家伙备战。



军用霰弹枪——以枪口作为护盾,谋求体力的恢复,眼底却露出赞叹的精光=「她当真是那时被我痛殴两次、修理得鼻血直流的对手吗?」



凉月猛然咆哮:「别把我看扁了!我只会『这个』!打从我出娘胎、七岁接受机械化起,我就只有『这个』可以耀武扬威!我管你是战鬼还是什么鬼,只有『这个』,我绝对不会输给一生下来拳头就能收放自如的家伙!」



看也不看枪口,直瞪着尤里/紧握着拳头——牢牢地、死命地、紧密到打不开。



摆不腻的战斗姿势——步步进逼。



「喀嚓」一声,霰弹枪的滑杆被拉开——恫吓/认真,各半。



「这个国家,养了优秀的兵犬……『黑犬(Чёрнадсобачка)』——是天生的斗犬。」



毫无嘲讽之意、战争之犬的最高级赞美辞——呸!凉月吐了一口口水以示回敬。



「开枪啊!要是没夺走我的性命,我一定让你断手断脚!像你们拷问的那男人一样——」



突然听到踩碎什么东西迅速逼近的声音(客嚓客嚓)——尤里/凉月迅速回头。



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巨大的钢铁团块推倒树丛,从森林中冲出来。



居然是那个,在酒厂乘员已被解决却暴走失控的军用机体——「螃蟹(Krabbe)」。



晃动着六对脚部兼手臂逐步逼近,像是电池突然没电了的随身听,发出含糊不清的电子音说道:



『小凉又~被揍了~再一次~被揍了~』



惊讶得卸下防备的凉月——目瞪口呆之下明白了一切。



是PDA。副长给她的唯一联络工具——其实是窃听设备。经常追踪自己与愉快的尤里一派/就算尤里他们的探测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识破透过主服务器进行的伪装。副长故意要自己定时报告,其实只是幌子。



副长的话语=「我们会尽量给妳支持」——现在,主服务器的联线官(Chorus)轻易篡位取代失去操控者的敌方军用机体,化身为凉月的好帮手,花了将近一小时穿越森林、在林道上奔跑、把老百姓吓得魂飞魄散、追到这里来。



太离谱了——凉月感到虚脱。



军用机体挥动近半数的蟹臂,聚成一束机关枪朝向尤里。



冷静摆出防御姿势的尤里——军用机体的机关枪「喀沙」作响,开保险。



怒吼爆发:「『吹雪』——!!你敢!!」



军用机体惊颤、弯起蟹臂——像是要护住身体、动作不甚灵活地倒退数步、「磅!」一声撼动地面蹲坐下来。



主服务器<刕>的优秀联线官(Chorus)——联机时会失去意识的无意识型,恐怕连电子构成的拟似人格也灌进了军用机体,半自律性的做出动作。



「别插手!『你不是用枪的料』!而且那是我的猎物!!」



炽烈的怒吼声——军用机体以合乎螃蟹(Krabbe)外号的横走步伐悄然移动。



机体在凉月的瞪视下绕到她的后方。另一方面——尤里也放下霰弹枪枪口,皱着眉头观察起眼前对话内容很难理解的一人一蟹。



「……你们透过主服务器窃听我们的对话?」尤里好不容易才想通。



「啊……对啦。」再次看着对手——避谈自己也是世界罕见的脱线这件事。「够了,快说。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约瑟夫他们呢?」



「我叫他们回祖国去了,这是我自己的任务。」将霰弹枪抱在腋下——不管吹雪的登场是好是坏,战意都已彻底消失=取出口袋里的手套。「……据我所知,那是无法证明的事实,妳最好也赶快忘记。」



「要不要记得是我家的事。」半瞇着眼——口气稍微和缓:「你和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致对方于死地。既然如此不如把话说清楚,说不定还能当个朋友。」



连点头致意都没有,尤里缓缓戴上右手的手套,道出惊人之语:



「这座城市内各路人马竞逐的『核弹』,除了原子炉外还有『另一个』。」



『火星之敌1140号』——是军事侦察用的最新原子炉卫星。



为即将来临的「太空战」预设的情报通讯/电力供应站——实验机体。



主要是研究用,平日亦可当作侦察卫星使用——透过最高度暗号化系统涉及数起国际机密,讲白一点就是保存「放在地球上有可能会被偷走」的情报。



卫星本身被盯上的理由——卫星影像文件。



「起初着手入侵其系统的是<塔夫塔>。为保护<火星之敌1140号>的机密档案,我们深入追查<塔夫塔>,才发现幕后主使者是<收获>。<收获>的成员中存在有权阅览旧苏联机密情报的人士。由此可知敌人真正的目标,足要夺取被称为『蝎巢』的暗号化影像文件。」



「哦——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危险。」坐在小屋台阶上的凉月=点燃香烟——身旁是「乖乖坐下」的军用机体。



「没错。」背靠着车的尤里——遥远的目光。「那就是被列入最高警戒等级,随着政局变化不得不深埋在地下搁置的核子弹。」



「搁置?」傻住——一时失去了判断力,不知这是当真还是玩笑话。「啊……那是核子弹的代号?」



「这是美苏冷战末期削减核武兵力所做的决断。基于政治因素以及之外的事情,配备核子弹头的飞弹只留下一颗,埋在某设施的入口。」



「那……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你们国家忘了有核子弹?」



「发生了某种混乱。可能是埋设的人认为是机密兵器所以故意不留下数据,也或许是某种失误而没留下纪录。官方数据上也没有那个设施的存在。于是,现在能正确找到该设施位置的,就只有<火星之敌1140号>拍摄的影像文件了。」



「换句话说……入侵系统劫走原子炉的家伙是想将被埋设的核子弹再挖出来?」



「是的。至于另外一个目的,我们在使卫星『坠落』的时间点并不知情。」



轻微的冲击——凉月目瞪口呆。「是『你们』让卫星『坠落』的?」



「要在外层空间防止黑客入侵是不可能的。高层与总理认定档案迟早会被夺定,决定让<火星之敌1140号>自发性坠落。」



「喂喂~」傻眼至极——怒气涌上心头。「那也不能让它坠落在别人的国家呀!」



「按照预定当然是要坠落在俄罗斯领土内,但那正是敌人的『次要目的』。一开始坠落,敌人便动手『操弄卫星轨道』。直到落地前短短几小时,我们才确定会落在哪里,因此我才会单枪匹马先赶来这里。」



「后来你发现连原子炉都被偷了是吗?影像文件跟原子炉,哪个才是真正的目标?」



「都是。七大集团加上普林西普公司各怀鬼胎盯上两者。<收获>提供卫星情报交换独占影像文件;在<塔夫塔>协助下,进行暗号化影像的分析。」



「影像文件在拖车里吗?」



「没有。我们只知道分析尚未完成。应该说是在分析完成前拖车便被扣押了。不甚完整的影像文件现在在<收获>手上,档案本身也无法复制。」



「马上分析不就得了?还是他们已经逃离这个国家了?」



「并没有。<收获>还在这座城市里,为了出售档案。」



「啊!」拍手——凉月完全想通了。「原来那就是『交易』啊,是他们叫价太高了吗?」



「他们开出五千万欧元的价码,俄罗斯政府拒绝支付。」



「好多钱,」望向远方。「那算是天价还是贱价,我也没啥概念。反正买卖最后就是没谈成嘛?」



「他们找到了另一个买家。」冷然的眼眸——愤怒的目光。「是美国CIA。」



「……他们真的会付钱吗?」疑惑。「CIA也在我国吗?」



「预定今天进行交易,我非去阻止不可。」淡淡告知——蕴藏决心的眼神。「我故意放出我单独在此的消息,等<收获>上勾,但没有用。除了去突袭他们与CIA的交易现场加以歼灭外,别无他法了。」



「啊……等等、等等……」手指抵着额心——蹙眉。「如果为了埋设核子弹的『藏宝图』而将美国人连同敌人全杀了,肯定会酿成很大的问题,所以你才叫约瑟夫他们回俄罗斯去,对吧?」



「对。」



「啊,那样就好。是说那毕竟是你们的飞弹,挖到后就拿去丢吧。」



「我说了,那是美苏冷战末期做的决定。『埋设地点现已不是俄罗斯的领土』。虽已是无人居住的荒废土地,但是该设施很可能只离纷争地带仅仅数十公里。只要有挖土机,谁都能跑去开挖,即使是恐怖分子也可以。」



你们这群人是猪头吗——咽下这句话。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何等的蠢事,却不顾性命去做的男人就在眼前。



「慢着……那俄罗斯政府怎么会命令你们回国?核弹怎么办?」



「八成是『为了引起纷争』。」



「……嗄?」



「『积极的恐怖活动』某天就会突然爆发吧。以那个为旗号,侵略我国过去埋藏了核弹的可能区域。大规模的空中轰炸、派兵攻打,为避开侵犯国境或内政干涉问题,在台面下推行种种计划。加上我国的总理大选又近了。纷争往往是绝佳的选举造势活动。国民会变得很狂热,支持派出好几千名没怎么训练的俄罗斯新兵。城市被焚毁、土地寸草不生。南斯拉夫、阿富汗、车臣纷争……『酝酿发生的事件,随时都会发生』。」



一直静静聆听的凉月——静待尤里说完,停顿了一会,莫名感到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变得很近,语带犹豫的问道:



「为什么你要鞠躬尽瘁到那种地步呢?你一个人怎么阻止得了战争?」



「我的理由,可能跟妳为何要守护这座城市的理由是一样的吧。『因为这里是妳的城市』。」



「……话是没错啦。是说……也就是说,你的城市就在『那里』,是吗?」



「只是个小镇,没有到都市那么大。因为某次纷争而家园全毁、人事全非。」



「已是无人居住的荒废土地」——他自己都那么说了,到底还想守护什么?不过凉月并没有问。那大概是他人所无法理解的、许许多多的情感与回忆吧?



「易碎品的家园」——早已被破坏殆尽、消失了的家园。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一无所知的年轻新兵若是纷纷枉死在那里,肯定连幸好没有破坏的东西都会跟着坏掉、无可挽回。



「我说完了。」看了一眼「乖乖坐下」的军用机体保镖。「录下我们之间的对话也毫无意义。俄罗斯政府不会承认,奥地利政府也不会当一回事。」



「我才不管国家怎么想咧。你照你的想法行动就行了。」



站起身——叼着烟/走向汽车,绕一圈、按着副驾驶座的车门。



「反正上头要我听你指挥,我就贯彻始终吧。」



「回伙伴身边去。」尤里——丝毫不受感动。「守护妳的城市。」



「所以才要快快做个了结啊。况且,『这是我的城市』,岂容俄罗斯跟美国的无赖在此做愚蠢的买卖。不好好彻底击溃,那些杂碎还直谷昙追里是很好做生意的都市,改天又会丢下破铜烂铁,把森林烧个精光。」



「对方不是普通人。是手中握有核弹的恐怖分子。妳不怕城市因而毁灭吗?」



「一开始我是满怕的。」坦承——锐利如刀刃的目光射向对方。「可是,结局又有什么不同?开枪会打死人,用刀也会捅死人,用砖瓦敲打一样会死人。核弹也不过是比较『夸张』的杀人手法。而且还不是那些走投无路拿枪乱扫射的笨蛋,是『头脑就好得不象话的人』做出来的呢?这世上若有几万颗那种东西,才更教人胆颤心惊吧?」



尤里——下颚微微上下动了动。「而且还会成为资本主义下的热销商品。」



解除车锁——尤里坐上车/凉月打开车门,回头看着军用机体。



「你还能动的话就跟上来。让你开一次枪试试,就会明白那种事有多没意义。」



『解读为申请支持。』含糊不清——起身。『跟随小凉。』



车子驶离——带着吱嘎作响摇摇晃晃的机体,载着易碎品们离开了森林。







百万城邦第十七行政区(Dobling)——业已地狱化,俨然成为「货真价实、不折不扣战场」的净水场周边。



一面受到「货真价实」、莫可奈何的无力感侵袭,一面又处在「不折不扣」难以言喻的状况下,阳炎设法从三楼逃生梯跳到地上。



抱着来复枪躲进土墙遮蔽处,/心想:塞浦路斯、车臣或是卢安达等纷争地带的城市大概都是这样吧。无处可逃,也不知道墙壁何时会被击破——才这么想的当儿,刚才待过的大楼三楼就被火箭弹爆破,混凝土碎片从头上如雨点般狂落。



话说回来,这里可是百万城邦,好歹也是个先进国家。「饶了我吧,我受够了。」



哭丧着脸躲在被车辆冲撞而崩塌的土墙隙缝架好来复枪,照着米海尔的吩咐,努力掌握敌人的正确位置时——



笼罩着烈火、浓烟、催泪弹瓦斯的当中,以猛烈速度飞出的彩光——紫.青.黄。



——又来了。另一个部队的「空飞型特甲儿童」。



连确认其模样的余裕都没有,彩光便瞬间消失了——说是强心剂,不如说更因他们意识到自己正陷于莫可奈何的状态,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窜升。



怒火压下了无力感,就在原本的冷静自持逐渐恢复之际,扫射音突然传来。



听得不是很清楚——地面某处发生了激烈的枪击战。



在「地下」——刚才那群会飞的人在地上地下来回穿梭,驱逐敌人。



可恶,振作点呀妳。阳炎莫名燃起对抗意识——察觉到自己甚至还没请求机甲化。



忽然传来无线通讯:『红犬(Rot),待命地点遭到破坏,没事吧?』



『还活着。』摇摇头,甩落混凝土的粉尘。『敌人在哪里?』



『真想不到小姐妳会说这种话。』



心惊——我让他失望了吗/慌忙找借口辩解。『因为——』



『刚刚还在眼前的建筑物,现在就看不见了吗?好厉害的迷路小孩。』



米海尔想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意图,她感受到了。



实际上,他的声音与言语也让她回过神,猛然想起那件事。



没错——我方直到刚才还包围着「敌人」=「自己该射击的对手」。



『没必要连妳都陪着敌人自欺欺人。从妳后方探出头的敌人,我会给予适当的招待。用妳的眼睛与来复枪,送「那里」的敌人进入死亡线(KillZone)。』



净水场——好战的修罗们高挂起国旗。



『了解(ja)。』猎犬的应答——接收到可靠的猎人指令后,旋即跃起。



执行传送/瞬间机甲化——随着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在火焰中狂奔=跳跃。



沿着遭受破坏的大楼墙壁来到三楼——以完全恢复正常的清醒脑袋确认采测信息。



净水场的建筑物——从射击孔伸出来的来福枪,不管戏状多么激烈都没有乱枪扫射,聚精会神瞄准后再射击。一群强韧的勇者——虽然跟他们没有任何仇恨,然而要在这座城市握着来福一枪,就必须要有面对「我本人」的体悟。



带着来到胸中的刀刃般虚无感(nihil),解除扳机与击锤之间的连结——轰隆一声射出的子弹,贯穿火焰与浓烟、穿过射击孔细小的缝隙,轰爆手持来复枪的男人的头。紧接着又一个,再一个,方才的无力感与混乱有如谎言一般,藉由缜密又精确的清查,陆续击中以净水场代替炮塔的那班人。



跳跃——疾奔在枪击声比起先前少了很多的街道上,跨过被射成蜂窝的装甲巡逻警车,逼近净水场。看到欲进入该区的BVT部队在大门口受到炽烈的抵抗,从远距离开了两、三枪予以支援。忽然发现——从地上全力直奔逼近目标物是小队长爱好的突击作风,不是自己的。



自己的作风——欲速则不达=探测这一带/找寻深入地下的入口/混凝土盖的昔日地下运河出入口——大门洞开。



刚才空飞的彩光好像也是从这样的地下入口飞进飞出迎击敌人——心想不能射错自己人,冲入黑暗中。



混凝土台阶——震耳欲聋的枪声/事前探测=分析是敌是友/在何方、有多少人、枪战多激烈,一一掌握住——进到通道狂奔/参照复杂交错的地下道数据,拐了好几个弯,来到相当大的通道,单脚跨进下水道里,展开犹如西部的快枪射击。



又长又大的来复枪发射出的子弹正面击倒约莫两百公尺外、正朝这边过来的数名敌人。经过沉尸于下水道的他们身边,冲进另一条通道,以机甲化的膝盖在混凝土地上滑行,迅速转换成单膝跪姿。



很有可能又会碰上那个盘腿的狙击手——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朝向被钢制格栅门堵住的通道前方那一片漆黑射击.射击.射击.射击。



所有子弹均没擦到格栅,准确无误地穿越、将躲在暗处手上拿着武器与炸药按钮的四颗脑袋一一击碎,在零点几秒内停止对方一切动作。



难道他们想爆破这里,封住通道——?一脚踢破被锁链五花大绑的格栅侵入——看到设置在天花板的大量炸药,疑问顿时变成确信。



不是英勇地迎击,而是设法堵住我方的通路,这一点米海尔确实说对了,她发现敌方部队规模意外小的证据。



顿时安心不少——她大可乘胜追击,但是在无人支持的情况下要发挥百分之百的威力实在太勉强了,也让她非常不安。



衷心渴望英勇的突击手与可靠的游击手就在这里,但仍设法独力撑住、继续前进。



朝最近的下层楼梯走去=经过探测,确认下方有钢铁巨块倒下——难道是BVT的军用机体掉到了几十公尺的地下?又好像是敌人的武器。



支离破碎的装甲=惊人的扫射痕迹——恐怕是那几道空飞彩光的杰作。



他们解决了那样的庞然大物啊——这样我就轻松了/也变得较没挑战性。



带着感谢与竞争意识各半,阳炎抵达净水场区域的下方。从防止重要的观光资源=多瑙河被市民排放的家庭废水所污染,长年所使用的古老净水装置死角开始快速探测。



目前所在位置是在半地下,同一楼层没有敌人也没有自己人,头上是四十公分厚的混凝土天花板,其天花板=地面的上层,确认就是净水场建筑物的大门口。



根据地上依然健在的MPB通讯车的采测情报,想入侵的BVT部队早就树倒猴狲散,敌人正忙着准备再次迎击。



好,射击吧——采取跪姿,将来复枪枪口举到头上。暗暗祈求不要有没采测到的硬化建材,子弹也千万别弹回来——射击出去。



超传导式怪物来复枪以最大速度射出的子弹,与其说击碎混凝土,不如说像锥子般穿过去。尽管弹道有稍微偏离,还是从正下方贯穿了地上的敌人身体。



紧接着,从实质上不到三公尺的狙击距离连续发射必杀枪弹。



万万想不到对手是机械化少女,固守大门口的六名勇者接二连三倒在丰牢筑起的障碍物另一头。



阳炎边确认探测情报边在楼层内移动——爬上台阶来到一楼。



宽敞的房间。早已不用了的计测器埋进墙里,上头标示着好几年前的水质。忽然感应到有人在移动——来到通道。迅速将长又大的来复枪上膛待发,藉由复数采测情报单凭数值便掌握对手的位置——送出准确的一击。



子弹贯穿墙壁——射穿标靶的头、取走性命。



静默——屋内没有动静/屋外传来零散的枪声——战斗的尾声。



执行还送=恢复成平常的手脚与来复枪,进入像是资材存放室的空荡房间。



高高的天花板/灯火通明/房间正中央摆着餐桌=建筑物的平面图。通讯器材山。



墙上有洞——最后击中的男人握着手枪、头部流血倒卧着。



房间一角是弃置的铅板山——另外还有被撕裂了的巨大金属块。



发现墙上装设的某种机器正发出「喀——喀——哔——哔——」的声音。



哇——辐射探测器(Geigercounter)。



不假思索倒退数步,但计测器的刻度显示尚有很大的余裕,慌张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们一定是在这里拆开覆着铅板的原子炉进行作业了。真讨厌,很危险耶。



正想拔腿逃离之际,突然听到多人的脚步声。



一架起来复枪——便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喔喔,今天上演的自相残杀戏码已经够多了,狙击手(Scharfschutze)。」



后面带着一大票队员现身的米海尔——瞥了一眼辐射探测器/不以为意地把玩着通讯器材,看着桌上的平面图。队员们迅捷地确认那些证物/拍摄/将档案传送至通讯车分析——还真是训练有素。



米海尔对着茫然又佩服的阳炎,说:「刚才副长传来关于<沙漠劲旅>的情报。好像是对各地的集团或独裁国家做战术上的指导,赚不义之财的人。主要市场在美国,据说连效率奇佳的虐杀法都照敦不误。假如那班人全都拥有美国护照,我也不讶异。」



太迟了——情报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这里的敌人接受了他们的指导吗?」



「照实际情况看来,应该还接受了指挥。」看着那堆铅板山——丢下通讯器材。「这里已撤退完毕。原子炉的换装也已完成,表示即将——」



噪音忽然响起——发自丢出的通讯器材。『公告……天使吹响了角笛。<666>移送往螺旋梯……天使吹响了角笛<666>移送往螺旋梯……』



全场静默——无言地安装录音装置/接上分析器/测定周波数/迅速展开追踪。



噪音忽然打住——通讯器材完全沉默。



「刚才那是……?」阳炎——压低音量。



「恐怕是敌方变更通讯直播频道前最后一次的全队公告。」米海尔——当天首度露出笑容。「因为妳比他们快了一步,阳炎。倒在那边的男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毁掉器材就中弹了——怎么样?」



队员=很有气魄的神情。「推算出来了。再几分钟,<刕>就能分析出线路。」



米海尔拍了拍阳炎的背——「哇!再多夸奖我一下!」=恳切的愿望。



「很好,差一点就抓到敌人的尾巴了。把车子开过来,从敌人的通讯镇定位置。」



当全体人员随着吹散疲劳的热气离开房间后,很快又响起急切的「吧答吧答」声。



米海尔把手放在无线电呼叫器上——队员从挡住窗户的板缝向外面看出去。「是军方的直升机。」



「该来的还是来了。」米海尔——环视全体人员。「就在刚才,军方要求移交全部搜查权,大批维安人员围捕来复枪射手的奋战成果也会被夺走,但我们仍有工作要做。防止军方发布全市戒严令、并亲手拦下载走原子炉进行愚蠢接力的最后一棒。」



½



百万城邦第二十二区(Donaustadt)——拥有联合国都市(uno.CITY),号称市内占地面积第二大的地区。



横渡多瑙河/多瑙岛/新乡瑙河,横贯二十二号高速公路(Autobahn),新开发的商业区——夕雾从十一楼高的大楼屋顶平台,一直看着「那个」。



撞上夕雾的轿车约在四十分钟前进入一栋很大的办公大楼。



推断那群男人肯定还有其它同伙,大胆不对轿车出手,只是一味奔跑、跳跃,持续追逐,最后追到了这栋大楼。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警卫用车位,夕雾躲在阴影处看着男人们将尸体装进大袋子。大楼的警卫人员将那个像是战争片常出现的尸袋拿走了。



不久后,她看到了男人们搭乘的电梯停在七楼,于是跑到大门口确认公司名。『三冠保全(DreiKronen)/警卫保全』——也负责该大楼的保全业务。



换句话说,监视器等室内保全设施,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夕雾移动到对街的大楼,努力从外面掌握该楼层的状况。从外面看只是一间相当普通的公司,里头有一群穿着防弹背心的武装人员,但保全人员有那样的装备也是合法。



室内,暗杀「微波炉男」三人组的幸存者——刚与像是上司的男人结束对话,正在跟同事谈话。



如果阳炎在,就能掌握他们的对话;从内容到他们的目的、背景都能了如指掌。诸如此类的想法在夕雾脑中浮现,把电视节目录像还没结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知不觉间,湿透的衣服已被晴空与吹进大楼狭缝的风弄干了,持续监视的过程中,无线通讯传来——副长。



『白犬(Weiss)?快回答,白犬(Weiss)。妳到底是怎么了,白犬(Weiss)。』



颤了一下,仰望天空——歪着头回应:『在,怎么了吗?副长先生?』



『笨蛋。』睡眠不足,心情相当不好的声音。『那是我要问妳的问题。公关部课长刚才清醒了,但他的报告我完全听不懂。有找到被枪杀的男性尸体——』



『「微波炉男」先生被人枪杀了。因为<666>惹来了杀身之祸。』



『妳说什么?』非常吃惊的反应。『妳怎么会知道<666>?』



『是「微波炉男」先生告诉我的,他也有写在「设计图」上哟?』



『「设计图」……?寻获的拖车以及方才截听到的敌人通讯都出现了同样的数字,妳是指这些新发现吗?』



夕雾——完全没进入MPB的服务器/对副长所说的话也不予理会。『「微波炉男」先生说过,<666>放进微波炉后会发生大爆炸。在两百公尺或三百公尺的高处,会有惊人火啸袭来~』



『为什么没立刻报告?笨蛋。』副长——低吼:『<666>目前推测是暗指原子炉的代号,但完全不知道最终会运送到哪里。要让核子弹头的爆炸发挥最大效果就必须发射到「两百至三百公尺的高度」。妳是不是拿到了那个发射装置的「设计图」?』



『是这样吗?』不可思议的语气。『夕雾还以为「微波炉男」先生已经跟MPB的人说过了,因为他是千千石先生邀来上通告的呀?』



『……<黄色清单(gelbeListe)>吗?』呻吟——像是忍着头痛。『我会要他们马上再次确认那个男人与那家伙带来的情报。对了,妳现在到底在哪里干什么?』



『是——☆』精神抖擞地举手——自「微波炉男」在眼前被射杀后首度展露笑容。『夕雾待会要去三冠保全(DreiKronen),阻止射杀「微波炉男」先生的歹徒同伙发动微波炉大爆炸~☆』



『三冠保全(DreiKronen)?慢着,白犬(Weiss),别操之过急。再说清楚一点——』



『夕雾队员去去就回——☆』



『白犬(Weiss)……慢着,白——犬!!』



但在那个当下,副长的存在已从夕雾脑中完全消灭——以兴高采烈的舞步退到后方,将重要的「设计图」仔细折好小心收进口袋。



助跑/疾走——跳跃=宛如地对空飞弹发射出去。



「传送开封。」



虽然进行的是平常任务,但是在摄影棚停车场听到的枪声已被判定为危机层级,透过通讯芯片在主服务器上留下记录。再加上被车子撞飞的冲击,均可视为判定发生了紧急事态的有力证据。



因此——一秒多时间,机甲化完毕。



在夕雾抵达前两秒,窗户已被闪耀的钢丝切得细碎,她笑盈盈的朝窗口攻入。



磅啷!交叠手足的夕雾飞弹,小恶魔风女仆装裙子翻飞,露出印有大大「MPB」字样的小裤裤,准确命中目的地——沿着裂痕碎裂的强化玻璃与窗框飞起,落在楼层的地板上,深深凹了个洞。



室内的三名男人太过震惊而弹开地面几十公分,只有那个幸存者呆呆地将手上杯里的咖啡慷慨地倒在地板上。



「MPB的夕雾队员遇到了很多事,脾气可能不太好喔~☆」



精神抖擞地举手——发出开朗的夕雾式警告,随后质问:



「夕雾益智问题,出题了!<666>在哪里?知道的人请举手~☆」



然而,从半空回到地上的男人们个个都是面容精悍的武装男,自然不会举手回答破窗而入的少女问的危险问题,反倒以他们长年的一贯作风,陆续拔出腰间的手枪上膛。



「劈啪」空气冻结的声音。



就在那个杯中咖啡最后全进贡给地板的幸存者眼前,三人举着枪像是静止画面般完全停止。下一瞬间,头部与四肢与枪枝或左或右斜斜滑落,随着钢丝的银光,让人晕厥的红色鲜血喷溅到地板上。



尖锐的叫声——幸存者再度存活了下来,奔出房间不停尖叫。



「是特甲儿童!那个特甲儿童来了——!」



同楼层的人跟着紧张起来。正要上工的武装集团在电梯间向后转奔回,听到刚才的爆裂声跑到房间门前查探究竟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回头找武器,连身穿套装的女职员们也放下公务,纷纷从开放的武器管理室拿出印有『三冠保全』的手枪/霰弹枪/来复枪/镇暴用瓦斯枪/电击枪/防暴网枪。



不到一分钟,他们各自以书桌、置物柜、隔间板为盾展现训练有素的迎击,最先赶来的武装集团朝最里面的房间肆无忌惮地开火。



宛如饥肠辘辘的蒙眼野兽,触碰到什么就拿起来狼吞虎咽。墙上开了个大洞、书桌被轰飞、墙上的壁画与生活用品被打得稀巴烂,连地板跟天花板建材都支离破碎;白银人影在这当中毫不迟滞,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



仿佛质疑何谓重力般在地板/墙壁/天花板之间弹跳,双手指尖自由自在地舞动银色弧线的夕雾将最初的集团一个接一个,或是三、四个一起——连同头盔、防弹背心、手上的枪枝,统统五马分尸命丧黄泉。



在那样的夕雾旋风下,对付手持武器冲来的人不可能男女有别。



手枪与手腕的断片在空中飘舞,网枪射出的铁丝网也被切断成了蜘蛛网,作为护盾的书桌与上膛的霰弹枪连同背后的置物柜一起被截成两段。



高雅的亮灰地板染成鲜红、在高质感的衬托上加了不少分的白色与金属材质墙壁化为弹痕与溅血的抽象画,发出悠闲声响的咖啡壶里,某人被切落的耳朵正噗咕噗咕滚着。



夕雾飞弹触地后五秒出现三名死者——两分钟出现下一批死者八名——四分钟再追加十七名死者,杀人绞肉机的乱舞才终于进入收尾阶段。



全部钢丝自手指头切离回复成液状,在闪闪发光的银丝中,夕雾朝里边唯一完好如初的董事办公室信步走去。



脚上中两枪/背上机甲吃了一弹,但她只觉得订制的服装沾上了溅血很可惜。在伤势无大凝的状态下,站在门前仔细聆听。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门板另一边响起了电话铃声。



夹杂在电话铃声里的,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以及「喀」地扳下击锤的声响。



接着是撕裂空气的「劈啪」声——随着夕雾平举的右手再度垂下,眼前的门/墙壁/铝框均被大卸八块/崩落毁坏。



隔起的房间与之外的空间合而为一时,厚重书桌的对面/沙发阴影处/墙边,出现跟门板同样被切成好几块的三名死者尸体。



夕雾看了那个幸存者一眼,一路幸存到最后的他,结果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仔细一想,可以盘问的对象一个也不剩,但她并没有重新思索对策,大步朝书桌走去。



铃铃铃.铃铃铃——



响个不停的电话——轻巧地拿起话筒贴在耳上。



「太怠慢了!」



冷不防传来像是喉咙有痰卡住、衰弱但充满异样迫力的声音,夕雾吓了一跳瞪大眼睛。



「那群人渣又来闹了。再这样下去<666>要怎么运进来?快召集你们<纯粹土兵(Linesoldat)>本队驱散人渣。现在、马上!<白盾(Weissschild)>的荣光好不容易要接近了,老夫绝不允许在这种时刻被那些人渣团团包围。听到了没?说话呀!你这没用的废物!」



夕雾将话筒放在耳边闭上眼睛,以另一只手的手指抵着额头,像是电视猜谜节目的参赛者,忍耐着一秒一秒逼近的紧张、在记忆与推测之间反复集中意识,终于,让她抽丝剥茧想出了一个名字。



那天跟凉月谈话的轮椅老人——不过才几天前刚听过的名字。



「温茨尔.艾门莱希先生!」



「喀锵!」电话另一头传来猛力摔下话筒挂断电话的挑衅声响,听在夕雾耳里仿佛是猜谜节目主持人激动的吶喊声——



「当当——当!」



「正确答案——!」



「请给答对者掌声鼓励——!」



豪华奖品居然是号称高度六百六十七公尺的老人扑杀塔。



维也纳塔。



>>>>>>第伍话



请勿拆封Donotremovecovers



Ҽ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行政区(Reinprecht)——某间位于森林里,绿意盎然的教堂。



太古老而早被世人遗忘了的小小旅途教堂(Basilika)前庭,停了四辆车。



早就截听到的交易时刻+地点——在俄罗斯政府不插手的默契下/让都市治安组织绕着原子炉四处奔走/几乎毫无障碍,横行无阻的武装集团。



<收获>——个个是毫无破绽、有着粗犷长相与体魄的男人。



进了森林后一路几乎都匍匐前近的尤里土凉月——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由于异常醒目,被留在后方数百公尺的洼地待命。



尤里以电子望远镜迅速看清敌方人力配置——通往教堂的道路出入口上约有十名伏兵/教堂周边的森林有三名狙击手/教堂外有四名/里面有十名左右。



窃听——拆下军用机体其中一组收音装置带着走=收听教堂内交谈的俄语。



CIA还没到/真慢/太慢了/到底有没有诚意交易啊?/会不会是圈套?/这座城市的治安组织会不会杀出来搞破坏?/再拖下去连我们都会受到核弹威胁——诸如此类的对话。



美国人不知为何放了他们鸽子——不管原因为何,这都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再这样下去,那些家伙就要走人了。」凉月嘀咕——试着催促小心谨慎的指挥官。



「他们一撤退,立刻发动攻击。」尤里手握来复枪——腋下夹着爱用的霰弹枪。「攻坚后,命令那架乖顺的机体从后方森林射击。让敌人误认有一支部队存在,以诱出伏兵。」



服从战争之犬——长年带兵、领导经验丰富的男人指挥。「了解(ja)。」



用PDA传简讯下指示——传给与主服务器联机中的吹雪本人/再转给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不到一秒就收到回复。「会乖乖听小凉的话。」



用语好幼稚——不太想让尤里看到,收起PDA。「准备就绪。」



「来了。」以下巴比了比——从道路对面来了二个人,进入教堂。



马上出来一大批人,以俄语指挥——几人耸耸肩,上车。



「上!」迅速将来复枪上膛的尤里——单独飞奔出去的凉月。



依照战略先击溃狙击手——尤里接连解决两人/边跑边执行传送的凉月挥舞着漆黑的拳头,接近另一名狙击手=右钩拳。



飞溅到草丛的血雨——踢击树干跃起。



男人们听到枪声赶紧以车子为盾——着地的凉月朝车体后座使出全力以赴的左钩拳。



连同里头的司机整个打飞在空中翻舞的车子——落在另一辆上头=起火燃烧。



这股冲击造成两辆车里头总计两人死亡——躲在车体另一边的四人被推倒。



从森林冲出的尤里边连续发射霰弹枪边狂奔——好几人倒下,其它人赶紧回到教堂内。



凉月发动突击=血洗三人——从森林展开炽烈的扫射=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



守在教堂入口处的伏兵跑进森林,朝军用机体开炮。



尤里/凉月——从教堂后门冲进去前一刻,掀起惊人的枪击风暴。



迅速一左一右分散逃开——贴在教会墙上一动也不动的尤里/冲进森林的凉月。



从教堂后方疑似厩舍的废屋悄然窜出敌属军用机体——「螃蟹(Krabbe)」。



居然来这招!去你妈的卑鄙小人——心有不甘的大爆粗口/事前完全没露馅也没留下蛛丝马迹/恐怕是在几天前就已预先埋伏。



闯入的攻势受挫——忍不住申请支持:「吹雪——!!」



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从森林里飞奔而出,横走着朝同型机体扫射。



敌属机体灵敏地挺进——杠上蟹臂或歪斜或残缺的疑似吹雪机=一边扭打一边以空着的蟹臂发动机关枪扫射。



尤里抓住瞬间空档,沿着教会墙壁绕行趴下身子——凉月在森林中狂奔=闪避敌方伏兵与机体的交叉火网。



这下糟糕了,真的很糟糕——形势逆转得令人讨厌。



在森林中迂回快跑,好不容易绕到教堂后方,一出现在另一侧,教堂窗户内猛然射出大量子弹——凉月吃了两、三发子弹,踉舱的同时也感谢机甲的强韧=化怒气为力量纵身一跃。



将硕果仅存的车其中一台猛然殴飞——车体撞上窗边。



本想活用这一瞬间的空档跳上教堂的屋顶,但敌属机体的扫射让她打消念头。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怒气直往脑门冲,朝森林后退/除了跑给对方追别无他法。



尤里手持霰弹枪贴着墙蓄势待发,似乎想抓一个不会出去找死的好时机冲出。这时——



冷不防传来噪音——随着现场转播复活而收到的无线通讯回复。



『凉月~!』开心的声音——约瑟夫奇怪的语序。『这里妳在看到真惊喜!』



凉月吓了一跳躲进树荫——墙边的尤里也停下了动作。



接着用无线通讯展开连珠炮般的俄语对话——尤里/好像是约瑟夫/结果是赫尔岑/你们来干嘛/别做这么蠢的事/我们马上去支持/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行!遵从祖国的命令——诸如此类的。



『我们只想遵从您的意愿。』约瑟夫=德语——只有那句是以正确的语序/正确的发音道出。『我们只想在您的手下持枪杀敌。』



胡子男赫尔岑——突然从凉月身旁冲出的熊男抛了个危险的媚眼。



将不知从哪人手的火箭筒上膛、发射——弹头穿过树群、画了道圆弧飞去。



炸裂——敌属机体中弹摇摇欲坠/疑似吹雪机将它推倒。



凉月后方——蓝眸阿斯特洛夫/L字伤疤斐杰=展开剃刀般利落的狙击。



窗边的敌人一一被击倒/纷纷从窗户撤退/在地面爬行。



凉月冲出/尤里冲出——又有三名男人从森林冲出。



虔诚教徒梵尼亚——仰望古老的教堂,一面划十字一面持来复枪连射。



诗人华希礼——瞇着眼睛对着森林里早被世人遗忘的教堂投掷手榴弹。



败家沙俄札——口中喃喃念着「耶稣基督最初救的是课税之人,不是被迫缴税的可怜人」,一边猛烈发射火焰。



手榴弹的一击——砖瓦砌成的玄关崩落/轰飞了好几个敌人/装饰教堂屋顶的十字架受到冲击发出巨响落下。



剩下一辆车/隐身在阴影处的武装犯们/圣堂墙壁/沿着墙壁攀爬的植物——起火燃烧。



对面的森林——矮壮的尼可莱设置对人地雷=敌方伏兵连发出哀号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炸得支离破碎、奄奄一息——板着脸孔。



教堂后门——最年少的彼德设置的攻坚用炸药轰开了铁门——邪邪一笑。



英勇冲入圣堂内的两人——机械眼瓦西里/长人伊凡。



来复枪精准的三发点放——利落明快/连同祭坛与几名敌人统统击倒。



祭坛因为子弹的热度而燃烧起来——旁边放有铝合金箱。



瓦西里掩护/伊凡快速抓住箱子往后退——报告:『已掌控疑似交易物品的箱子,中校。』



『继续掌控。』像是很勉强地接受部下战果的尤里——朝敌属机体开火。『将敌方「螃蟹(Krabbe)」诱到后方打倒。十秒内设置完毕。』



敌属机体伸出蟹臂扫射——尤里及时闪避,隐身在墙后。



凉月冲进森林,想送给伏兵左右开弓大礼时——矮壮的尼可莱已经先她一步机敏跑开,奔向教堂后方。



与已着手准备的彼德一同设置——尤里/瓦西里/伊凡掩护射击。



梵尼亚/华希礼/沙俄札分别攻击敌属机体。



敌属机体转换方向——撞飞疑似吹雪机,朝尤里挺进。



逃往后方——敌属机体追上去——来到那家伙冲出的厩舍与教堂间的狭缝。



炸裂——建筑物倒塌=墙壁/窗框/大量砖瓦在敌属机体的上头自左右崩落。



尤里跳上敌属机体,右手抓住机舱门——灼热=熔化门锁。



砖瓦堆里伸出数支蟹臂——凉月抓住其中一支/殴打折断。



尼可莱用钢索将数支蟹臂套住——像变魔术般灵巧地缠绕。



机舱门锁被熔断打开——驾驶座爆发出惨叫。



瓦西里/伊凡射击机舱内部——哀号静止/机体沉默。



差不多在同时,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约瑟夫/赫尔岑相亲相爱地合力扫射、清除余党完毕。



约瑟夫/赫尔岑举起大拇指,比出「干得好」的手势——疑似吹雪机亦举起蟹臂回应。



玄关与后门都冒出火舌并崩落——焚烧的教会业已化为单纯的柴火。



凉月丢开蟹臂,望着尤里努了努下巴——你也夸奖一下部下呀?



轻轻的叹息——尤里来到教堂前方/十一名战争之犬逐渐靠拢。



俄语——「你们的行动绝对不会受到褒奖。」「因为你们无视政府和我两边的命令。」「但是,我一定要谢谢你们。」「我以拥有这样的部队为荣。」诸如此类的。



凉月与疑似吹雪机,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他们。



紧紧系住十二名男人,类似羁绊的情感毫不浮夸地流露。



或许,那正是他们的心灵能承受超乎预期之血腥与暴力的秘诀——伙伴的存在。



尤里的话突然被打断。



「吧答吧答」吵杂的螺旋桨声——军队的运输直升机出现在头上,发出吵死人的声响。



『即刻卸除武装!重复一次!即刻卸除武装!』



自道路的彼方陆续登场——车顶装有重机关枪的大型装甲车一辆/附设机枪座的吉普车一辆/后座载有十几名士兵的卡车两辆=阵仗大得夸张。



吉普车停下——副驾驶座上貌似指挥官的男人怒喝:「把枪丢掉!」



卡车并排停车——二十多名兵士鱼贯下车。



从直升机垂下绳子——将近十名的空降部队队员。



尤里——放下枪口、右手高举身分证,走近吉普车。



「我是俄罗斯政府派来的特务搜查官。我们不是敌人,请向大使馆确认。」



吉普车副驾驶座上的男人高傲地颔首。



「感谢你们歼灭<收获>。侦察卫星的影像文件『就在那个箱子里吗』?」



尤里/十一名男人/凉月——全体愣住盯着吉普车上的男人。



下一秒,全体迅速对应——发挥过人的机敏开始移动。



尤里丢掉身分证,一面迅速将霰弹枪上膛,一面朝旁边跑开。



枪声响起——俨然是枪林弹雨。任何机敏无比的人也绝对逃不掉的、震耳欲聋的火力齐声射来。



士兵们的来复枪发射出子弹,贯穿尤里的肉身,鲜血宛如残影般飞溅。







百万城邦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MPB特搜部队在高速公路交流道附近埋伏待命。



齐聚在数百公尺外,就定位的后攻部队——巡逻警车/装甲车/救护车。



破解敌人通讯码后不到三十分钟——短时间内四度截听成功。



最后一次通讯并查明了明显是以德语发音的组织名称<白盾(Weissschild)>。



听来就像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会喜欢的组织名——阳炎的个人观感。



根据截听到的内容大致锁定了敌人位置,埋伏在预测行进路线上。



自整起事件发生以来首度大快人心的行动——不是从后方追击,而是在前方迎击。



车内——驾驶座上的米海尔/左手持来复枪/右手夹着通讯麦克风.多具手机。



「目前敌人全是用德语交谈,有可能是赤鹿这号人物隶属的组织。<白盾(Weissschild)>这个组织是首次听说,是最近才组成的吗?还是长年派遣下游组织执行任务,本身并未露面?现正透过主伺服器分析德国、奥地利、瑞士、匈牙利以及其它德语圈的武装集团犯案事例。向各国反恐组织要求情报支援。」



暂且离开通讯——触敌之前的短暂时间,默祷尽可能收集到多一点情报。



「但愿待会要迎击的集团,不会又是巧妙运用通讯伪装的幌子。」



米海尔意志坚决的眼神——望着挡风玻璃外的晴空/高楼群/河岸的树丛。



好和平/疲劳与瞌睡虫袭来/几乎忘了敌人即将到来——副驾驶座上的阳炎杂感。



为保持紧张感开口询问:「没带着原子炉的欺敌部队会选择一上路就会被捕的高速公路吗?我认为他们会选择更能让我方忙得人仰马翻的路线。」



「一般是那样没错,但是他们成功地在净水场害我们栽了个大跟斗,毕竟我们的确被原子炉给骗了。凡事还是存疑比较好,说不定敌人还有更厉害的绝招,身为指挥官也必须怀疑我方是否尚未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你还真擅长做最坏的打算啊——阳炎深表佩服。「辛苦您了。」



大无畏的笑容。「话虽如此,还是不能漏掉这条路线。如果对方真的采取欺敌行动,就更证明一件事:敌人宁可牺牲剩余不多的部队,也要确保运输管道畅通。敌人选择保住核武的同时,就出现了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因为那个核子弹头重得要命。」



「所以需要大型搬运车?」



「这有超大型的发射装置。核子弹头要破坏一座都市,就必须『发射到最能发挥威力的两百至三百公尺高空』。根据主服务器的试算,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不管将核武缩到多小,光是引爆装置跟弹头还是将近一吨重。所以敌人必定有『发射管道』,也就是不在那里爆炸就毫无意义的目的地。」



「那我就安心了。」



「嗯。让部下过分安心就不值得夸奖了。为了让妳保持紧张感并全神贯注,再告诉妳一个珍贵的情报吧。」



我不想听——克制真心话/以满不在乎的表情吹爆泡泡。「什么情报?」



「敌人运送的早已不是原子炉(Atomreaktor)了,而是称为核子弹头的『成品』。」



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尽管是预料中的事,冲击性还是相当大。



「根据呢?」



「在净水场地下一角发现了大规模的加工设施,连被列管为违禁品的三维测量仪与离心脱泡机都有。在我们绷紧神经作战的期间,敌人正好整以暇为最后的工程收尾。拜此所赐,<刕>的试算结果也一口气跳升了好几位数。」



我.不.想.听——但又不想让他失望,只得硬着头皮询问:



「跳升了多少?」



「核子弹头完成机率高达95%,正常爆炸率跃升为50%。」



即使身体早经过机械化,还是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为什么你还能那样沉着——念头已超越尊敬,转成了傻眼。



「瞌睡虫全跑了?还是有值得庆幸的一面啦,50%的机率就表示『还能阻止』。」



坏坏一笑——没有放弃这个选项的笑容/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家的小队长」。



「只要找到敌人的发射位置,就能制胜吗?」紧紧攀附最大的希望。



「那个倒是有相关情报进来。得知<666>存在的民间人士好像在将相关引爆设计的情报提供给MPB之后便惨遭灭口,副长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确认。」



重要证人也不保护好,笨蛋——真让人想哭。



「对敌方或我方来说,这都是最后一击了。最后赶上的是哪一方还不晓得,但我还有一项敌人绝对没有的利器。」



「啊?」话题越发引人不安了,不禁想逗逗他:「是中队长的乐观吗?」



「是妳,阳炎。我有妳这位最强战斗兵种暨优秀猎犬。」



在绝妙的时机,绝佳的幸福来到。



差点情不自禁露出「得意的笑」/勉强忍住。



「……阁下鼓舞部下的手腕真的很高明。」



「喔?这么说,妳乐意为我效命啰?」



少年般的微笑——拜托你,别再玩我了。



通讯忽地传来:『军队接近。命令清单上全体市属组织,即刻解除武装。』



米海尔迅速将通讯麦克风放近嘴边:「隶属部队和规模是?」



『第二驻扎部队05分队。大型运输车辆以及军用机体「半人马肯塔罗斯」一架、战斗用吉普车两辆、载送兵员用卡车四辆。』



「阵仗真大。就说目前正在搬运伤员,设法塘塞过去。武装解除指令待会再发送。」



『了解(ja)。军方正往这里前来,已隐瞒我们在此埋伏敌人一事。』



「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然会被视为拒绝解除武装的抗命分子遭到逮捕。一样要被逮捕的话,不如将该做的事都做一做,关进拘留所也比较安心。」



其中一具手机响了——切换成免持听筒模式。『截听到敌方集团的通讯,目标已进入预测路线。主服务器正在追踪全体行驶车辆。』



又一具手机响起——同样切换成免持听筒。『服务器正在分析的犯人传来了微妙的档案。』



「怎么个微妙法?」



『方才下令解除武装的通讯码,与敌人的通讯码相当近似。』



米海尔向最初响起的那具手机下指示:「敌人可能寄生在军方的通讯网络上。再次分析筛选近似值,进行追踪。」



『了解。再次分析需要二十秒。』



『四分钟后,敌方车辆就会接近。』



『下令解除武装的分队也循着同一路线接近中。』



米海尔腿上的电子手札发出提示音——情报片断接二连三涌入/一一实时回复。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好神——阳炎在心中为漂亮抛接着通讯小沙包的杂耍师米海尔鼓掌叫好。



『再次分析结果出炉,敌人的通讯码与下令解除武装的军方通讯码一致。』



左眼看电子手札的数据——右眼看马路。「完全一致吗?」



『系统没有受到寄生污染的迹象,根据刚刚的分析,已可以镇定敌人确切的位置。』



『敌方车辆正在接近。』



没来由的紧张感——米海尔折叠起记事本收进怀里。



『分队来了,还没发现我们。』



「可以使用『敌人』的通讯码,『由我方』插入通讯吗?」



『可以。要申请主服务器辅助进行电子伪装吗?』



「不用。现在就呼叫对方:『报告<666>的运送状况。』」



切身感受到待命中的队员均绷紧了神经——阳炎抱着来复枪的手也加强了力道。



『敌车再一分钟就会接近。』



『看见分队了。并未发出警告。似乎尚未发现我们。』



『对方回复:「接下来要上高速公路、下施陶芬出口去到巨塔。」)(注:施陶芬是指古迹BurgHohenstaufen,是施陶芬家族的祖居。』



紧张——冷汗直流。



想要嚼泡泡糖——牙齿与牙齿彼此咬合着不动。



握着通讯麦克风与手机,一动也不动的米海尔——眼睛发出好战的精光。



『对方回答了:「比预定时间迟了一些,但还在容许范围内。你们是哪个集团的?」』



「别回答。用相同的通讯码变更通话对象。马上对『第二驻扎部队。五分队乙如此传呼:



『MPB封锁了高速公路的入口匝道,火速变更为应急路线。巳



『了解。』



沉默——一触即发的气氛。



噪音——讲话声:『对方回复了!「了解。你那边是什么集团?」』



『截听到「敌人」通讯!与「军方」的通讯码完全一致!』



『敌车绕开了!』



『分队也绕开了!与推断的「敌车动向」完全一致!』



握着通讯麦克风的米海尔,操控手排档——以猛烈之势踩下油门。



「第一班、第二班,立刻封锁『敌人前进路线』!」车子疾驶而出——轮胎发出尖锐摩擦声。「第三班,堵住退路!借用附近的民间车辆,无论如何都要逮到对方!」



紧紧抓住来复枪与安全带的阳炎——瞪大了双眼/太过惊讶而说不出话,只是一直凝视着米海尔。



米海尔——用膝盖操控方向盘/切换线路,朝通讯麦克风咆哮:



「呼叫总部!这里是特搜队,紧急通知!『第七敌方集团渗透我方军队』!重复一次!『第七敌方集团渗透入我方军队』!现场火速要求增援!」



『这里是总部。已尽量调派人力增援。』副长的声音。『与其它组织连手战斗。没有时间再次确认情报是否属实,直接行动。』



手机:『敌人——军队又绕开了!阻止不了!』



手机:『敌方集团开始反击!武装层级差太多了!』



大楼对街的马路传出枪声——激烈的冲撞声。



军用机体启动的低鸣——大楼与大楼之间=发出激烈炮火的闪光。



话声透过扩音器传来=军方。『即刻解除武装。即刻解除武装。』



米海尔大喊:「透过主服务器切入军方总部的紧急线路!把线路接到这辆车上!立刻行动!责任由我负起!」



『了解。』



噪音——闪避慌忙逃窜的一般车辆,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话声传来。



『什么人?竟然对我们发动电子攻击——』



「这里是MPB特搜部队!」不分青红皂白——陆续投下言语炸弹。「仔细听清楚!第七敌方集团<白盾(Weissschild)>渗透『军方内部』!立即清查第二驻扎部队05分队及其支持部队,执行中止全部大型兵器的程序!」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空再重复一次!『05分队正在运送核子弹头』!在想阻止核弹运送的同胞全军覆没前,快协助我们!」



陆桥——冲上人行道后停车——米海尔旋即飞奔而出/阳炎慌忙跟上。



线被拉到不能再拉的通讯麦克风——双臂举着上膛了的来复枪。



令人迷醉的狙击站姿——扣下扳机。



正面命中自两百公尺外驶来的军方吉普车司机。



吉普车急速剎车/大型运输车辆拐进左边巷道便失去踪影/载送兵员用卡车停下,一批全副武装的兵士飞奔而出——军用机体跟随其后猛烈开火。



「可恶,这下搞不好会演变成『与军方开战』,等于『武装政变重现』。『军方与警察的枪战戏码』就要在市中心上演了。」



枪击瞬间而至——米海尔躲进陆桥扶手下/阳炎躲进车身后。



几乎将扶手整个削掉的猛烈攻击——光这一点就看出双方武力天差地远。



「阳炎!」激动的吶喊——命令。「妳快去追运输车!<666>在里面!」



呆愣。



对手是「军队」,「全副武装」的一支分队。全部重武装的同胞集团。



然而没有借口推却——自然米海尔也没有推却的余裕。



「快『帮我拦下』他们!『拜托』!」



那句话直直射进阳炎那与现实的预测、恐惧或理所当然的抵抗心等等无缘且毫不设防的内心深处,「砰!」一声正中红心!



「了解(ja)。」



翻身疾走——朝向大型运输车辆驶离的方向/雅致的大楼群/引发恐慌的一带。



理性发出哀鸣——对方可是军队,岂只是一支分队?敌方「不可能没有」增援。



绝对会被夹击/被围剿/被偷袭/即使炮火隆隆也只能硬着头皮承受。



只有我一人绝对打不赢。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吵死了——「她」的/「我」的/「阳炎」的果敢决断的声音。



这是那个人的请求,那个人拜托我的事。



而我「受到那个人的拜托」——所以,害我「只能想办法去做了啊」。



传送开封——仅仅一秒多。



鲜红四肢跃起,朝向强大且超难搞的敌人疾奔而去。







彷佛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从自己口中持续爆发出的、有如火焰般的吶喊,消除了所有声响。



止不住的吶喊——止不住的怒火。



止不住的一切。



像是一切都失衡了。



火。



枪击。



血花飞舞。



一齐射击——单方面尝试虐杀滋味的嗜血者。



直升机的机枪。



吉普车的机枪。



大型装甲车的机枪。



士兵发射的火箭炮——军用机体=疑似吹雪机的蟹臂两三根同时被轰到半空。



十二+一人以过人的机警散开——然而根本就来不及。



有着机械眼的瓦西里——展现优异的反击能力,边回射边跑开,背部仍被射中/脚也被射中/脸部也中弹后跌倒,一动也不动了。



长人伊凡机敏地后退——叼着的雪茄咬到几近碎裂,朝着在吉普车上以机枪扫射的士兵回敬来复枪连射。士兵肩部中弹倒地/伊凡也遭到机枪正面直击,胸口像汽球般爆开,横卧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相貌英俊的彼德,身体中弹倒下。



脸让有L字伤疤的斐杰,在吉普车的机枪扫射下两只脚脚踝全断,在地面爬行。



抵抗——梵尼亚丢的震撼弹,炸掉了吉普车的引擎盖。



这位虔诚的教徒赶到跪着的指挥宫身边,抛下自己的枪,以肩膀搀扶指挥官奋力逃跑。



获救的尤里举起左手的霰弹枪,一击便将逼近的士兵轰飞。



好漫长好漫长的数秒——在枪林弹雨中护着尤里跑抵燃烧的教会墙壁后,梵尼亚的双膝颓然落地。



射穿背部到胸腹的多发子弹,使他急迷失去了力气。



「万福玛丽亚、主的慈悲与汝同在——」



最后的祈祷自口中逸出,在尤里的臂弯里一动也不动了。



抵抗——震撼弹一炸裂,华希礼不畏弹雨扑向吉普车、用手枪射杀了敌方指挥宫、以及肩部中弹的机枪射手。接着夺取机枪朝士兵们扫射,但自己前后左右也都中弹。被射成蜂窝的华希礼,靠在机枪座上一动也不动了。



抵抗——沙俄札手持火焰放射器朝乱枪扫射的士兵团挺进,火洗敌兵;自己也暴露在正面射来的弹雨之下。背着的油箱被射穿,成了火烧人的沙俄札化为活炸弹朝几名士兵之间冲去,玉石俱焚。



抵抗——或者是看不下去战争之犬接二连三丧命,凉月尖叫着奋勇冲进士兵团。



钢铁之拳——溅血=然而这股力量不足以改变现状。



大型装甲车重机枪扫射——凉月的左臂断掉、机甲碎裂。



勉强以残臂摆出防御姿势——大型运输车辆的挡风玻璃转眼已逼近。



整个人被撞飞、跌落——勉强避开了被辗毙的命运。



命令身体快动/拚命想要站起身/口中不断进出尖叫——几近哭喊。



疑似吹雪机朝大型装甲车挺进。



轮胎发出激烈的摩擦声——蟹臂发动机关枪扫射=极近距离之中。



大型装甲车重机枪连同射手被射得支离破碎。



站起身的凉月身旁——浑身是血的赫尔岑。



胡子脸的熊男应该会对自己眨眨眼——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约瑟夫已从一旁迅速拉走凉月。



抵抗——相对被留下的赫尔岑发射火箭筒,破坏了疑似吹雪机缠住的大型装甲车右后轮。



几乎在同时,直升机的机枪从正上方扫射赫尔岑。



胡子男被轰成碎片,脖子以上全没了,身子向前扑倒,一动也不动了。



凉月嘶哑的吶喊——一面被约瑟夫拉着走,一面再度执行传送。



得到新的左臂后又遭遇直升机机枪扫射——猛地被约瑟夫撞飞/宛如巨大电锯刀刃划过般的一排机枪弹穿过身旁。



凉月尖叫——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喊出声/死命闪躲直升机的机枪扫射/冷不防眼前又冒出一团士兵/朝自己正面枪击/拚死命跃起。



抵抗——失去双脚的斐杰躺在地上,用来复枪朝头上射击。



精准狙击——直升机机枪座上的士兵被射中摔落/落地的同时又有别的士兵接手机枪座,朝无法移动的斐杰展开报复。



斐杰的躯体因枪弹的冲击浮上地面,肢离破碎,一动也不动了。



抵抗——后轮冒出白烟的大型车/中弹浑身是血的彼德爬了过去。



在靠驾驶座的车门装设攻坚用炸药——自己的右臂也被炸裂。



车门弹飞——彼德=邪邪一笑。



带着那样的表情被司机与副驾驶座上的士兵开枪击倒,一动也不动了。



从直升机上炮射的火箭弹——疑似吹雪机的蟹臂陆续被切断轰飞、困在火海中、仅存的三支蟹臂划过空中。



大型装甲车回转硕果仅存的轮胎,撞上去——疑似吹雪机倒卧不起。



抵抗——约瑟夫英勇地朝一团士兵枪击,一面朝大型装甲车跑近。



没了车门的驾驶座——朝司机与副驾驶座的士兵发射来幅枪弹雨。



尽管子弹射穿他的背部——仍毫不在意地坐进驾驶座、猛踩油门。



摇摇晃晃行驶的大型装甲车——撞向前方的两辆卡车/一团士兵。



士兵之一发射的火箭炮,直直击中大型装甲车的挡风玻璃。



防弹玻璃被打成碎片——大型运输车猛然撞上其中一辆卡车。



冲击/一群士兵倒地——幸存者朝向大型运输车驾驶座扫射。



抵抗——凉月狂奔/冲向那辆逃过大型装甲车冲撞一劫的卡车。



使出雷击最大值的右钩拳。



右后轮爆掉、车体裂成两半飞上半空。冲击使得以卡车为盾的士兵们脊椎水平骨折。车体落下、起火燃烧,各种碎片飞散。



大型装甲车=自没了车门的驾驶座里拖出浑身是血的男子。



「约瑟夫!」



回头只见眼前两名士兵面目狰狞的举起来复枪。



枪击——其中一名倒卧。



灼热的手朝当场冻结的另一名逼近——以手刀切断脖子,士兵的头颅飞上天空。



尤里——鲜血自口中溢出/明明就在身旁,声音听起来却很遥远:「他已经死了。」



约瑟夫的尸体自凉月肩头滑落,倒在地面一动也不动了。



没有生命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连震惊的余裕都没有,头上飘下弹雨——直升机扫射。



凉月用肩膀搀扶腹部染得鲜红的尤里,逃进燃烧的卡车遮蔽处。



抵抗——蓝眸阿斯特洛夫从森林朝直升机射击。



冷静地瞄准——一发/两发/三发。



最后一发射飞了后门出入口的门钩,一束空降用绳索从直升机上掉落。



拔腿奔向绳索的阿斯特洛夫——随着机关枪水平扫射直挺挺地横向倒下,一动也不动了。



顺着草丛滑过来的绳索——矮壮的尼可莱机敏抓住。以高明的攀岩技术——一面接受洒下的弹雨,一面敏捷地爬上去,朝后舱门丢掷手榴弹。



爆炸——尼可莱被抛上半空,身体重重摔落地面,一动也不动了。



冒出黑烟的直升机——后座满是士兵尸体/飞行高度越来越低,最后摇摇晃晃地在地表附近悬停。



凉月与尤里直直冲向直升机——直升机的火箭弹失控乱射。



严重受创的大型装甲车被轰得更远,树木被炸裂,士兵们首当其冲。



燃烧的教堂完全变成一堆瓦砾,在火海中穿梭的尤里抓住绳索。



机械手牢牢抓紧绳索之下,胸口忽然中弹。



凉月转身——朝向瞄准尤里发射来复枪的士兵愤怒地左右开弓。



步履蹒跚的尤里趁这段时间抓住静止的吉普车前保险杆。



重整态势试图再起飞的直升机——被尤里一把拉住/机械右手吱嘎作响/歪斜/以左手将绳索一端缠绕在吉普车保险杆上。



直升机倾斜——略微浮起的吉普车/靠在机枪座上的华希礼尸体跌落。



尖叫=凉月狂奔/跳跃。



跳到半空——朝直升机驾驶舱中大惊失色的飞行员挥下怒涛般的铁拳。



驾驶舱瓦解/飞行员的四肢和脑袋连同座椅整个被打飞。



歪歪斜斜的直升机——像是身受重伤暴动的野兽。



被抛飞的凉月——以蹩脚的姿势着地/冲击使得右膝关节弯向诡异的方向。



直升机紧接着坠落在身旁的地面/螺旋桨折毁/尾翼扭曲/机体喷火。



爆炸——将好几个男人碎尸万段的杀人机枪,正巧掉落在再度执行脚部传送的凉月一旁。



燃烧的声响——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靠在吉普车上的尤里,边压住被自己的血沾湿的胸口边移动。



在如此激烈的枪林弹雨中却一发也没被射中的铝合金箱倒在那里。



尤里跪着起身,右手触碰箱子。



灼热使箱子起火燃烧,烧掉了里头影像文件的记录装置。



凉月靠了过去——尤里抬眼看着她说:



「别哭……死者……会成为生者的活路。」



听他那么一说,凉月这发现自己的脸皱成了一团。



「оренетморявыпиёшьдодна.」



尤里——不改作风/爱说教的俄罗斯特务官。



凉月——咬牙/告知对方那句话已确实传达给自己。



「悲伤(оре)……不是海(моря)。因此终有一天,会喝干——」



初次见到的微笑!尤里以虚弱的眼神,望着蓝得澄澈的天空。



「冻死的七干人……比起什么核子弹……更令我……」



吐出最后一口气。



就那样望着蓝天,一动也不动了。



忍不住想出声呼喊,还是闭上了嘴。看看周围——寻找有没有人。



敌我双方,没有一个人挣扎着想要起身。



约瑟夫、赫尔岑、瓦西里、伊凡、斐杰、阿斯特洛夫、尼可莱、彼德、梵尼亚、华希礼、沙俄札,大家都是。



以火焰与自身的鲜血洗涤罪孽,跟众多敌人在刻着「不合理」的墓碑旁咽下最后一口气。



自己居然还活着,简直不可思议。只觉得木然杵在当场的自己好像早就死了,自己的生命一似乎已成了亡灵。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



『小凉……』忽然响起的电子音——发自一具爬出火海、几近坏掉的机体.



凉月这才体认到,自己的的确确活了下来。内心受到的冲击远比身体中弹还要大。



就我「一个」?只有「我」活下来而已?



像是被全世界所遗弃,近乎精神严重受创那样的不安。



『小凉……』哀凄的电子声音——机体以蟹臂指了指凉月胸前。



一片空白的脑袋彷佛不是自己的,突如其来地,耳朵意识到了某个声响。



PDA的铃声——在自己怀里响个不停。



缓缓取出PDA靠在耳边。想再看看十二名死者,却不知谁身在何处,突然有种与不安截然不同的情感袭来。



强烈的义务感——一定要将他们送回故乡。



按下通话钮。『黑犬(Schwarz)!火速——』



「你们有人在听吧!」



径自大吼——止不住的话语。



「拜托!请来接他们。请来接他们回国,大家都死了。他们是为了守护这坏掉的城市而死。真正的『易碎品们』其实在『这里』。」



泪珠不住滑落。幸存下来的冲击袭卷全身,让人直想尖叫。



「拜托你(Пожалуйст)……拜托你(Пожалуйст),好吗……」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副长的声音响起:『别说了,凉月。俄罗斯那边早就没人窃听这个频道了。他们的事我会代为转达。你们是跟<收获>火拚吗?』



『一开始是……后来是跟军队……』



颤抖的声音——用力擦擦脸。



『就在刚刚,第七集团的势力渗透入军中一事已经确定。妳火速赶去与阳炎会合,追击运输核子弹头的敌人。夕雾如果追查顺利,可能也会过去。』



伙伴的本名——没有用犬类代号。副长意图拉回自己的意识。



乖乖听话——因为伙伴的存在正是自己内心的支柱。



「知道……运输的目的地是哪里吗?」



『从拖车发现的模型与设计图,确定了核子弹头的设置地点。多亏夕雾的那句话让分析大有斩获。「微波炉」——就是藉由分子振动的最新型内爆型核子弹头。将那个结构体与所有都市建筑比对之后,只有一处完全吻合。』



凉月静静地将PDA贴在耳边望着死者,将十二名战争之犬的亡骸烙印在眼中,听取能抒发心中这股悲愤的最后目标相关情报。



『第二十二行政区(Reinprecht)的<维也纳塔>——「那座建筑物」便是将核子弹头运到数百公尺高空的发射装置,同时也是引爆装置的「巨大核子弹本身」。』







MPB总部大厦——大队长室。



手枪——自动型/装入弹匣/拉动滑套预先上膛——收进腰间枪套。



「虽然属下不是黑犬(Schwarz)……但局势已不容我说不想用枪了。」



副长法兰兹——朝站在房间中央的大队长敬礼。



「属下这就直接去和军方交涉。」



大队长奥古斯特——枪口般的眼神/沉甸甸的声音。



「祝武运昌隆。」



手放下。「她们三位就拜托您了。」



向后转——直接走出办公室。



大队长看向嵌入墙壁的屏幕——显示在所有画面上的斗争之火。



激烈的枪火闪光反映在以锐利目光凝视画面的男人眼底,成了跳跃的火焰。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绕过多瑙湖/埋伏在大型运输车行进路线前方。



回到短短几十小时前才狙击过白人至上主义者的那栋大楼一角——阳炎哑口无言。



眼下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维也纳塔>周边的数干名老人。



「呜哇!」「他们还在!?」「情况都这么危急了耶!?」



然而民众接收到信息全都经过处理,不可能会得知核子弹头的存在。



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他们的存在正好可以妨碍敌人前进,但那样只会造成「为数惊人的尸体山」——常识性的判断瞬即又否决了那个想法。或者该说,再这样下去「确实会变成那样」。



探测周遭——友方零人。三公里后方,米海尔中队长他们正与军队激战/八百公尺外的陆桥上,有吉普车与装甲车开道的大型运输车已然现身。



慌忙单膝跪立,举起来复枪。



原子炉大队接力——最后一棒的最后冲刺=离巨塔南面的货物搬运口尚有四百公尺。



固守在那斜坡入口处的老人集团。



带头吉普车上的士兵将后座平台上的固定式机枪转向那群老人,准备射击。



事到如今,阳炎心想——



等到最后一刻援军迟迟没有出现,注定要孤军奋斗/敌人岂止全副武装,还持有以火力强大著称的重型武器/恐怕也配备了最新的探测装置/换言之,在这栋大楼屋顶平台上的好位置顶多只能射击两、三发,然后就得边拚命逃离炽烈的反击边设法再次攻击了。



因此,第一发子弹最该射杀的是大型运输车驾驶座上的人,「放过」想要扫射老人们的吉普车「才是上策」。「本来就应该这样吧。」「是这样没错吧?」



虽说那是完全正确的常识性判断,阳炎依然不顾一切射击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从昨晚开始一路见到了惨绝人寰的切腹武士、辐射外泄受害者、被迫当人肉炸弹的孩童、起火燃烧的桥梁、以及一群因自相残杀而倒下的维安人员。



也有可能是冈为前天她才保护过眼前这一大票老人。



抑或根本没有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断然排斥自己国家的士兵用机关枪将自己国家的老同胞射成蜂窝的景况。



于是,摒除一切「为什么」之后——阳炎射出的子弹,一击便将吉普车载货平台上抓着机枪座的士兵头盖骨轰爆。



要辗毙活人毕竟还是会有些胆怯吧,吉普车放慢了车速,装甲车与大型运输车也跟着慢速行驶。吉普车司机拚命鸣放警笛驱离老人们,副驾驶座上的人急忙接手机枪座,装甲车上的士兵立刻以最新机器探测狙击手,装甲车机枪座旋即面向阳炎置身的大楼方向。



紧接着从装甲车后座冲出许多士兵,纷纷举起狙击用来复枪、架起火箭筒,一副将大举展开报复行动的样子,但是阳炎完全无视。



朝车速放慢的大型运输车司机,送上必杀的一击。



挡风玻璃龟裂——溅血。大型运输车开上步道便停下——接着是副驾驶座上的人头被特大号无弹壳子命中而爆裂。



阳炎深知这无异是自杀行为,在体认必会遭到反击之下继续狙击——第三发破坏了大型运输车的右前轮。



正要射击后轮拦阻最后一棒的脚步时,弹雨来临。



屋顶平台上的扶手宛如被挖土机刨挖过,整个不见了,不只如此,头顶还响起不可思议的「咻砰——!」声——火箭弹袭来。



哭丧着脸跳跃——背后传来轰隆声/盛大的爆炸/火焰/混凝土碎片。



跳往隔壁大楼屋顶——再转往对面的大楼、爬进死角。



在她移动的这段时间,大型运输车驾驶座上的尸体被抛出,另一人接手驾驶只有一个轮胎破损也无碍的顽强八轮式军用运输车。阳炎藉由探测情报掌握到吉普车机枪座已重新上膛,枪口朝向缓慢逃窜中的老人们。



情况真是糟透了。话说之前的「射手事件」也发生在这个地区,这地方真是见鬼了!半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飞快奔出死角。



「射人者人恒射之」原本就是「再自然不过」,射击就该承担返被射击的风险——既非此类真理也非大彻大悟,正无视所有动物既有的利己性自卫本能进入狙击模式时,突然探测到奇妙的东西。



「闪着银光的钢丝」。



惊人的漫天乱舞。



下一个瞬间,准备朝老人群发射弹雨的士兵连同机枪/吉普车司机/举起来复枪瞄准的复数士兵,均连同枪枝化为肢解的尸块崩落。



吉普车猛烈撞上行道树/装甲车停下/堵住大型运输车去路,只得绕路。



『夕雾——!?』



不自觉发出无线通讯——有如疾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奔跑的白银特甲少女轻巧跃起,降落在装甲车上=仰望天空。



『是阳炎小姐~吗?』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女生——克制住想哭的冲动,阳炎的心灵立刻充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踏实感/自己的本领可以百分之百发挥的绝赞预感盈满。



『我是,夕雾。』温柔说道——宣告团队默契复活。『我要阻止那辆运输车,妳可以帮我吗?』



『好——☆』



在四面八方的炮火集中猛攻前一秒,夕雾从装甲车上跃下——钢丝一闪。



夕雾穿过被刦成两半的士兵们爆出的血雨,朝向大型运输车狂奔——举起武器瞄准其背后的士兵们纷纷被阳炎缜密无比的狙击(follow)射中。



开上巨塔货物搬运口斜坡的大型运输车——夕雾降落其上/右臂扬起。



以最大出力放射钢丝,欲将车辆的驾驶座与货柜部分切割开来的瞬间——



夕雾突然愣了一下僵住了。



回头看向遥远的彼方,立刻顺应惊人电波般的直觉蹲下,右臂瞬间被击成碎片,冲击使得她倒在大型运输车上。



「狙击」——「敌方狙击手」。



愕然的阳炎——迅速清查这一带并确认:『夕雾……妳要不要紧……』



『不要紧——☆』精神抖擞的回答——松了一口气。『那一枪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射来的喔。』



大型运输车就这么载着货柜上的夕雾驶入货物搬运口——铁门降下。里头发出好几道枪火的闪光。



「怎么会这样?」建筑物里有敌人集团——夕雾正受到枪火集中攻击。



阳炎立刻起身欲从大楼屋顶跃下,恐怖预感适时制止了她。



「磅!」像是被铁手套狠狠甩了一记耳光的声响——那是从远方飞来的子弹穿过离自己头部约十公分左右的空间,剌进身后水塔的声响。



实际上的冲击也跟被甩了个耳光差不多——一时动弹不得。



不会错的,阳炎心想。就是那个「盘腿」狙击手在狙击自己。



可恶。要出现就早点出来,干嘛挑这个节骨眼——



连破口大骂的余裕都没有,第二弹又袭来——磅!水塔像是在敬礼般凹陷下去。



等一下,这是在干嘛!?根本就不可能命中,为何还连续射击?



是想火速解决掉我吗?还是想警告我,让我止步?



为了在瞬间看穿对手的目的而让脑袋全速运转,答案却若无其事地到来。



头顶——螺旋桨发出「吧答吧答」的剧烈声响。



可怖的漆黑机体自空中急速接近——重重武装的军方战斗直升机。



机上的格林机关炮对准在大楼屋顶平台上匍匐的自己。



太——离语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惊人事态,阳炎脑袋里一片空白,但在这个场合下恐惧心麻痹倒也不见得是坏事——脑袋一隅如此想着,在动与不动都难逃被射击命运的状况下,猛然使出全身气力迅速移动。



无预备动作的跳跃——背后只能用凄厉来形容的炮火/将屋顶平台射成了蜂窝。



画了道弧线跳向半空中——来了,要来了——护住身体迎接冲击的当下,那个袭来。



「磅!」射穿作为护盾那又长又大的来复枪——拜<耳饰(Ohr)>形成的抗磁压头盔勉强顶回之赐,子弹擦过脖子、穿过发梢。



着地——边打滚边再度执行右臂的传送/那发子弹射穿了机甲,强度可见一斑。



单靠<耳饰(Ohr)>防御不了——脸部或心脏被射中必死无疑。



还有持续不间断的直升机螺旋桨声。



探测情报——不只是狙击手,还有离自己仅仅十公尺的直升机格林机关炮。



可恶。



腹背受敌。



再糟不过——「会被射中」。不赶快解决任何一方,再怎么逃都会被追上。



来不及思索该先解决哪一方,就先逃进狙击手可能看不到的死角,用再次传送的新右臂=来复枪,朝头上举起致命武器的直升机,像西部片的大镖客般展开有勇无谋的对决。



做好被格林机关炮正面直击的必死觉悟,宛如面对死亡的疯子瞄准目标之际——



令人瞠目结舌且没完没了的惊人扫射音传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没有一发是朝向自己。



方才的必死觉悟一下子突然烟消雾散。



直升机晃动了一下,倾斜着机身回旋——急速上升——朝高空撤退。



「什么东西」以猛烈速度直追上去。



彩光——紫.青.黄。



哈雷路亚。







巨塔货物搬运口——驶下坡道的大型运输车。



一进到塔里就遭到炽烈枪火炮轰的夕雾,碎裂的手臂执行再传送时,侧腹隔着机甲中弹,当场从大型运输车车顶翻落坠地。



一字排开的士兵们毫不在意跳弹,继续枪击——夕雾迅速跳跃。



天花板/踢击墙壁朝士兵之一施以回旋踢——头盔连同头盖骨一起粉碎。



着地——不顾会被就近击中的危险,英勇反击。



双手交叠/像个棒球打者扭转全身——金鸡独立打法。



猛然全力挥击——双手手指以高出力放射钢丝。



骚乱——传来像是两手的指甲对着玻璃猛刮的声音。



搬运用斜坡连接地下的阴暗平缓下坡路段,十条线横向疾驰,在地板、墙壁、天花板之间弹跳,展开彼此交错又互相弹开似的乱舞。



当致命的骚乱逼近夕雾身体的前一秒,钢丝就会自动切除——恢复成液态。



宛如童话电影的最后一幕,整个画面闪烁着银色光辉。



排排站的八名士兵戛然停止。



劈啪一声,天花板一部分出现了裂痕,大块混凝土掉落地板支离破碎的同时,夕雾早已一溜烟跑过脑袋和四肢有如变魔术般崩落的士兵之间。



来到斜坡的终点——宽敞的资材卸货处。



只见一角的巨大电梯门敞开,大型运输车已驶入电梯里。



电梯门即将关上——打者夕雾快速奔向本垒。



电梯门快关上前眼看就要回到本垒了,却遇上七名举着外型骇人枪枝的士兵——火线闪现/霰弹枪出击。



交叠双臂的夕雾旋即被轰飞、翻落在地,电梯门关上。



以机械性动作立即起身——钢丝乱舞。



电梯门出现大量刮伤——连战车装甲也切得断的钢丝被强力弹开。



夕雾迅速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比成手枪形状挥下,欲以最大出力将「嚣张」的电梯门一分为二时,忽然注意到左手边的门。



逃生口——停止放射钢丝。



转身冲向逃生梯,诚如各国通用的逃生口标志「快跑」图样,以不知疲劳为何物的气势猛然拾阶而上。



发出低鸣、直线上升的巨大电梯中——七名士兵在驾驶座鲜血淋漓的大型运输车前整队,露出想到牺牲的同袍们就泛泪,但为了成就宿愿也甘愿、感慨万千的神情。



「05分队,顺利搬运<666>完毕。」



位于七人中央,别有分队长阶级章的男人说道。



「辛苦了。」



与他们面对面的老人点点头。



瘦弱衰老的身躯靠坐在最新型电动轮椅上,穿着最高级的衣服、目露精光的灰缘眼珠强力睁开——被凉月形容为满脸皱纹版杰克.尼克逊的人物=温茨尔.艾门莱希。



身后是西装浆得毕挺的男女秘书——摆出「稍息」姿势。



分队长无限感慨似的,脚跟踢得翻天响,右手呈锐角角度举向空中。



「Heil、<白盾(Weissschild)>!!」



其它士兵也跟着行起在现代的奥地利不能开这种玩笑、会被视作是犯罪的纳粹式敬礼。



分队长——脸兴奋得涨红/眼泛泪光。「如此一来,奥地利终于成为核弹持有国了!立刻向各国发表持有核武宣言!命令现任总理与内阁总辞!这个国家脱胎换骨蜕变成我们<白盾(Weissschild)>矢志努力的『强大奥地利』的时刻来临了!」



老人——闪耀的眼神/含糊不清的无意义呢喃。



「新总统与与新内阁会将国内的移民统统消灭!排斥所有外国人!并宣布与德意志统合!成为纯日耳曼民族国家!实现第三市国的复活!Heil、<白盾(Weissschild)>!!Heil、奥地利——!!」



士兵们齐唱——电梯内部很快就化成纳粹式敬礼同乐会,艾门莱希缓缓举起他的右手。不是跟着敬礼,而是伸出那瘦骨嶙峋得有如爪子的食指,突然指向士兵们。



秘书=男女亮出背后握着的霰弹枪——展开Z字扫射。



一秒半之后,除了仍举着右手的分队长,六名士兵均无力地倒下。



「什……这、这、这、这是在做什么……?」



左右被尸体包夹的分队长——僵直/瞠目/满头大汗。



「闭嘴,吵死了。」



老人——相当认真地表示意见。



「是索多玛与蛾摩拉。这座城市已经没救了,一切都太晚了。就像是老夫被可恨的癌细胞侵蚀的身体一样。」



「啊……?不,那个,我们也……」



「在『这座城市消失之后』,第三市国会复活。只要全部政客连同百万城邦一起灭亡,德意志为防止政治上的空窗期与混乱,会全面性支持奥地利,执行不会有国家反对的、实质性的统合(Anschluss)。」



「唔……太、太、太乱来了……。我、我们只当核武是抗衡的手段……」



「这里是老夫的塔,<666>是老夫的东西。」



「你、你要、跟着这座城市一起毁灭……?」



「你在胡说什么?地下室早备妥老夫专用的核弹避难所,也有卫星电视。老夫会用电视观赏灭亡之城的焦土与之后的未来,迎接寿终正寝的时刻到来。谁也别想打扰老夫。」



分队长的手迅速放回腰上,拔出枪套里的手枪。



「你……你这狂人!」



但在他举枪之前,秘书=男女一左一右开火交差扫射——乱射一通。



分队长变成蜂窝倒下的当儿——惊人的大笑声响彻电梯。



「说老夫是狂人?你看不出几乎所有市民都对这座城市感到绝望吗!老夫是体认到自己注定得亲手执行任何人都期望的正义!明白了没,老夫背负着悲壮的使命!」



过度吶喊使得嗓音沙哑,话又开始含在嘴里语意不清的老人,秘书=男女一左一右递出保温瓶的热水、喷入喷雾吸入剂。



老人——气喘吁吁呼吸紊乱,不知是想笑或想哭、充满激情地仰望大型运输车,颤抖着身子前倾。



「你们明白吗……那种不得不找出殷切期望的尽头、近乎绝望的使命。」



忽然他的右脚触碰到地板,当下左脚也跟着照做。



惊讶的秘书=男女倒抽一口气——老人一脸茫然,抚摸自己的身子。



「——站起来了!」



大喜过望,爆发出近乎哀号的吶喊.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老夫站起来了!主啊!」



在昏暗的钢铁电梯车厢里,朝着天际发出高亢的尖叫,擦得亮晶晶的皮鞋后脚跟软软地敲了一下,以尽可能呈现的锐角,摇摇晃晃地将右手举得高高的。



「Heil!」



那一瞬间,电梯井里似乎有某种物体「咚嘶!」一声精神抖擞地着地,随后是钢丝以凄厉之势疾奔。



沉默了一拍。



果敢执行纳粹式敬礼的艾门莱希右手从上臂被切断,落在地板上。



½



那里是唯有遴选出来的菁英才能踏入的领域。



与「如果」或是「或许」等暧昧元素完全隔绝的真空世界。



把「一定」或是「大概」等推断全都远远抛开,不折不扣的无我境地。



阳炎感受自身正处于那个静谧的场所,一面嚼着泡泡糖/吹大/吹爆,朝理应发生的瞬间一步一步接近。



她当然也很担心进入塔内的夕雾,也有迫不及待想追上去支持等不可抹灭的情感,但不将那样的心情从自我完全剥除的话,就只能乖乖承认「自己敌不过这个对手」。



飞行的彩光正在头上以猛烈的速度来回穿梭,与战斗直升机作战。



「会飞」的特甲儿童们——藉由探测到的信息,阳炎明白他们拥有的兵器威力强大到能轻易击落一架直升机。



然而即便是他们,也会有「敌不过的对手」。



现在那个男人必定也是跟她初次看到时一样,以盘腿坐姿举起来复枪。



像是要让自己认清他恶魔般的狙击技术有多高超,展开一连串的狙击。



朝飞行的彩光准确射去的子弹。



「狙击」正与战斗直升机缠斗,一时分不开身的他们——以高速飞行穿梭来回、就连自己的探测设备都未必追踪得到的他们。



简直是神乎其技。不——毋宁说是那人有恶魔的眼/技术/心。



幸亏飞行的彩光「并未」因狙击而丧命,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特甲儿童从好几百公尺的高空坠落的事态亦「尚未」发生。



然而「总会发生的」。



确信——让她认清了无庸置疑的事实。



认清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因为只有自己敌得过那男人。



于是——阳炎分析对手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在飞行的彩光到来之后便迅速移到对方看不到的死角,并在另一栋大楼屋顶上另起炉灶。她无视所有当初探测到的档案数据,专心致力于眼前这一瞬间。



终于,她察觉到比「射手事件」当天那值得惊叹的远距离更遥远的地方将有子弹射来,对该位置进行缜密又精确的清查——确信逮到他了。



「在那里」。



在探测信息聚焦之前便运用经验与天生的才能,找出了距离遥远到让对手看来不过针头大小的位置。



当下便明白,他这次瞄准的是「自己」。



从彼方飞来的、微弱的光线——狙击手的死亡眼神——对方的「死亡线(KillZone)」。



顿时领悟到,那才是对手恶魔级技术的真正绝活。



敌人一面与飞行的彩光对峙,一面努力掌握「自己」这边的位置。



现在他的眼睛,一定正清清楚楚地看见举着来复枪的自己、显示出角度要调整多少才能正中额心的数值、与人命之间的正确距离。



被强得没道理的敌人在沉默中宣判死亡的那一瞬间,她/我/阳炎一点感想也没有。



脑海里只有确保了完美的位置/完美的姿势/完美的视野时,手持完美的来复枪所造就的高尚心境。



被神圣盈满的完美虚无,脑海里只掠过一个值得骄傲的念头。



「没错。」「看到没?」「这座城市有我在。」



这是对于现正瞄准自己、凝视着自己的敌手所发出的内心宣言,同时也是完全下意识、再自然不过的现象——解除了扳机和击锤的联结。



发射出去的子弹——弹头从来复枪枪口飞出去的瞬间,精密探测的情报终于聚焦,显示的数值宣告了自己的目标毫无偏差。



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



高楼风的风声/头上的交战/却没有来复枪的枪声。



什么也没有飞来。没收到任何视觉情报。探测也探测不到数据。



阳炎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对手的存在完全消失了。



足以与夕雾放射的钢丝切不断厚实的钢材而进出的火花匹敌的,是像是在激烈刮擦某物的高分贝尖叫声——发自艾门莱希。



连同天花板的钢板一齐被切断的右臂,秘书=男迅速为其止血。



紧接着,天花板的另一边爆出激烈的声响,宣告钢材就要连同天花板被切开的事实时,电梯突然停止了。



与最初开门的那一边相反的另一面门扉滑开——出现了幽暗的通道。



「亚当!将<666>搬上王座!让天使吹奏最后的角笛!」



抱起半狂乱状态的艾门莱希,秘书=男一齐坐上大型运输车的驾驶座。



「夏娃!妳留下来收拾人渣!」



秘书=女人站在电梯中央——秘书=男人从车窗丢出冲锋枪。



女人用空着的手接住——大型运输车发出低吼,朝通道约移动二十公尺。



通道深处的隔墙打开,出现了那个。



电梯旁的另一个纵坑吊着个既没有墙壁也没有天花板、纯钢材打造的巨大滑轮——地板上有鲜红色记号。



<666>。



不偏不倚移动到记号上头的大型运输车,后座货柜自动开展。



毫无装饰、沉重的巨大圆筒状物体出现在载货平台上。



直径与高度相同、巨大且漆黑、相当无机质的物体。



表面有鲜红色记号——<666>。



咚碰!



成功切断钢板与钢材的夕雾重重降落在电梯地板/右手一闪。



秘书=女人的手臂如蛇迅捷移动、两手握住冲锋枪展开W字扫射。



钢丝早已充分穿过其胴体——女秘书上半身前倾落地。



被弹雨逼得倒地的夕雾——一面以手脚防御一面向后转/往上一跃、拔腿狂奔。



被剖成两半的女人抛下双手的枪枝,以手掌着地——跳跃。



追逐欲逃之天天的夕雾,女人的上半身跃起、紧紧抱住。



夕雾踉呛了一下——稳住脚步/挡下女人缠绕住脖子的右臂——奋力拨开左臂。



女人——腹部断面不住滴血/人工器官滑落=几近全身机械化。



从背后用双臂紧勒夕雾脖子的女人——人头从被切断的脖子上掉落在地。



即便如此,女人的手臂依然毫不放松——强韧如昆虫的生命力/自动自发地勒紧脖子。



夕雾防御的右臂发出劈啪声,吱嘎作响。



左手放出钢丝——掠过女人背部/火花/只差一点点就构着了。



女人的右臂越绞越紧/呼吸困难——夕雾拚命防护颈骨以免折断。



跪地——以目光追逐/通道的那一头。



搭载大型运输车的滑轮逐渐往上移动。



接着,滑轮运行其中的纵坑隔墙关闭,随后造访的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战斗直升机喷出火焰坠落——漂亮的击坠。



不是往老人们聚集的场所,也没朝普通老百姓,周围的建筑物也毫发无伤。



而是在维也纳塔的建地内——撞向凉月遇到那名老人的露台,爆出火焰。



阳炎一边探测以掌握情况、一边踹破巨塔货物搬运口铁门,朝斜坡狂奔——同时发出无线通讯:



『妳在哪里?夕雾!』



显示同伴正遭受攻击的记号在脑中忽明忽灭。



『——』



收到不成言语的无线通讯——阳炎立即锁定位置、疾速直奔。



在极短距离内,对着搬运用的巨大电梯——厚实钢板打造的电梯门展开枪击。



钢铁与钢铁产生冲突,发出扭曲的声响——电梯门仅凹陷了一点点。



咂嘴——好顽强的一道门。



『夕雾!我马上去救妳!』



两腿张开站立、以左手支撑与右臂一体化的来复枪——高出力枪击。



这次是钢铁钻穿钢铁的可怕声响——门上出现弹痕/还是没能突破成功。



『——』



夕雾无声的回应——虚弱/失去伙伴的真正恐惧袭来,阳炎抱着手臂可能会过热而爆开的决心,欲陆续以最大出力果敢枪击。就在这时——



『闪开,我来!!』



毫不客气也不容分说的怒吼声——斜坡的另一头跑进一架几乎快散掉的军用机体,晃动着折断的蟹臂,转动快要爆胎的轮胎直行前进。



机体背后是自家的小队长——摆出可靠无比的突击备战姿势。



阳炎快速翻身退下,军用机体猛烈撞上电梯门。



几乎在同时,施以雷击最大值的凉月右直拳炸裂——电梯门破了个大洞。



军用机体真的解体——动作停止=机体死亡/凉月温柔拍拍它的装甲说:「谢啦。」



阳炎跳到军用机体上头,穿过凉月身旁、侵入电梯井里。



朝头上——举起来复枪、冷静又缜密地采测。



骇人的景况——发现被只有双臂与上半身的无头怪物紧紧缠住的夕雾。



夕雾一动也不动。深信伙伴会来救她,完全停止了动作.



而且还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在钢板最薄之处定位——将自己的性命全交给伙伴发落。



『好孩子,夕雾。』



发出无线通讯——同时扣下扳机。



循着正确的轨道/角度——穿透钢板的子弹,击碎了女人的左肘。



女人上半身自夕雾背上弹开——剩下的右手搞不清楚状况仍想要抓紧。



白银闪光——女人仅存的一部分化为肢解的断片,散落一地。



喀咚一声倒成大字形的夕雾——大口大口深呼吸。



经过迅速供氧再度复活,等待昏昏沉沉的脑袋冷静下来才静静起立。



走出电梯来到通道,敲了敲关闭起来的隔墙。



判断可以立即切开,正要扬起手时,隔墙突然往左右打开。



猛然伸出一只右手——秘书=男。



迅速闪避——右手同时一闪。



火花=钢丝被半开的隔墙弹开——头发被抓住/以惊人之势被拉进去。



男人的左拳=正对夕雾脸部挥下——她交叉双臂挡住/铿啷!重重的冲击声。



磅啷!电梯一部分的地板被撞开,凉月登场。



阳炎紧接着跳出来,举起来复枪上膛——二话不说轰出一击。



男人喉咙开了个离谱的大洞。



钢丝——切断了男人右手腕/被扯断的白金发丝(Platinblonde)在空中飞舞。



「夕雾——!!」



愤怒的突击——凉月直击对方胸腹=男人的胴体碎裂。



上半身掉落在盛大的血泊中,只靠左手想要撑起身子。



夕雾左手迅速挥下——男人的头与心脏一起被切成两半,终于停下了动作。



「要不要紧?夕雾?」



阳炎轻抚头发被扯掉的那一带。



「不要紧——☆」灿烂一笑——这一天首度露出真正的笑容。



「<666>指的就是『这里』吗?」凉月——看着大型运输车下绘有的符号。



「不不,不是的。本来有很大的<666>,但现在不见了喔?」



指着大型运输车——开展的货柜=空无一物。



「夕雾刚才看到它到上面去了,上面一定有『微波炉』?」



三人抬头仰望——漆黑的纵坑微微响起某种低鸣声。



「那好。」握拳的小队长——当机立断。「从这里上去破坏它!」



「上面的障碍物相当多。」阳炎的探测——冷静分析:「似乎有多道隔墙堵住。」



「嗯哼嗯哼——嗯?」看着两人交谈的模样,喜不自胜——兴高采烈地小踏步。



「那么,我这就直线冲上去。为以防这条路行不通,妳跟夕雾绕路上去。」「除了直线前进,妳就没别的选项了吗?目标物也不见得就位在坑道上喔?」



「咦——☆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了耶?」



面对队员的不满——有点失望的小队长。「那不然妳们说嘛,到底要怎么做?」



「先调查巨塔的档案资料——」



忽然噤口——脑中显示网址/被动连上档案库。



「这什么鬼?」「嗄?」



巨大建筑物的详细档案——显示出「数字」「顺序」「剩余时间」。



「是<维也纳塔>的结构档案,不会错的。」



「是副长传来的吗?这些数字又是什么鬼——」



忽然响起噪音——无线通讯。



『——<猋(Zerberus)>游击小队听令。』



冷不防传出的讲话声——三人全都呆住。



『主服务器<刕>感测到塔内的核子武器正在运转,通往核子弹头所在空间的通道已全被封闭。现在,要阻止核爆的唯一方法便是让那个空间功能停止,并将那座本身即为核子武器的巨塔铲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宛如自己的心脏一把被揪住,那般沉甸甸的声音/不得了的命令。



『不得犹豫。立刻遵照显示的档案,「以推倒以外的方式使该塔崩塌」。』



奥古斯特大队长亲自下令——不容否决。







『黑犬(Schwarz).红犬(Rot).白犬(Weiss)——<猋(Zerberus)>、全体出击!!』



收到此号令的冲击像是头部中了一枪——呆掉了的三人,开始脊髓反射性的行动。



「真的假的?他妈的!」



从猾车回到电梯之际,边参照结构文件边朝墙壁挥出右直拳。



粉碎——凉月带头,三人冲往通道=各自散开。



凉月=一一贯穿眼前的墙壁,直线行进——阳炎=朝通道右方狂奔——夕雾=往左方疾驰,奔向逃生梯快步拾阶而上。



『大队长是认真的吗?』凉月——半信半疑。『我们真的要让这座庞然大物垂直崩塌吗?』



『并非不可能。』阳炎——思索。『911恐怖事件中,也是只靠一架客机的冲击与燃料就让世贸中心大楼「垂直」崩塌,而不是「侧向」倒塌。』



『伦敦铁桥垮下来——☆』夕雾——天真无邪。『<维也纳塔>也砰隆隆——☆』



『是说我们要陆续破坏数目这么多的支柱跟墙壁,而且平均一个不能超过五秒,行吗?』凉月——一路接近最初的目标,道出疑问:『到时候我们怎么办?这个步骤是为了让我们方便逃生,或者只是方便破坏?』



抵达目标——雅致的办公楼层/总之先挥出右直拳再说。



墙壁产生浩大龟裂——朝露出的支柱施以左右开弓连打。



崩坏——轰隆一声=为逃离劈啪作响的天花板,急忙在楼层内移动。



『无论如何都太慢了。』抵达目标——总之边举起来复枪边道出事实。『反正如果核子弹爆炸,我们也确定会是头一批牺牲者。只有遵照主服务器传来的档案照办了。』



『核能SONG?』抵达目标——因为和大家一起,总之还是很开心。『大家都爱用核子维护和平~☆废弃物也是和平用途~☆如果你们国家的空地肯借我们国家丢~弃,我们就跟你们做好朋友?但是,谁也不可以再拥有核子弹——☆』



极短距离连续发放的来复枪子弹——全力放射的钢丝。



穿透墙壁将联结的钢骨轰爆——墙面/支柱/钢筋均被切断。



讲究细节的室内装潢、高质感的室内设计、散发高级美感的走廊与墙壁接二连三遭到破坏——施工者看到准哭死的惨况。



『是说,这样「一层层」攻上去真的有用吗?不怕它倒栽葱吗?』



往楼上进攻——三十楼=嘴上抱怨归抱怨,却比谁都快完成平均工作量。



『这太复杂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根据崩塌预测资料,最后会留下类似支点的地方。』乐观的观测——朝结构体的「致命伤」枪击。『真是的,虽然是头一遭使用来复枪进行大楼拆解作业,但我一点也不适合「这类作业」。拜托妳们多加油了,凉月、夕雾。』



『好——☆』精神抖擞的回答。



『不管了!我决定「破坏到死」,妈的!』自暴自弃。



三十秒过去——合计共破坏六处=三人抵达四十楼。



全体猛烈进行作业——破坏/破坏/破坏。



作业中的闲谈:『对了,那群俄罗斯人怎样了?回国去了吗?』



小小声:『……没,大概之后才要回去吧。』



『夕雾好想吃俄式小馅饼喔——☆』



『那么,这次任务结束后,一起去俄罗斯餐馆如何?』



『……我暂时都不去了。对了,为什么夕雾也在?是阳炎叫妳来的吗?』



『枪杀「微波炉男」先生的那群人逃到保全公司,我接起了那边的电话——☆』



『哦……待会再问妳好了。好像挺错综复杂的。』



一分钟过去——合计共破坏十一处=抵达五十楼。



『我也有很多事想跟妳们分享,妳们见过切腹的武士吗?』



『没有耶,倒是见过俄罗斯烤肉。』



『稍后我再一一说给妳们听。我也想听俄罗斯美男子(Romeo)的事。』



『好啊……顺便连他十一名愉快伙伴的事也说给妳听。』



一分半钟——共计破坏十五处=抵达五十五楼。



谟骂消失/叨念消失/歌声消失——默默继续作业。



两分钟——合计共十九处=抵达六十楼。



跳进电梯井内移动的阳炎——冷静计算/打破沉默。



『照这个步调看来,是无法在时限内破坏完毕的,是计算出错了吗?』



『还是来不及吗?妈的!』



两分半——合计共二十三处=尚未抵达六十五楼。剩余七十五处尚未破坏/时限剩不到三百五十秒。



朝超大支柱挥出焦躁与愤怒的右直拳——不停地破坏不停地乱打/因为不间断的作业而气喘吁吁/强打起精神朝上层移动。『回到刚才的电梯直接找核子弹不是更快?』



『太轻率了,就连主服务器也抓不到正确位置。他们提交给本市的设计图跟实际上的构造肯定有出入,在电路安装上也施加了巧妙的电子伪装。要找出核子弹头,跟摸到什么就挖什么的瞎挖滥垦没两样。』



『所以就叫我们挖大楼吗?核武实在有够麻烦的,可恶!』



三分钟——合计共二十七处=抵达七十楼。



『可恶!我们现在还差了几处没破坏?』



『三十六处。慢了大约九分钟。』



『人手根本不够!』毫不间断猛操而破损的双拳——再传送。『夕雾呢?感觉妳好安静。』



『有——☆夕雾太努力、坏掉了,左脚流了好多好多血——☆』



『放射钢丝产生的冲击或多或少会伤到肉身。不要太勉强喔,夕雾。』



『可是,那样的话会来不及耶?』



『妳要是在半途累垮了,那才真的没救。要适当地休息,就跟准备联考一样。』



口吻越来越自暴自弃的凉月——忽然道出了疑问:



『啊……所有目标加起来是九十一处吗?』



『不是。是九十八处。截至目前破坏了二十九处,剩下六十九——』



停了一拍——三人脑中都意识到那个数目字不对。



剩下六十二处。



『……算起来好像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多破坏了七处?』



『不,不对。我现在才发现,从最上层往下数十几楼的结构体,正从计算数目中消失。』



『哎呀?那几楼是跑去哪里了呢?』



『被破坏了。只能这么想了。』



『喂喂喂,会是谁啊?进入这栋高塔时,除了我们以外没听说有别人进来啊?』



七十二楼楼层——突然想到一件事而止步的阳炎/开启各种采测=震动.声响.热源,勉强才确认出显示「三个动静」的信息。



『——是「他们」。』



『啊?』『嗄?』



『不会错的。是另一个组织的特甲儿童们。高兴吧,小队长。人手「倍增了」。』



『妳是说那些「会飞」的家伙?』『咻~☆』



『没错。他们是从「最上层逐层往下」,根据和我们相同的档案破坏结构体。』



坏坏一笑的小队长——过度使用特甲而损伤的右肩肉身流血了=视若无睹。



『有意思!这是比赛,阳炎、夕雾!我们要比那些家伙破坏得更多!』



再多损伤也不放在眼里的小队长英勇下令——阳炎+夕雾=反应各有不同。



『从声响采测到「他们其中之一」好像正大量使用炸弹,效率相当不错。』



『夕雾要站在高塔建筑的中央,向他们问好——☆』



『可别搞错对象,连他们也大卸八块喔,夕雾。』



抱着疲劳与损伤,继续猛烈的破坏作业。



五分——合计共三十八处=抵达八十楼。



六分——合计共四十二处=抵达八十五楼。



对方从上面逐层往下的成果——合计共三十六处=来到一百一十楼附近。



以些微之差领先/剩余二十一处/剩下三分多钟。



高塔建筑各处忽然震天声响/撼动/地板倾斜=该楼层附有滚轮的椅子纷纷跟着移动、撞向墙壁。



『这是崩塌的前兆,就要开始了。虽然早就知道,不过这栋高塔建筑「真的要崩坏了」。』



『帅啊!』喜孜孜的声音——更加卖力挥舞拳头。『结果也就是说,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为了守护某种东西,就是要破坏你的「立足点」。不管是制造枪的家伙卖枪的家伙开枪的家伙,跟开枪射击开枪者的家伙统统都一样。破坏环境跟核子也全都是如此。』



『大家一起砰——隆?』



『在这状况下听来似乎别有深意?可以的话我想等到状况稳定后再听妳细说从头。』



七分钟——合计共四十五处/「他们」=合计共四十二处。



轰隆一声——地板出现龟裂/墙上出现裂痕/支柱出现裂缝。



自然崩塌/八处结构体因为上下的重量变化而碎裂。



『剩下三处。』『别让那群人抢先了!』『攻坚————☆』



然后,三人与「他们」几乎同时抵达九十楼。



凉月——击碎地板后飞奔到楼层,看见从走廊另一端飞来的紫色彩光。



阳炎——从电梯井内侧破门打滚出来时,目击同样轰破另一座电梯门的青色彩光飞出。



夕雾——从逃生梯奔出楼层的途中,瞧见了头上呼啸而过的黄色彩光,发出欢呼:



「夕雾也想飞——☆」



三人眼前的彩光踪影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差几秒就能抵达最后的结构体时——



巨大的高塔建筑开始崩塌。



建筑中的一室,手臂被切断的老人身子靠在墙上,凝视着血缓缓扩及地板,一面领受死亡逼近自己的孤独感。



因为失血而视力模糊的眼睛,持续凝望着辉煌的巨大装置——设置在上头的巨大漆黑圆筒状物体。



死神造访——天使吹响角笛,点燃净化一切的火焰。



那最初的热,会使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索多玛与蛾摩拉。」



充满怨恨的喃喃自语——既然要死,也要最后一个死。从各种角度旁观这城市崩毁的模样,用黑暗使命为自己的余生增添色彩,划下完美的句点。



然而,随着自己的鲜血汩汩流出,那样的念头也逐渐消逝。



剩下的只有对于起火瞬间的渴望。



渴望能活到最后一刻,见到自己置身的这座城市被灿烂的光辉包覆住。



不久时限逼近,老人缓缓举起右臂,似乎未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没了。



「主啊……救赎我(Heil)……」(注:Heil为「救赎」、「拯救」之意,纳粹时期盛行的口号「希特勒万岁<HeilHitlefr>」其贵蕴含了期望希将勒拯救民众、将国家带往美好境界之意。)



下一秒,随着震天的轰隆声,地板的裂痕疾驰,整个房间歪斜向一边。



老人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强压在壁上,背上很快感觉到重量,随后也见到眼前的装置像跷跷板的一端被抬了起来。



装置喷出火花、巨大圆筒状物体循着重力宛如从台上发射似的飞出去。



老人口中进出不成言语的尖锐叫声。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圆筒状物体将可怜老人的身体连同墙壁整个粉碎、随着崩毁房间的大量瓦砾,朝下方遥远的地面轰然落下。



「用电锯进行外科手术」。



看着万物崩坏的模样,凉月脑中不知何时听到的那句话又复苏了。



「这就是结局」。以钢铁四肢与火炎作为让都市延命的武器,所招致的崩坏。



『快找立足点!』讲话声——不知人在哪里的伙伴。『凉月、夕雾!「快找立足点!」「绝对会有立足点的!」』



一面避开瓦解碎落的地板跑着,一面思考着任务结束后要上哪去。



俄罗斯餐馆——?



三人——或者再加上自最上层破坏下来的另外三人。



如果大家没有被钢筋混凝土或玻璃建材击中或压死。



右手边的墙壁崩毁/天花板崩落/一切都在崩坏/剎那间,望见了晴空。



死。



能跟伙伴在一起就好。想见见不知在何方的另外两人最后一面。什么狗屁立足点,她才不在乎。



死者会成为生者的活路。



眼眶泛泪——死命地跑/跑过倾斜的地板/在崩落中挣扎求生。



死者会成为生者的活路。



一切的一切都在崩毁/落下/瓦砾从上头不断掉落/朝瞬间落到半空的混凝土块一踢——降落在别的土块上——「立足点」、「立足点」、「立足点在哪里?」



崩落——视野被遮蔽/不久又大开——光/闇——交互来访。



粉碎的楼层——上层/下层——全都为之瓦解。



如雪崩般崩落的铁条与岩块/俨然成了混凝土预拌机——忽然发现没有倾斜的窗户,朝那边靠拢之际,右手与右脚均被卷入搅成碎屑。



摔倒在分不清是地板还是天花板的某物上面——爬不起来/身体趁势滑了出去。



这个任务结束后,到底要上哪去来着?



想不出来——听不见伙伴们的声音/自己的声音也无法传达给伙伴。



无声无息——就像是尤里他们死了那时,自己有没有叫喊出来都不晓得。



大家都死了——十二名男人/还有敌人们。



死者会成为生者的活路。说什么死者会成为生者的活路。



可恶毙了。



啊啊——我「不想死」。



背后惊人的瓦砾浊流滚滚而来——随后眼前出现了光.



左侧——没有倾斜的窗户已远离。



伸手朝向那边时,人已被抛到半空。



晴空——传来从未听过的噪音=风声。



坠落——坠落——一路向下坠落。



这个任务结束后,到底要上哪去——



眼前忽然出现了彩光。



好像看见某人的手,凉月使尽气力朝那边伸出左手。



实在的触感——彼此交握住。



「我跟伙伴们在一起了。」



无庸置疑地——坠落——坠落——一起坠落。



但下一秒,自己的身体猛然被拉起,随后感到整个人变成水平状态。



喂——我的手——等一下——我被拉上天了?



坠落——



「咚沙」——腰部撞到东西。



墙壁——没有倾斜的窗户。



手依然抓着——想看对方的脸。



长发——白皙脸颊/睁得大大的紫眸。



脸颊上有伤痕——冷不防有混凝土块掉下,撞断了抓住的手。



不是自己的——而是对方的手。



声音——不光是耳朵,全身都听到了——震天价响/撼动/货真价实的崩坏声响。



所有东西都喀答喀答、喀答喀答、喀答喀答地晃动不已。



只能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只能一味叫喊。



我不想死、万福玛丽亚、小队队训——喊得清楚的只有这三样。



是三人一体的猛兽——这句喊最多次。



不知为何,总觉得喊这句比向圣母强丽亚祈祷还来得「有效」。



巨塔的崩坏,就像是一个个体突如其来化成了液体往下沉。



与其说是碎裂,不如说是溶解,这样的形容说不定更恰当。



藉由强固支撑合为一体的建筑,失去了联结而向下坠落。



集结在周边的数千名老人远远地围观——他们是最接近现场的市民,大量粉尘从头上倒下,却没有一人想逃离现场,只是静静观望着。



为封锁这一带而集结的治安单位人员/军事单位人员,也是静静观望着。



透过拥有空拍装备的部队传来的影像,各政府单位人员/治安单位人员/军事单位人员,亦静静观望着。



市民也透过各地聚集过去的大众媒体直升机空拍画面,静静观望着。



以凌空几百公尺的高度傲视群楼、摩天大楼特区的地标。



<维也纳塔>。



——消灭得无影无踪。



分不清该说是「不久」,还是漫长得惊人的时间过后,静寂造访。



或者是——虽说是静寂,还是听得到略微吵杂的高楼风。



凉月缓缓起身,看着那个。



南侧与西侧的墙壁还有地板的一部分,勉强互相支撑住屹立着。



互相支撑的部分也是最高的——恐怕是一百楼左右。



自己的所在位置——西侧=肯定在七十楼上下。



立足点——离墙壁只有突出一点点的地板遗迹/但已经是相当大的避难场所。



未申请修复支离破碎的右手右脚,就这么一屁股坐下,靠着墙壁姿势不雅地伸长了腿,看着都市。



看着建筑群——森林/运河/河/湖——「我的城市」。



看样子,号称威力是TNT火药一千万倍的爆炸气流并未产生。



无恙的那只手——依然牢牢抓着自己手腕的,某人的手=自肘关节被切断的紫色特甲。



挂着那只断手、从口袋拿出香烟,凉月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抖个不停。



一切落幕后,抑止不住的恐惧感到来。



用颤抖的手勉强夹住香烟/被高楼风吹得皱起小脸,一面点火。



ZIPPO打火机——「可能速战速决(Assoonaspossible)」。



嘶噗——吸了一大口烟后,嘴边勉强挤出坏坏的笑容。



笑着笑着,眼角泛起莫名的泪光。



同伴们——人在何方并不晓得/现在怎样了也不晓得。



静待呼唤两人的勇气涌出后,缓慢地想要发出无线通讯时——



翩翩飞舞的紫光降落在眼前。



气质高雅的少女——长发/白皙脸颊/美丽澄澈的深蓝色眼眸(deeppurple)=左眼有伤痕。



背上拍动着巨大凤蝶的彩翼。



其左手=依然是被拧断的状态——右手是一把大得离谱的机关枪。



崩落的瞬间拉了自己一把的,就是同样住在这座城市、但隶属于不同组织的特甲儿童。



对方似乎是来确定自己是否安好,露出柔柔一笑后,看着自己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



怎么了?对方如针刺的眼神——盯着香烟。



像是在谴责抽烟的眼神——原来这家伙脑子挺顽固的=凉月的观感。



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以「别那么在意嘛。谢谢妳救了我,要不要来一根?」的感觉,挥了挥左手。



此时,她那挂在自己手腕上的断手松了开来。



对方救了自己的象征——画了道弧线落下。



凉月跟少女束手无策地以目光追随断手——望着它干脆地消失在地上某处。



在不容辩解的意外发生后,凉月与少女再度对视。



啊——我不是故意的啦——继续挥挥手。



对方似乎不是很领情——表情既不是生气也不是想哭,而是「真不敢相信」。



就说我不是故意的嘛——再度挥挥手时,无线通讯忽然响起。



『妳在哪里,凉月?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夕雾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伙伴们的声音——看着在空中飞行的少女,凉月不由得露出坏坏一笑。



『我在一个名叫「百万城邦」,不是天国也不是地狱的地方。』



像是听见了那句话,少女的脸部表情忽然柔和许多——高雅的微笑。



终于笑了/但高雅过了头,感觉跟自己实在很格格不入。



不过她似乎不是笑给凉月看的,而是她也听到了自己的伙伴传来的通讯。



朝自己瞥了一眼——中规中矩地行了个注目礼,紫色彩光翩翩飞向上空。



青.黄色彩光——与伙伴们会合——连名字都还不晓得的某人就这么凌空飞去。



凉月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澄澈的晴空——诚心为死者们祈祷。



之后一面吞吐有害物质、一面再度执行手脚的传送——找到了伙伴们。



在南侧墙面发现了钢丝的闪光——在夕雾下去的前方,阳炎就坐在窗框上。



『受不了。今天发生的事,恐怕会成为我这辈子最爱提的陈年往事喔。』



『那我们就众在一起聊吧?』



『好啊。有趣的跟无趣的事,统统说给妳们听。』



一鼓作气踢击地板跃起。



奔向易碎品的城市——回到无可替代的朋友身边。



>>>>>>结



百万城邦第二十四行政区(ow)——朝向捷克国境、行驶在林道上的迎宾车。



驾驶座=面无表情的三十岁左右男子。



后座坐着绿眸秃头男人!一一穿着西装/一旁是穿过即丢的防护服。



车上电视——正播出<维也纳塔>崩坏的新闻=「奥地利的911事件」。



「说真的,那么棒的核子弹没爆炸,都市经济象征却因为治安组织的独断独行崩坏了,可不是令人大开眼界吗?」



坐在对面的男子——胸前挂有刻着红字的方块/膝上放着损坏的来复枪/被射穿的左臂=机械化义手。



「无聊透顶。」怅然的低吟:「我果然跟这个都市八字不合。核弹告吹了不说,这次连来福枪都挂了。至少在这家伙跟左臂修好前,我绝不再回到这里。」



「唉呀呀,普林西普公司会负起全责帮你张罗好所有必需品。下次再一起来打破你的不祥魔咒吧。坦白说,这座城市要是给核弹毁灭了,还真有点浪费了这个古今东西少见的剧场型恐怖活动上演地点哩。希望你改天能再度回来,为我们扮演前所未有的精彩角色。」



男人没有应答——只是静静抚着连同自己左臂被击碎的来复枪。



不久,迎宾车出了百万城邦,接着也离开了奥地利的国境。



MPB总部大楼——大队长室。



凝视着屏幕之一的男人——出现在屏幕画面里的男人。



「结果呢?」大队长奥古斯特——站在室内中央不动如山。



「所幸无人死亡……交涉结果完全按照预定计划。」副长法兰兹——在画面另一头认真报告/陈述个人观感。「整个状况很像是军方引起的武装政变事件重现……越来越像昔日的<长刀之夜>(注:1934年希特勒清理门户造成的流血事件)……那起纳粹亲卫队与突击队互相残杀,结果确立了独裁者主权的事件。」



「我们还没愚昧到会因为捏造的情报就杀害同胞。」



缓缓点头的副长——敬礼。



「属下现在就归队,负责所有善后处理。」



大队长只轻轻抬了拾下巴。通讯结束——所有屏幕一黑。



影像消失的幽暗画面上,映照出大队长朝着根深蒂固的某物露出枪口般的眼神。



归队——平安从战斗中生还的米海尔特意安排=搭乘MPB装甲车。



这回不是在平常的车顶,而是在车厢后座。



嗯嗯嗯嗯嗯~☆轻快旋律自微笑的少女口中流泻而出。



坐在她对面的是累垮了的两名少女,肩并着肩进入梦乡。



少女百看不厌地凝视着一时忘了有好多话要说而甜蜜入梦的两人,继续哼唱为了她们与自己所编的歌曲。



星星坠落的那一天——巨塔崩毁的那一天。



为了在那两天中都幸运活下来的,无可取代的朋友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