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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2 / 2)


《你是说还要让她战斗吗……》



“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她意志还清晰”平静到令人感到害怕的回答——就好像一切尽在计算之中,“目前虽然失去了两架通信车,战术班的机体半数无法起动,阻击小队的疲劳值也接近顶峰。本来撤退是此时最好的选择。但是,敌人已进入计划的最终阶段,他们控制着情报污染的线路,还拥有大型兵器,再加上还构筑了前所未有的转送设施”



《是……不过……》



“别忘了,敌人把MSS也做为目标之一。如果我们现出撤退的意图,他们一定会趁势进攻。让阻击小队尽可能休息,部队朝两方面展开。一,在伊格纳斯所说的银行伏击敌人。二,不惜一切找到敌人的转送设施。但无论哪方面,都以逮捕病毒自毁代码的持有者为最优先任务。情报污染,本部会想办法处理。敌人现在也很疲惫,谁后退就就会成为败者。听懂了吗?”



《……了解》御影对长官心悦诚服,《根据敌人的计划,还有数小时就是最后决胜阶段。希望他们别让我们失望》



“这点上,他们是值得信任的敌人”海洛卡露出娇艳的笑容,结束了通信。其实她自己也在强忍着不断积累的倦意。



“——说实话,敌人的行动非常有效”



海洛卡同父异母的大哥爱德华洛特有些佩服地说道,



“虽然堕落了,但毕竟是原特种部队成员。完全不进行无差别恐怖袭击,只对盯上的目标不断出手。牺牲退路也要完成计划,并且还将拖垮MSS视为最大退路”



“还有,他们明明拥有转送设施却隐忍不发,瞄准特甲儿童的战斗极限……敌人熟知特甲儿童与我们这边转送设施的情报”



海洛卡眼神尖锐地看着某个屏幕。



“切伊斯=塞?萨德艾,这个原本就被美国CIA关注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威胁。根据解析班的数据,他所移植的电子义眼是为了将持有者的活体大脑直接义脑化的设备。并且,虽然手段有所不同,但原理却相当于是主服务器的接续官。他现在不但获得了本应是最高机密的转送控制人员专用门关代码「GateCode」,用来操纵转送兵器,而且还能自由控制4JO病毒”



“不过,自由控制这一点上我觉得有些奇怪”



爱德华洛特瞥了一眼海洛卡的侧旁。



“在联合大楼中他们凭借病毒袭击一举杀害了十一名政府官名,尽管如此,现在却为何不让感染者立即死亡?”



“我能想到的理由有两个……其一,不杀感染者是为了拖住我们”



“地雷之类的武器不会杀死人却能制造负伤者,这是夺走部队机动能力的战术。如果是野战的话,姑且不论,但在市内地区只要准备好急救设施,这招便无效。那么另一个理由也许更为妥当”



“其二就是为了使人知道病毒存在的情报战。换言之,是为了进行某种交易。逃走的原特种部队成员故意说出4JO的名字,具备自毁机能的试用型机械化奇美拉病毒……本来他沉默的话,便没有人能够发现病毒的真正身份…”



呼叫声突然响了起来,海洛卡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下后,立即接通了电话,“妮娜!?”



屏幕上的女子正是MSS副官妮娜,原本白皙的肤色,现在看上去却异样苍白。



被病毒感染的她,现在应该正在本部六层医疗大厅进行治疗——只见她满脸紧迫地说道,



《我有件事希望立即报告……》



“说吧”海洛卡和爱德华洛特没有再啰嗦,直奔主题。



《在联合国大楼…我接触过内务大臣……》妮娜的气息断断续续,好像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但双眸中却露出坚定的意志,《我判断那是感染途径……但是,不对……》



“不对?你指感染途径?”



“是死因,长官。刚才以我的病状为基础资料,再次调查后发现……十一人中国病毒而死者只有一人……剩余十人在死之前曾受到空气感染……》



海洛卡和爱德华洛特惊愕了,马上各自展开了推测,随后得出一个预料之外的结论。



爱德华洛特确认道,“十人的死因是什么?”



《是某种药物……恐怕是在通信口中撒下大量氯仿类……》



海洛卡追回,《在能够躲开瓦斯检查器的药物杀害目标的同时,使病毒暂时异变为空气传染型,伪装成全部人员都死于病毒的假相?”



“是的……我和护卫都是在病毒自毁前就受到空气感染……为什么不让我立即死亡?我想这个病毒可能无法让人既死……而且就是为了隐藏这一点才将我……》



“受感染而死的人是谁?”



《是内务大臣,长官。只有他是在没有出现异常症状的情况下,被病毒感染……还有昨天,我们在联合国大楼提出警告之时,他说会让「拥宪反恐局」来负责守卫大楼……但那个房间只有一名护卫……已经确认那个护卫曾在大臣的命令下,离开过房间一段时间……联合国大楼中发现的监视摄像头延迟程序……那段空白的四十分钟正好与此相吻合,也就是说……》



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海洛卡带着安心的眼神替她补充道。



“也就是说,被杀的内务大臣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协助者。谢谢……妮娜,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你的努力,我一定会让其有所回报”



清晨五点



米利奥波里斯第二十二区——商业街。



遭到敌袭的可能性极高的中央银行,全面加强了警备,所有监视器都在MSS的掌控之下。职员专用的地下停车场中,四台还能运行的「肯托洛伊」警戒待机着。



代替被破坏的通信车,赶赴现场的D号待机室中,凤静静躺在座位上。MSS的医疗人员走出待机室,向御影报告道。



“在镇静剂与混合疗法的作用下,暂时控制了症状……可是,即使是最高性能的人造器官,也会因疲劳而大幅降低承受力”



“只能相信她的不屈斗志了吗?”御影勉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藏起心中的悔恨,“这点上无人可与她相提并论,作战完成后,立即为她作好维护吧”



暗中哀叹一声的医疗人员,露出不满对方将人作为消耗品来对待的责难表情,离开了。



“都是为了我的家人……”在被窗帘严密遮住的待机室内,伊格纳斯自责地喃喃自语。为了说服银行的上层,他正与MSS同行。



没有搭理他的自责,“托你的福,我们获取了情报,能比敌人先行一步到达,并短暂休息一下。不过,虽然现在是节日期间,但敌人选在银行部分业务开始的这个时间,还真是有些奇怪“



“他们挑在我出席会议的时候展开行动,而且他们让我认证的文件,绝对是这个银行的东西。银行也确认了电子交易的记录。应该没有错”



“可是,敌人的目标现在还无法判断”



“……「名单价值」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仍然没有眉目。你们有什么可以成立的推测吗?”



“「你是其中的齿轮之一」,敌人说过的这句话是唯一的线索”御影困惑地凝视着议员“你就没有一点头绪吗?”



“完全没有”不是借口,他是真的日暮途穷了,“联合大楼的会议上,为什么必须把十一人全部杀害?我一点也想像不到他们那样做的理由。<山猫>部队到底在恨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耸了耸肩,“无论如何,那些敢用病毒冒犯我们的公主、犯下暴行的野猫,只有把他们削成人棒,做成腌菜才能平息我们的怒火。你还是趁早舍弃对那些家伙的同情。如果有谁包庇他们,就算战术班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会一视同仁地给予报复”



米利奥波里斯第二十六区——沿河岸而建的高层公寓。



在发现的敌人伪装据点处,日向率领半数共四台「肯托洛伊」在此集合。



C号车辆——窗帘紧锁的待机室中,放下靠背的座椅代替床铺,被施加了有效期极短的镇静治疗后,乙和另一位少女一起躺在座位上,闭眼回复着体力。



少女——雏轻轻取下耳机,琥珀色的眸子一片茫然,她默默喃呢道,“……凤,会死吗?”



“傻瓜”乙盖着毯子,有气无力地回答——因为镇静治疗,她现在正四肢无力。只见她闭着眼摸索着逮住了雏的小脑袋,随后对着雏的金发一阵蹂躏,“那个凤才不会因为生病什么的就挂掉呢,睡上一觉就会恢复精神了”



雏挣脱乙的手,就好像只幼虫般后退。



“阿乙会死吗?”



“我也会不挂的!”乙的手朝四周一阵乱摸,寻找着雏的脑袋——终还是敌不过乏力感,停了下来。“你现在的体力也不足以飞翔,如果有万一的话,是无法代替我和凤进行战斗的。所以趁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偶、讨厌独自一个人”



“你才不是一个人呢”刚说完乙就呼呼入睡了,雏向着乙横在一旁的手腕,缓缓蠕动似地靠近。最后轻轻把脸颊贴了上去,闭上眼睛。



都市郊外——在清朝列车的摇摆中,小睡了一会儿的冬真,迷迷糊糊地下了车。离开车站,用所剩无己的钱上了辆出租车,报出水无月发送到PDA上的地址。



听到地址的司机,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但没有多说什么,发动了汽车。



十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站在此行目标的大门前,冬真不禁愣住了。



好像美术馆般布满明亮玻璃的外观,是为了给周围居民增加安心感而设计的装饰。



大门上的牌子是「第七零七刑事收监设施」



也就是所谓的监狱——水无月只告诉他这里是某个政府设施,原以为定会是病院或是养老院之类地点的冬真战战兢兢地走向接待处。



用PDA联系水无月也没有应答——对方正在任务中。



在接待处,他又吃了一惊——所有的会面手续都已办妥,拜访者的登记名是「巴罗神父代理人」。



所有文件都是水无月利用接续官的权限,擅自伪造之物——冬真怀着自己会不会因伪造文件而被投入监狱的忐忑心情,走向会面室。



随后,他不敢相信地望着会面室的标牌,那里清楚地写着「杀人犯?终身监禁犯专用」。进入其中后,他弱小的神经再一次受到冲击,整个会面室中,居然没有任何遮蔽物,也没有护卫,只有一台监视器。



在干净到可以当镜子的长条桌一端坐下后,监狱看守与冬真想见的人同时出现了。



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冬真面前,一个穿着橙色犯人服的女人,带着睡觉被人吵醒的不快表情入座。



榛色头发乱七八糟得如同鸟窝般。



乱发之中是同样榛色的眼珠,其中不时闪过灰暗的光泽,如同年代久远的古铜镜。



高个儿,猫着背,枯瘦如柴的手脚和干瘪的脸颊。



连手铐也没给她戴上,监狱看守就迅速离开了房间。



“那个……”就在冬真下意识想把看守给叫回来的时候,女人突然大号起来。



“给老娘特赦!特赦!”



冬真被吓得跳了起来,看守一脸冷静地突然出现,提醒犯人不准喧哗后,又离开了。



明白看守时刻都在门口待机的冬真,终于松了口气。



“我说”女人就像是一幅自我堕落画中描绘的那样,身子向后仰,穿着拖鞋的双腿翘在桌面上,从交叉的双腿夹缝中,窥伺着冬真。



“刚才看过访问文件了,那是啥?你是什么人?难道真是托玛斯?巴罗的弟子?”



“……是的”冬真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圈,努力认真回答对方,“我还是水无月君的朋友”



女人骤然瞪大眼睛,“是阿多洛夫?”



冬真想起那似乎是水无月的父名,“是、是的”



(C注:原文是「middlename」,这个词在斯拉夫国家中,特指父名之意)



“哦~原来是他的朋友啊~~~那孩子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



“那个……”「想忘掉的存在」这句水无月的原话太难以启齿,“他说您一定会协助我的……”



“为什么那孩子自己不来?”



“因为工作,MSS的……”



“哈哈,是接续官啊。为了主服务器把脑浆都给挤压出来的工作呢,嘿嘿”



冬真愣了愣——他的思维跟不上这个带着恶意口吻与人谈论自己儿子的女人。



“嘛~~你的得分很高呢”



“唉……?”



“你不但是我儿子的朋友,还是托玛斯?巴罗那老家伙的弟子吧?我可是神父的粉丝哟”



愤怒感忽然袭向了冬真,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用‘那老家伙’来称呼他的老师,心中的不快迅速反映在脸上。



“神父是——”



“是最棒的杀手哟。而且还是合法的,制作众多杀人道具要比实际杀人更有效率。那老家伙真厉害”



女人一脸认真地说到——对冬真来说这是足以让他眼前一片黑暗的侮辱。



从座位上窜起身,正想反驳回去时,女人突然把脚放下桌面,用悲伤的表情说道,



“我其实真的谁也没杀哟,我是无辜的,只想见见我的独子阿多洛夫”



对方可怜的恳请表情,立即让冬真的态度缓和下来,“真、真的吗……?”



但女人的脸色却马上一变,“哈?你当我傻子吗?”



冬真实在跟不上对方的思维方式,“可是,刚才您不是说……”



“你知道老娘我是谁吗?”



女人探出身子——冬真第一次从正面直视对方的眼睛,后悔的情绪迅速袭上心头,而女人得意之色更加重了这份后悔感。



“我是杀了十六人的玛格丽特?卢克纳尔。我是远距离操作关闭大楼卷帘门,把所有人关在里面活活烧死的杀手。你明不明白?”



冬真无言以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恶。拒绝世上所有之物,只凭自己喜好行事的人类——现在这女人眼中寄宿着的无尽黑暗可以称得上是真正意义的恶。



冬真害怕地移开视线——女人肆笑起来,“懂了的话,就用PDA的摄像功能好好拍摄吧,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去做,好好研究仔细复习一下哟。顺便再告诉你件好事,MSS通信网的构筑者之一就是我哟”



遵照吩咐取出PDA,但对方最后的那句话,却不禁让他愣住了,“……唉?”



“如果觉得我在撒谎,就调查一下吧。还有记得替我向阿多洛夫转告,不小心差点把在家的儿子给一起烧死纯粹是件不幸的事故。不过,他因此成了特甲儿童,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清晨六时



第二十六区——高层公寓停车场内。



在C号通信车内,眼神坚毅的巴罗神父与通信官们一起检阅数据。



“……真是让人吃惊,这与电力消费的解析正好相吻合。没想到竟然是政府设施……”



他面前的屏幕上,海洛卡微笑了起来。



《如您所见。那是政府支持的超传导引擎研究开发机构……内务大臣是这个公司的大股东,大臣还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顺道拜访过那里,这个公司最有可能是他感染上病毒的地点。而且还有可能……》



“是消耗巨大电力的转送设施。如果是梅丽雅体,那就肯定没错了。只要敌人手中拥有简化的梅丽雅体。仅凭那处设施就可以进行转送”



海洛卡加重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象征昆古尼尔的精灵梅丽雅——昆古尼尔是流星之枪,也是兵器的始祖。用她来称呼将传送成为可能的转换筒,真是再匹配不过了》



(C注:这句原文是「トネリコを意味する精霊メリアー……トネリコとは槍の柄、すなわち兵器の始祖、まさに転送を可能にすと造換筒にふさわしい名ですね」,我查了一下トネリコ这个词的含义,日语中这个词似乎是北欧神话中世界树的另一种称法,我猜是指北欧神话中尸体成为世界树的巨人之祖伊米尔。但如果把トネリコ译成伊米尔的话,后面一句就有些不通了,伊米尔为什么是枪柄?在北欧神话中由世界树枝构成枪柄的只有那把流星之枪昆古尼尔。而如果译成昆古尼尔的话,也许行得通,但后面一个词精霊メリアー就又让我困惑了,北欧神话中的精灵是从巨人之祖伊米尔的尸体上诞生的,但那应该是指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我似乎没听说过什么和流星枪有关的精灵,找不到相当资料,没辙了,只好把这个词用音译暂定为精灵梅丽雅。如果有知道真相的朋友,还忘赐教)



海洛卡熊熊燃起的战意,巴罗神父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沉重地问道,



“……身为内阁一员之人,当真会做出为敌构筑设施这种行为吗?”



“从内务大臣的操守来看,大概是为了寻求某种利益吧,他没有胆子去攻击这个国家,只是被人轻易利用罢了……不过,敌人大概认为内务大臣迟早会发现这件事,于是把他给加入了暗杀名单》



屏幕上的海洛卡突然向画面外一瞥,马上切换为全队通信。



《强制搜查政府直属设施的许可刚刚下达。立即前往新的目标设施,一经确认敌人的存在,直接攻击。拥有病毒自毁代码的人物必须活捉。这是解决本次事件的最后一击。拿出你们所有的真本事上吧,听懂了吗?》



《了解!》通信端口上传来日向他们的声音——高涨的战意,各处的通信车蜂拥而出。



只有巴罗神父没有做出做出任何回答,他操作着进一步精密检索解析结果的程序,其间抬头望了一眼待机室。



窗帘紧遮的房间中,二位少女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等待战斗之时的到来。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第八层长官室中,海洛卡和爱德华洛特通过屏幕默默守望着部队的移动——刚刚从第二十二区的御影那里传来「大型可疑车辆接近」的报告。



两个地区中的搜查、阻击已迫在眉睫。这时,桌面屏幕上突然显示接受数据的信号,海洛卡立即把收到的数据转到屏幕上。



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表示政府管理禁止复制的标志——机密数据,以专用代码转译出全文。



“4JO病毒的开发概要……终于从政府的阴湿墙角里挖出来了。这恐怕是现存的唯一资料”



海洛卡讽刺地评价到,爱德华洛特重重点了点头,“国防局同意了我们的查阅要求,这足以证明政府内阁中有人袒护恐怖袭击的丑闻太具冲击性了。从这些资料上来看,4JO正是<特洛伊木马计划>的一环”



“大胆地将可控制的武器交给恐怖分子,以追踪和操纵为目的,由美国主导的秘密作战……<特洛伊木马计划>。负责交给敌人的4JO病毒,是由这个国家开发的东西……”



“为了同时掌握与操纵使用者和感染者,而制造的机械化病毒……加入自毁代码这个最大弱点,是为了以防万一,所做的安全装置。可是,由于某种原因,恐怖分子得知了<特洛伊木马计划>的内幕”



“如果那时作为牺牲品的CIA特工是切伊斯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领土纷争地区被杀害的「山猫」部队成员所说的名单,如果是关系到<特洛伊木马计划>破绽的东西,那恐怕他们都是秘密作战的牺牲品”



“无论那个作战让他们生出多少怨恨,在被判明的四十分钟空白时间内,他们还是与包括内务大臣在内的十一人,进行了某种交易。但结果没达成一致,最后只好杀害了对方……如果敌人目的只是单纯的报复,也许是会这么做。但却无法解释为何「塞尔维亚」公司的特工也出现在联合大楼”



“而且希望掩盖病毒空气感染真相的元特种部队成员,故意告知我们4JO病毒的存在……十一人死亡后,他们应该已经没有可以交易的对象,唯一还有一丝可能的伊格纳斯却没有与他们交易的动机,敌人也只向他要求提供文件……”



“我觉得敌人是在以两种意志进行活动。<山猫>他们最多也就是进行非无差别报复,以及揭露「名单」的真相。但与「塞尔维亚」公司特工一起行动的萨德艾呢?如果他真是元CIA成员,实在难以想像他会为这个国家的特种部队成员们工作。而如果他是以4JO为挡箭牌,暗中进行某种交易的话……?”



兄长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海洛卡转过身,面对爱德华洛特回答道,



“那便证明还有一个至今都未发现的第十三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会为这个国家带来危机的人物”



在两人进行互问互答的同时,墙上的数个屏幕中,显示「危险等级增加」,攻击部队与前往搜查的部队既然遭遇各自的威胁。



“……要开始了,这漫长一日的最后胜负”



同地区——MSS本部大楼一层大厅。



冬真向着朝阳的光辉眨了眨睡意朦胧的眼睛——偷偷摸摸地走向入口。



搭乘列车前往比教会更远离市中心的某地,根据PDA中记录的女杀人犯的指点,再次进入原本被赶出来的大楼。



因为是临战状态,多次呼叫水无月都无应答——取而代之的是收到封短消息,通知冬真可以进入大楼了。胆战心惊地通过检查门——重获密码的PDA,简单通过了大门。



感觉自己好像真成了间谍一般,胆小如鼠地选择避开众人视线,通过紧急楼梯走向地下六层——凭借水无月准备的密码,很容易便进入了服务器机房。



PDA的录像上是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情报污染,从根本上来说肯定是内部人员干的好事。所以再怎么小心翼翼地从外部调查也没用。去要求阿多洛夫,让你进入内部,用手工操作确定特定代码》



虽然水无月不仅是解析官还是担当接续官重任的内部人士,但仅凭他一人的帮忙,就可以轻易进入被严密管理的系统这一点,还是让冬真感到了错愕。录像最后还有一段话,《如果我是敌人,才不会去监视你们做的事。故意放任你们不管,有个万一的话,还可以把你们当作替死鬼。所以,在解析代码的时候,小心别被人给宰了哟》



拜这句忠告所赐,进入无人服务器机房解析代码时,精神时刻都维持着异常紧绷的状态。要是被警员发现,肯定会被立即逮捕,而要是被敌人发现,就算当场被杀也不足为奇。在这阵不知把睡意刮到哪个角落的紧张风暴中,想要找到真犯人证明自己的无辜、想要化解凤危机的思念,支撑着冬真完成了解析作业。不久,终于发现自我毁灭程序的部分内容——正当他为可以确定情报感染路径,而欣喜若狂时——却发现,为了进一步确认最关键的路径,必须解析地下四层的服务器。整个人于是顿时消沉了。



地下四层是水无月作为转送人员的工作楼层,现在这种紧急时刻,肯定有许多解析官正在其中工作。



要是自己出现在那里,大概很快便会被解析课课长夏琳发现,对方一眼就能看穿冬真的入侵是水无月给帮的忙。作为友方的夏琳固然是个可靠的存在,但在目前情况下,却没有比她更令人害怕的存在了。虽说如此,也不能在这里团团转浪费时间,冬真带着欲哭无泪的心情,胆战心惊地登上楼梯,向着地下四楼走去。



清晨七时



第二十二区——中央银行?地下停车场。



通信车内的屏幕上,显示着银行周围往返数次的大型卡车,这些卡车早已被装备了摄像头、名为苍蝇的圆盘形空中机动设备所监控。



御影拿起对讲机,下令道,“可疑车辆驶入通向银行后门的路线,全体人员,进入第二级警备状态!准备先发制人展开攻击!”



“终于来了呢”凤走出待机室。



伊格纳斯满脸紧张,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没事了吗……”



“不必担心,上院议员阁下”凤露出让人感到暖意的笑容,转向御影,“请下令吧”



“立即在银行上空警戒待机,大小姐”



御影脸上没有一丝担心的表情,简单扼要地说到,“这里很可能是敌人的最终目标,另一支部队正前往敌设施。这次定要让完全卸掉他们的武装,彻底做个了断,明白了吗?”



“了解”



病毒入侵体内再加上长时间战斗,虽然刚才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但根本不足以恢复她的体力。



这些御影都清楚,甚至连旁边的外行人伊格纳斯也知道凤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



可是,她却没有流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疲惫。



她的脸上只有让人联想起冬日暖阳的淡淡微笑。



“转送开封”



宛如远古魔法使勾勒出的魔法阵般精致的几何光辉闪亮起来,如同熬过了漫长冬眠终于破茧而出的蝴蝶般抖擞着紫色翅膀,浮在半空手握超过全身长度的专用武器,这一刻,凤就像是北欧神话中战场女武神瓦尔基里的化身。



抬头仰望天空,初升的朝阳让她不禁眯了眯眼。



握拳睁眼挥翼



迅即化身为划破天空的紫色利刃。



目送着凤的离开,御影不禁为这位少女远超乎同龄人的坚韧意志所深深折服。



她的身体现在应该很痛才对啊,可是为什么,她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第三十四区——结构呈长方型的超传导引擎研究开发机构。



战术班冲向外观朴素的研究设施,通信车在后方待机。



上空,蓝色与黄色的光团交相光辉辉映。



“好大一片黄色,嗡嗡直响。太阳好亮,好刺眼”雏狂眨眼睛。



“觉得刺眼就闭上眼,改用翅膀侦察周围不就得了?”凤不在的时候,对雏格外照顾的乙,说完就闭上眼,以翅膀的侦查功能把握周遭状况。



“闭起眼嗡嗡响好怕人”



努力睁着睛——在她下方负责进攻的「肯托洛伊」攀越过设施大门,长驱直入。雏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一往无前的势头,出声警告道,



“里面嗡嗡响得利害哟”



虽然门庭紧闭,却没有任何守卫,大厅里也毫无一人。就在负责打前锋的「肯托洛伊」感到有些奇怪时,设施内部的电力炉突然巨响起来。



四台「肯托洛伊」立即展开脚部车轮,兵分左右两路向电力炉驶去。然而就在此时,在他们背后刚刚通过的门卫室中骤然暴出一阵闪光。



四四方方数平方米的房间从内部被撑暴,一根几倍于房间面积的金属圆筒凭空出现。



这圆筒是从一个大到夸张、形似头盔的物体中出现的,在圆筒下面是六只装有矮胖粗厚车轮的脚部,以及巨大的单眼式探查装置,圆筒臂的数处装甲突然滑开,装甲下黑洞洞的枪眼狰狞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迅即火舌狂吐。



乙的兴致瞬间高涨,她欢呼道,“哈哈,出现了个怪家伙”



雏则是一脸怯懦,“呜咽……”



《敌人的转送兵器出现了,送它下地狱》日向下达了杀气腾腾的命令,「肯托洛伊」迅速散开,与蓝黄色光团一起包围了敌人。



第二十二区——进入银行后侧停车场的卡车车背上,突然爆发闪光。紧接着,同样圆筒的巨大头盔体出现了。



从攀在房顶上跳下的「肯托洛伊」朝着迅速改变方向的卡车,进入攻击状态。



巴罗神父打开了全队的通信,《这是强袭型EI兵器提坦「Titans」,破坏机体前部和脚部下方的探查装置,可以使它的活动能力减半》



御影随即接口道,《现场警察部队正在封锁道路,撤离当地居民。所有队员遵照从神父的建议,关门打狗,别让它给溜了!》



敌机体就好像个复杂的魔方,身体上下同时出现密密麻麻的枪口——同时开火。



银行墙壁、窗口、停车场中的车辆、全部被如暴雨般的攻击给击碎,「肯托洛伊」冒着这疯狂的火力,接近了卡车,一拳推翻卡车当做盾牌。



但敌机的扫射不分敌我,卡车司机陪同卡车前端一起被摧枯拉朽般的子弹给撕碎。



凤从上空手持机枪垂直下降。



圆筒的枪口形成十字型火力,中心以及四周共五个枪口同时转向空中。



迅速回旋躲过火网的凤——反转身体穿过敌扫射的逢隙,怒吼着前进。



同一时刻,银行地下停车场内的通信车中突然传来了通信官的呼喊,“袭击情报!第二十五区的中央银行亚岱尔街分行被武装分子占据,据推测这些武装分子是<山猫>部队!”



伊格纳斯睁大眼睛,“分……分行!?”



御影露出充满战意的笑容,眼中一片寒光,紧握住对讲机,“到了这种地步,还敢玩阳动作战吗?看来所谓的名单真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全体人员,迅速击溃那些破铜烂铁,摧毁转送设施,一网打尽那些银行强盗”



银行后侧的地面停车场上,传来如雷般凤的呐喊。



“由我来招待你们!!”



举枪瞄准扣机空转



板机响起空洞的卡卡声,枪身上没有子弹被送进枪镗,剩余子弹数显示为<00000>



凤愕然地瞪大眼睛,立即进行再次转送。



转送设施没有任何应答——从未有过的沉默。



第三十四区——敌设施的正面玄关处,乙如同从天而降的剃刀般,突破密不透风的火网,就在她凤刀斩向敌机腿部的瞬间,异样的突击感从她的手刃上传来过来。



超高温刀刃机能停止了——双腕上的炎焰渐渐退去。



乙哑口无言地选择了后退,弄错方向以Z字型路线绕到敌人头上的乙,一口气抛出大量联结式炸弹,简直好像是在扔石头。



被锁住引暴装置的炸弹,咚地一声撞上敌人装甲,然后像铅球似的滚翻在地。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长官室。



从屏幕上实时把握战况的海洛卡和爱德华洛特不断接到报告。



凤《转送不能!无法使用武器!》



乙《怎么搞的!?砍不断啊!?》



凤《嗡嗡响,嗡嗡响》



御影激烈地大喊《战术班机体受到电子入侵!部分武器的使用发生障碍!情报污染正在扩大!》



海洛卡从座位上跳起,打开所有频道的紧急通信,高声说道,



“电子支援转入紧急回路,所有解析楼层封锁!把所有解析官以及通信官都作为情报污染的嫌犯逮捕!”



拉开抽屉,取出手枪,扣上弹夹,走向门口。



爱德华洛特果断地追上前,“问题果然出在解析班吗?”



海洛卡点点头,无形的怒火熊熊燃烧。



“通信指挥、解析班、战术班、阻击小队……敌人似乎打算夺尽MSS的武器呢,被完全无力化的是敌人还是MSS?现在谁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对方将军”



地下四层,所有房间中的人员全部赶到地面。在紧急入口处张望着的冬真,对这突发事件完全摸不着头脑。



人突然间就不见了——持枪的搜查官们从一头驱赶着人群。



简直好像是大楼内发现了炸弹般的骚乱——对于因为担心被人发现,而不敢动弹的冬真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海洛卡的指令是通过紧急通信下达的,而冬真只听见命令解析官和通信官移动的楼内广播。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通道后,冬真探出紧张的脸,慢慢从紧急楼梯处现身。



之前哪怕只要是有一人走入楼梯的话,冬真肯定逃脱不了被发现的命运。但所有解析官在搜查官的监视下全都乖乖地集中到电梯室。



走在无人的通道中,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并不清楚有没有人会突然转回来,所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知怎么的,冬真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追踪的间谍,心情不由地低落了。



用PDA与水无月联系,但完全接不通。没办法,只好直接去服务器房了,就在冬真即将走入畅开着的转送塔入口时——忽然听见了说话声,他瞬间止住了脚步。



“所以不是说了嘛,这是长官命令,快点切断连接,从那里出来”



布置成圆形的终端桌面一头,抱着胳膊的金发女子——MSS解析课课长、元遗传因子研究学者夏琳,如幽灵般驻立在空荡荡的房间中。



“不行,老板。如果我现在中止转送支援,那么也许连她的翅膀都将停止工作。那种事绝对不行”



大楼中响起水无月的电子声音。



他本人正在被终端包围的巨大封闭式玻璃圆柱中,上半身裸露,好像祷告般单腿跪地,双手无力地下垂。



双眼沉睡般紧闭——背后螽斯状的翅膀不时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转送塔——贯穿地下二层到八层的巨大机关,在身为其中一部分的玻璃圆柱里,水无月自由指挥着充满其中的电子信息,他的脑机能正连接着主服务器。



“切换成紧急回路,没关系的啦”夏琳松开盘着的双手,抓了抓头,同时在桌子的抽屉里一阵摸索,“原本在得到封锁命令时,还选择逗留在这里可就已经违法了呢”



《我才不管什么法律呢,我是为了让她飞翔才待在这里的》



“好了啦,你和她都是正义的朋友,所以好好遵守法律吧”往抽屉里西里哗啦一阵乱摸之后,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想要的东西。



《她姑且不论,我也算是正义?别说笑了哟,老板。我可是想要连同丈夫儿子一起烧死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会有什么正义可言?我这种人从出生那放刻起,就没有任何价值哟》



“呵呵”夏琳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好久没听到你提起自己母亲的事了,记得以前刚成为你的负责人时,你是不是也说给我听过啊”



她的一只手在抽屉中握着什么,另一只手却猛砸向终端的控制核心。



“原本并不是打算妨碍武器转送,而是破坏翅膀哟。其实,你作为她的翅膀管理员,优秀到让人生厌啊”



《什么?老板,你在说什么?》



“虽然你是个让人吓一跳的问题儿,但没想到我还挺乐在其中,虽然还算不上是自己的孩子,但好像多出个笨蛋弟弟一般”



玻璃墙内,火花四射——水无月的四片翅膀中的一片,迅速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无比。



“我也是独生子女呢。不过,你真正发生改变,还是在遇上了那个孩子以后吧”完全不顾及对方地破坏着——玻璃墙内火花不断。



《老板,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连接机能——》



“你第一次叫我老板的时候,我很高兴哟。要是能始终这么继续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把回路——老板,住手——》



电子声中夹着杂音,时断时续。



“可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个偷走我最重要宝物的男人,那个偷走我的心的男人。按照约定回来了,他说想要我的帮助”



《老板——》



滋滋滋——电子声突然中断了,水无月的翅膀尽数失去光泽,垂落下来。



“已经开不了口了吧。在机能回复之前,你有五分钟时间无法动弹。如果继续让你开口的话,也许我会下不了手呢”



微笑着举起抽屉中的手,一把黑色的小型手枪正握在她手中。



“其实,正义很重要唷”



水无月无法回答,他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我现在非常明白你母亲的心理,她肯定只是单纯想留住你的爸爸。我和她一样。把4JO病毒交给切伊斯的人,就是我哟。那个人痛苦地明白自己会被国家当作牺牲品。所以我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中,最好的一个给了他。那是最能杀伤人类的东西”摆弄着手中的枪,夏琳笑了,“没有正义的话,就会干出这种事呢。人为了最重要的事,是会不惜一切的吧?无论那是多么愚蠢的事,多么悲伤的事,就算是没有退路无法回头的事,也在所不惜。所以我才会觉得正义是非常重要的,正义是基本的最重要之物吧?所以、即使浮现出不明智的想法,也会被干净地消灭掉。如果心中有正义的话,我肯定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就好像是在打招呼般,她的枪口朝玻璃墙中的水无月,轻点了一下。



“抱歉,接下来我要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你和冬真的身上。你们两个偷偷通信的线回,将会是情报污染的原因。很烂的选择吧?但对我和那个人来说却是最好的”



扣下保险装置,轻叹一声。夏琳告诉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狠狠心说道,



“再见了,水无月”



但夏琳的动作骤然而止——她的眼睛看见了在玻璃墙上倒映出的东西。



她背后一位少年正握着椅子。



举枪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声长叹。



臃懒地转过身,“我说”



一瞬间,措手不及的冬真,松开了好不容易抓住的椅子;在远不能从背后攻击到对方的距离处,椅子‘梆’地一声摔落在地。



冬真的声音连同动作一起变得僵硬无比。



“夏、夏琳小姐……”



颤抖的嗓音——似乎想通过呼唤对方的名字,来让对方改变主意。但夏琳完全不为所动,悠悠地说道,



“你要是迅速动手该有多好。犹豫不决,只会被对手反将一军哟,就像这样!”



这一刻,让冬真如堕寒潭的并不是朝向他的幽黑枪口,而是对方的眼睛——那是只凭自我喜好行动、处于完全封闭世界之人的、寄宿无尽黑暗的眼睛。



和那个在监狱中相遇女人完全相同,归属于极端的恶之色。



<Fortsetzungfolgt>



第六话圣金曜日=午前八点——午前十一点



圣金曜日午前八点



《无法转送!武器不能使用!》



紧急频道中传来少女急迫的呼叫。



第二十二区——中央银行后门停车场中。



巨大的敌机朝银行接近——圆筒型的扫射装置,六只装有粗厚轮胎的脚部,巨型单眼式侦查装置,简直好像个独眼怪物。



被转送来的敌远距离操作兵器提坦「Titans」,无论外貌还是威力都十分具有冲击性。圆筒左右表面装甲露出数十处枪眼,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释放着炽烈的火舌。



飞翔在空中,迅速躲避弹雨的少女——凤本是作为进攻的主力,但此时只能起吸引火力的支援作用。她手上唯一的主战武器,因为转送受阻而无法使用。



地上——四台硬抗敌兵器猛攻的地上战术班军用机体「肯托洛伊」,每个都动作僵硬,脚部不停颤抖,机械臂无法展开,武器不能使用。



《是情报污染,进入封闭模式再起动!》



地下停车场的通信车内,御影在无线通信中下令。



敌人好像旋转式喷淋器般,向四周扫射。「肯托洛伊」承受子弹的洗礼,装甲被洞穿,无法回复的伤害不断增加。



上空——已经做好攻击准备的凤只能徒然地进行左右回避,终于被过于密集的火力击中了左脚,膝盖下部粉碎脱离。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选择暂时退避,降落在银行楼顶。



用机枪柱着身体,勉强维持着不倒下,粉碎的左脚没有被再次转送。



她只能咬紧牙关,无计可施。



第三十四区——被推测为敌转送设施的研究所。



上空来回飞翔着两朵蓝黄色光团。



阻击小队近战王——乙秀眉怒横。



“气死我了,这破玩意儿!!”



阻击小队轰炸机——雏怯生生地哀鸣,



“呜咽……”



两人的转送都发生故障,所有武器都无法使用,只能驱动翅膀飞来飞去。



地面上,四台「肯托洛伊」瘸手瘸脚,被守卫设施的提坦「Titans」死死压制,。



《不要进入封闭模式,立即排成纵列队形》



战术班副长日向通过无线通信指挥其他三台。与负责守卫银行的御影不同,他的责任是攻击敌设施,必须果断做出分秒必争的选择,《阻击小队跟在我的后面,到处乱飞只会被击落》



乙和雏避开火力迅捷下降,飞落在日向机体的背后。在这块巨大盾牌的背面,她们稍稍喘了口气。其余的「肯托洛伊」集合到日向机体前方,排成一列纵队,只听日向一声令下,《冲!》



这时,乙和雏终于理解了日向的用意。



「肯托洛伊」的队列开始向着敌人直线推进。



圆筒敌人的枪口朝前方集中。



如波涛般的枪弹,正面撞上了打头阵的「肯托洛伊」。装甲凹陷破裂、千疮百孔,却依然无畏地前进——终于被子弹击碎脚部,趴了下来。



后面的「肯托洛伊」一个个踏着这架机体前进——这次轮到第二架成为肉盾,顶着炮火,冲开一条道路,前进了十几米后,它也趴下了,接着第三台继续顶上。



敌人第一次后退了,它登上设施玄关,稳如泰山般不再移动,一个劲地猛烈射击。



队伍尾部的乙和雏不禁愕然呆住——战术班把同伴当成盾牌视为理所当然——乙猛然大吼道,“我打头阵!后面就交给你了!雏!”



雏双眼中饱含了害怕的泪水,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拼命点头。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地下四层。



冬真面前黑漆漆枪口、黑漆漆的双眼让他如堕冰窟般,全身冰冷僵硬,“住……住手吧……夏琳小姐”



解析课课长夏琳的打扮一如既往:蓬乱的金发、银框眼睛,皱巴巴的白色大衣,散漫不经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碧绿色的眸子中,寄宿着的不再是空洞无边的朦胧,而是溢满浓厚黑墨色的暗潮。



扣住手枪板机的手指,缓缓用力。



啪嗞!突然响起火花声。



冬真被吓到了,不禁哆嗦起来。夏琳的眼光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楼层中央,终端布置成圆形,其中心位置是巨大圆筒形封闭舱,转送管理员水无月就待在那里。



赤裸着上半身的水无月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但他背后伤痕累累的螽斯状翅膀不时地微微抖动着。



被中断连接机能的翅膀,正强行打开转送回路,其结果就是原本破损不堪的翅膀上,龟裂痕迹进一步加大,伴随着火花四射,鲜血从水无月的鼻孔中不断流出。



“水无月……”夏琳维持着枪口指向冬真的姿势,“……就算会伤害到自己也要保护她的翅膀吗?”



冬真敏感地发现了,夏琳接下来会朝水无月射击,他一意识地大叫起来,“请、请住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呵呵”夏琳笑了,带着些脱力感,“我做的事和水无月做的事没什么不同,只是想守护最重要的人,仅此而已”



“不对!”不假思索地反驳——你是在自我怜悯,与水无月做的事截然不同。水无月的行动是为了帮我洗刷罪名,而你是在利用我和水无月,而且还想杀掉我们——冬真正想如此反驳。



“嘛~~或许是不一样吧”夏琳轻易就肯定了,疲惫地一声叹息,“不知怎么的,越说越想说了呢。还是快点收拾掉你们吧”



杀意突如其来地从夏琳身上涌出,她再次举起枪。



冬真拼命搜索枯肠,想要说点能动摇对方的话,就在这时,传来了足音和怒吼声。



“都不准动!”搜查官们突然闯进来,个个真枪实弹,堵住通道出入口。从他们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



MSS长官海洛卡右手握着手枪,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琳厚颜无耻地大叫起来,“确认情报污染的主谋者了!就是他们两个人!长官!”



冬真大吃一惊,“不……不是的!”



“他们两人早在监控之下了哟,夏琳”海洛卡露出娇艳的微笑,但落在夏琳眼中就像见到了一朵露出茎刺的蔷薇,“无论是冬真去第七零七刑事收监所的事,还是水无月为他设置进入权限的事”



冬真哑口无言,但终于理解了事态。直到刚才都用于解析的PDA,其实是盗听兼追踪装置。自己和水无月的行动完全处于监视之下,MSS故意放纵他们。不过,拜此所赐,现在得以洗刷冤屈。



海洛卡的表情有如在宣布审判结果。



“哈哈,不愧是长官”夏琳轻轻把枪口移向自己的喉咙,笑了,“那么,我就作为人质吧。知道病毒自毁代码的人,只有我一个哟”



搜查官们看着海洛卡,等候她的指示。



海洛卡迅速思索了一下夏琳话中的真伪,“想用自毁代码作交换,让我放你逃走吗?”



“恩,是这么回事”夏琳有些飘飘然,“这可攸关副官的性命……”



“自毁代码?”突兀地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冬真惊呼到。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刹那间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少年低头思考,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想不也想就公开了自己脑中的答案。



“对了……!是潜伏在情报污染路径中,为了自毁而存在的程序。原来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时意义,但如果是为了让某物自毁的话,逻辑上就……”



然后,他当然没能再讲下去,因为夏琳拎住了他的衣襟。这个平时懒散不经的女人,突然间暴发出平日难以想像的迅捷。



就在海洛卡下令开枪的瞬间,夏琳抓住冬真的衣襟,枪口抵住他的脑袋,一边把他作为盾牌,一边拖着他朝内部服务器房后退。搜查官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入房间,然后大门自动关闭锁死。



慌张地操作大门控制面板的搜查官张口结舌,“识、识别系统无法起动!”



“敌人应该在大楼内设定了逃走路线”海洛卡已经完全把海洛卡视为了敌方,“让解析官们都回来,算出敌人的逃走路线。作为人质的少年性命,放在最优先位置!搜查官的半数监视解析作业,剩下半数追踪敌人。马上减轻转送主管的负担,全力援助现场战斗人员。敌人和我们都还未叫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第二十二区——中央银行屋顶上。凤的翅膀再次散发出紫色光辉,但手上紧握的武器依旧无法使用。



地面提坦「Titans」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朝通信车开火扫射。



通信车辆急驶躲避,敌人的炮火穿过混凝土柱子,射穿了右前车轮,不过车子依然继续奔驰。



《瞄准我的车,是打算封锁这边的通信,切断我们的配合》御影通知凤,《在银行集中的警员全逃了,呼叫本地的警官也没有应答。我们来击溃敌人,战术班的机体将切换成封闭模式。他们会牵制住敌人,最后一击由你负责,凤!》



《了解!》惜字若金地简短回答后,紫色的光芒再次飞翔起来。



承受着猛烈的火力,「肯托洛伊」切换成舍弃所有通信机能的封闭模式进行起动。他们逐个猛进,在凤的面前,飞跃入地下停车场。第一台跳上斜坡后,迅速逼入敌人的后背,冒着枪林弹雨,扑到敌人身上。接着一台又是一台,「肯托洛伊」前仆后继地张开机械臂,牢牢抓住敌人的身体。



最后一台也扑上去后,敌人圆筒形的身躯上已经盖满了「肯托洛伊」。



零距离扫射——敌人与「肯托洛伊」的缝隙中,火舌闪光不断,无数的光暗交错,装甲破碎,钢铁崩裂,焦味横生。



凤怒吼起来。



以翅膀所能达的极至速度展开冲刺,手中的机枪化为长枪。虽然没有人真正见过传说中的女武神该是何等模样,但此刻,凤在众人眼中已经等同于是女武神的化身了。



敌机正面是巨大的单眼式侦查装置。



这怪物的眼睛,迅速侦察到凤的接近,尔后立即关上装甲,盖上钢铁眼睑。侦查装甲上方张开的防御枪口朝凤疯狂扫射。



直荡荡压倒而来的弹雨——凤感觉好像是自己最擅长的扫射战术被敌人偷学去了。



火网撕碎翅膀,贴在机枪外的左腕被子弹剜削着,<耳饰>破损,肉眼不可视的抗磁效果瞬间衰弱,被机甲保护的肩膀、身体、腿脚传来深重的冲击感。



不顾一切地突击——机枪宽长的枪身虽然失去了原有的用途,但却为枪这种兵器的最初使用价值却依然保留了下来。这一刻,它从热兵器时代穿越到冷兵器时代,回归到它被人类最初发明出来时的用途上——刺穿贯透!



凤体内所有的力量尽数集中于枪尖——就好像任何盾牌都无法抵挡女武神的利刃——敌人眼部的装甲刹那间如破纸般被洞穿,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发出尖锐刺耳声与火花。



“刺穿你这破铁桶!!”



翅膀的功率瞬间被提升到顶点,机枪的弹仓部位“咚”的一声撞上了敌人的眼部,整把机枪眨眼便全部没入其中。



轰~~~~!敌人的侦查装甲被绞得粉碎,凤手上的重机关早已扭曲不成形,翅膀也被子弹撕得支离破碎,碎片闪耀着点点星芒在空中四散。



凤——整个人完全抽空了般,从空中摔下,翻滚倒地。虽然四肢都无法动弹,但她还是屈强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



敌机摇摇晃晃,终于无法再保持平衡,仰天摔倒。挂在上面的「肯托洛伊」们一动不动,随它一起倒地。就好像个全身挂满沙包的铁皮罐,轰隆一声被人踢翻,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三十四区——超传导引擎研究开发设施。以身为盾的第三台「肯托洛伊」刚倒下——日向控制的第四台立即顶上前。



激烈火力织成的波浪一道道涌来,机械臂十字交叉挡在胸前,但几个呼吸间便被击飞,直接暴露在火力下的装甲很快凹陷龟裂,前方的脚部也发生断裂。在离敌不到十米的距离处,机体向前摔倒在地,但车体下方的车轮依顽强地转动着——就好像把头朝着巨大的血肉搅拌机冲刺般,在惯性和引擎的双重作用下,硬是将机身向前又推进了五米——随后完全不动了。



一团蓝光从它背后跳跃而起——呐喊声随之响起。



“这一点也不好玩!!”



以粗长的左腕为盾,右腕深藏在后,从跳起到空中的短短数息之间,她背后的细长翅膀已经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负责防御的左腕碎裂,<耳饰>的防御勉强保住了头部不受冲击,巨大的冲击就算将她粉身碎骨也并不足为奇。



但乙毫不在意,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视为颗炮弹。



从计算中最适合的轨道飞去——右手猛然砸下。



手腕到手指绷紧,如同打桩机般落下。虽然敌人迅速关闭了巨大的眼睛,但手刀还是贯穿了钢铁眼皮。



敌人晃了晃身体——乙的攻击并没有破坏到中枢装置,被击碎的侦查装置上方露出了枪口,就在枪眼即将对乙喷出零距离火力之时——黄色的光团带着哭腔飞了过来,“不准欺负乙!”



藏于右腕内的火焰喷射器——雏解体了喷火装置,重设了点火器,并在燃燃舱中挖了个小洞,漏出燃料。她顶着火网,扇动翅膀,冒着弹雨,将变成炸弹的右腕,塞入敌人刚刚露出还未还得及射击的枪眼之中。



几乎同一时刻,敌人开枪了。喷射而出的子弹,将枪管中雏的右拳打成破烂,但换来的却是雏把整条肩膀都塞入枪口。



点火——右腕在敌人的内部爆炸。



轰!笔人的装甲从内部膨胀起来。



雏的右腕从肩膀脱落,乙的右臂连同敌人的侦查装置一起被喷出。两人无法控制姿势,跌倒在地。



敌人所有的枪眼上同时喷出火焰,头部冒出盛大的白烟——横倒而下,动作完全停止。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地下三层。



走在紧急通道中的夏琳,拖着冬真向出口移动,她的目标是电梯。



“请、请住手吧,夏琳小姐!”



冬真依然幻想着对方能回心转意,而不愿去联想其他事情。



夏琳什么也未说,如同被恶灵附体般,狠狠拖拉着冬真,枪口到处乱指,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向出口。



就在两人靠近电梯室时,从拐角处突然跳出个人影。



纤巧细长的腿划过完美的轨迹,踢中夏琳右手腕。



‘咣当’枪从手中掉落在地——夏琳怪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冬真。



冬真慌忙间打算后退却被吓得无法动弹,突然有人在他的背后拉了他一把。



冬真转头看到了对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黑发黑眸冰山般的美貌,但身上却穿着病人服。



“……妮娜小姐!?”



“对不起,错怪你了……”



妮娜将冬真拉到自己身后,挺身而出。



“夏琳……你竟敢……”



嘶哑声中带着炽热的喘息——如实传达出愤怒的吼声。



“呵呵……从医疗楼过来的道路原来没关闭啊”夏琳虚弱地笑了笑,后退着寻找掉地的手枪——突然她呆住了。



一个男人从地上拾起夏琳的枪,高大的身躯,褪色肌肤,史上第一位黑人血统的维也纳州长爱德华洛特威严地说道,“你应该把VIP室过来的道路也给关闭。接下来,是不是准备把我也当成人质?”



砰!枪响——没有任何警告。



“啊!”夏琳的左脚中弹,摇晃着背靠着电梯门前,门突然开了,她随即倒入其中。



这是预先设置的逃走路线——虽然痛得全身发抖,但她还是笑了,“呵呵……再见”



大门关闭——爱德华洛特虽然扑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原本这里有两台电梯,但另一台按扭上的指示灯却没有任何反应。



“梅沙修密特州长……”



妮娜身体一软,曲膝跪了下来。



冬真慌忙撑住她的身体,“妮娜小姐!?你怎么了!?”



爱德华洛特说道,“她在搜查时感染了试作型机械化病毒4JO……只有自毁代码,才能让她免除一死”



冬真一边支撑着妮娜的肩膀,一边看着手中紧撑腰PDA。那段代码自己和水无月两人早已找到了。他抬起头看着爱德华洛特说到,



“我……有办法救妮娜小姐”



电梯内——夏琳痛苦地呻吟,她的右手被踢到,左脚被子弹击中。



从怀中取出呼吸器,对着鼻子狠狠吸了一下,一些粉未随之进入她的呼吸器官。



“哈……”表情迅速镇静下来,脱去白衣。在她用袖子绑住腿止血时,突然从紧急频道上传来了电子声。



《是毒品吗?老板》



“呵呵”手上不停的夏琳——无力地笑起来,“这可不是我平时的恶习哟,因为被打中我才会用的。我最不擅长应付疼痛了呢”



《你要去哪儿?难道是去给塞尔维亚公司当前锋吗?老板》



“天知道。那个人与他们的合作,感觉似乎只是彼此利用罢了”



《……别走,老板》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板了,水无月”夏琳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温柔,包扎完脚部,努力站起,看着摄像头,“我可是想要杀你的人哟”



《那种事早已习惯了,老板。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的母亲还不是打算烧死我吗?拜她所赐,我才能遇上那个孩子》



“那么,你只要想着那个孩子的事就好。那个孩子……也许会成为一个让我都为之神魂颠倒的好男人”



《老板——》



“别用连回路都没装的假窃听器去招惹女孩子了。把你拼命保护她翅膀的样子拿出来给她看不就好了吗?嘛,你那种别忸的地方,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求你了,老板——》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作为奖励,再告诉你件好事吧。「塞尔维亚」公司的特工去银行后,会立即离境。我和那个人的逃跑路线……是秘密。这样你该明白了吗,我们可不打算成为那些家伙的前锋”



《别走,老板。求你了——》



电梯门开了。



夏琳将绑着腿部的白衣剩余部分,缠在腰上,向摄像头微笑道,



“ByeBye……水无月”



然后,她不再回首,径直向电梯外走去。



午前九时



第二十二区——中央银行地下停车场。



在修理中的通信车外,御影用PDA和本部取得联系,“……是,战术班的机体一台都无法起动。阻击小队也……”



在他身旁,战术班成员们被人从机体里抬出,急救班紧急抢救。虽然这次机体全毁但却奇迹般地竟没一人阵亡。



车边——凤靠着墙壁曲膝而座,她失去了左脚,遍体鳞伤,御下翅膀,紧锁眼帘,等待体力和转送机能的缓缓回复。



旁边一个男人——国民党员伊格纳斯哀怜地看着她。结束通信的御影回过头——虽然表情从容,但眼神中的狰狞却怎么也藏不住,“敌人占领的不是这里而是分行……你真不知情吗?”



伊格纳斯慌忙摇头,“那……那个分行里到底有什么啊”



“这是我想问的”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我去确认”



御影、伊格纳斯同时呆住了。



靠在墙壁上,只靠右脚勉强站立的凤因为疲劳、受伤、病毒发作,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但双眸却烔烔有神,屹然而立。



“转送官尽全力,恢复了翅膀的转送机能。我立即前往分行,逮捕他们”



伊格纳斯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突然扇了一眼光。



“可…可是你的身体……”



御影的表情瞬间也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收了起来,努力不失去脸上的从容,“……我们,很快会追上你的。大小姐”



凤淡淡一笑“转送开封”



她的背后亮起梦幻般令人炫目的光芒——半透明、如紫水晶般流光闪动的翅膀眨眼间便从无到有,凭空成形。



轻灵、剔透、巧夺天工



即使最顶尖的能工巧匠也锻造不出这样的翅膀,这似乎是属于众神领域、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艺术品。



翅膀舞动,风压将周围机体上的星火残渣吹得到处飘散。



与众神无关,这里只是尘埃遍地的人世间。



第三十四区——超传导引擎研究开发设施。



停在设施深处的通信车中,巴罗神父和解析官们完成了敌转送设施的解析,中止了敌人的转送。



玄关处,乙和雏并排横躺在地,静静等待转送机能的回复。



突然乙意外地瞪大了眼,离她不远处,头上缠着纱布的日向蹲坐在地,低声问道,“……没事吧?”



“比起老哥,还是有所不及呢”



乙笑了——轻松的笑容之下,是难掩的沉重疲劳。她突兀地站了起来,“……凤,准备行动了”



雏睁开眼,死死看着乙。



“……亚岱尔分行吗?”日向只说短短一句,似乎明白了全部。



“嗯”乙点点头,向雏伸出仅剩的右手,“走吧,凤一个人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去。最重要的时刻,我们三个始终都在一起”



雏深深颔首,握住了乙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同时开口道,“转送开封”



取回力量的光辉,闪烁开来;转送的残光,好像萤火虫般缓缓远飘——蓝与黄的翅膀在背后显现。



压榨出体内最后的力量,二人飞向天空。



地面上,日向默默目送着她们渐行渐远。



第二十五区——都市东部商业街一角。



东央银行亚岱尔分行,所有出入口都从内部锁死,所有窗口都设置了障碍物。



节日休假——没有职员、没有人质、也没有警查。现在几乎所有治安机构都不知道分行被武装分子占领的事实。



银行深处——元特种部队成员约瑟夫?汉斯走入通往地下的楼梯。



身着正式装备,肩膀上绣着<山猫>部队的纹章。



地下——金库的某个保险柜前,三个男人正在破解密码锁。利用从国民党员伊格纳斯处获得的电子文件进行入侵——指纹认证,十七位密码已解开了十二位。



“主钥匙呢?”约瑟夫问到。



“已经从被炸死的邻州州长手上得到,没有问题”男人中的一个抬起头回答。



约瑟夫点点头——他的背后响起脚步声。



又有两个男人走入地下,和约瑟夫以及金库门前的三人穿着相同制服——特种部队规定战斗服。其中一人说道,



“警报工作完成。只通知了MSS,其他治安组织毫无动静”



“这样就能知道,他们到底能战斗到哪个程度”约瑟夫双眼中一片黑暗厉色,“所有一切完成后,政府大概会找上门来要求交易吧。但是我们不会响应任何交易,我们要做的只是把名单的价值给公布于众”



其余五人没有说话,他们表情凝重地点头肯定了约瑟夫——他们的目光就好像是自杀分子组成的集团。



密码逐个被解开——最后第十七位符合之后,巨大的开锁声响起,锁眼上的啮合部被打开——约瑟夫把手放在门上。



用力转下门闸,拉开。



金库厚重的门扉在表情严肃的六人面前缓缓打开——内部一览无疑地出现了。



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金库里面,被灯自动照亮的数米见方的空间中竟然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约瑟夫阴沉地呻吟到。



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楼梯上,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位少年。



十五、六岁的模样——冷淡的微笑,手上握着把小提琴,奏出柔和的音色。



约瑟夫他们同时举起武器——以演奏的少年身后,再次出现了一个男人。



象牙色西装,充满傲慢神色的绿眼,鹰勾鼻,高高吊起的红色嘴角。



约瑟夫愤怒道,“这是怎么回事……里哈路特?托拉库路”



“很遗憾,名单已经被带走了,<山猫>部队的各位,对于名单的处理,我司已和顾客取得了共识。非常感谢各位所做的工作,现在可以谢幕了。我会为你们准备好相应的交易”



“我们不打算要什么交易”约瑟夫举起枪,其他五人跟着举起了枪。



“交易才是人类之所以能实现心愿的原因。原第四作战小队长阁下,通过与你们的交易,我司才能在这个都市中构筑理想的转送设施”



约瑟夫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板机上的手指顿时加大了力道。



“……传送设施应该已被MSS夺走了”



“那是不过个诱饵,就和诸位一样”



男人笑着转身朝后离去,而手上拿着乐器的少年则缓步向前走来。



约瑟夫不断绷紧的神经中,饱含着隐而不发的愤怒,在即将扣下板机前的刹那,他问道,“转送设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露出充满阳光的温柔笑容,但眼眸中却是寒峭逼人的冰冷眼神。



“我们是特甲猎兵”



约瑟夫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少年右手握着的琴弓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



“转送开封”



白茫茫的光辉刹那间包裹住了少年的四肢。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地下四层。



解析楼层出现了爱德华洛特与冬真的身影,海洛卡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身为州长难道有意带枪亲自协助搜查吗?大哥?”



爱德华洛特笑了起来,“这是从敌人手中夺下的枪,威力没能强到完全摧残敌人的脚,所以虽然很遗憾,但还是让她溜了”



“搜查官们正在追踪”海洛卡无耐地长叹到,“大楼内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我想她大概已经能过垃圾通道逃脱了”



“脚上还负着伤,本事不小啊”爱德华洛特将夏琳的枪交给搜查官,“虽然很想逮住他,但很明显她不过也是个阳动的诱饵”



“被通敌者给缠住,却让最重要的罪犯给逃脱可不行”海洛卡看着爱德华洛特身旁坐立不安的冬真,“尽让你遇上些危险事情呢,冬真。因为你的帮助,避免了解析班的瘫痪。医疗人员正和转送官一起解析病毒自毁代码。预计马上就可以完成了哟,真是非常感谢你”



“不……”冬真呆呆地回应,一脸余惊未消。但突然好像想起什么般睁大眼睛问道,“您刚才说转送官……”



他惊讶地看到密集终端群的中心——玻璃筒中水无月依然姿势不变地待在那里。



“完全未受到情报污染的只有他的脑部”海洛卡理的口吻,似乎在说让身心交瘁的少年继续工作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冬真——哑然地走向玻璃圆筒。



闭着双眼,水无月的样子凄惨无比——龟裂的翅膀,耳鼻出血,左眼眼狭也渗出好像泪水般的血珠。



只见他的身体一阵痉挛——解析官喊到,



“无法解决武器转送的情报污染,关闭堆积端口。请求辅助转送官”



水无月的背痛苦地弯成弓形,就好像正不断承受着电击——愕然的冬真沉默地紧咬着牙关,然后,从他紧闭的嘴里,有生以来第一次迸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



“住手!!”



所有人同时转向冬真——海洛卡和爱德华洛特无言地看着他。仿佛这十几个小时所积累的紧张与感情突然暴发了,眼泪如断线般不停掉落,“请放过水无月君吧!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



《不必管我》一个电子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现在还用「君」来称呼我,真拿你没辙呢》



水无月受伤的翅膀微微颤抖着,而同样受伤的心却被巧妙的隐藏起来,冬真看见了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的工作就是保护她们的翅膀。亲爱的华生,只有这件事我是绝不会让给你做的哟。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件事?》



擦拭着眼睛,哽咽地说到,“什…什么事?”



《废话,当然是她在每次事件前说的那个充满启示和成熟感的秘密啦》



努力保护本心不失之人的油嘴滑舌——原来并不那么烦人啊。



泪珠滑过冬真的脸颊。



“……你自己去问不好吗?”



说着,冬真告诉了他昨天早上凤出的迷题,围绕狮子座的问答——那是为了让大家活着听到答案而定下的重要誓言,同时也是赋予冬真走出迷茫的坚强所在。



第二十五区——某辆高级轿车从商业街驶入市区主干道,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车后席上坐着鹰勾鼻的男人和手持乐器的少年。



“雷鸣之日业已过去,自由之晨正缓步而来。转送状况感觉如何?”



“大概在五层左右吧”少年的笑容中带着丝丝寒意,“这样大摇大摆离开真没关系吗?里哈路特先生”



“忘记了吗?你得叫我「托拉库路叔叔」才行”男子的嘴角向上吊起,“转送设施今后将更趋完美。因为节日的关系,很多道路受到交通管制,治安组织不会那么简单就能追上来的,无须担心。另外,那个很快就要开始了,瞧瞧吧”



车内屏幕上映出网络视频,一群全身武装的男人们出现在画面上,语音清晰地说道,



《我们第四作战小队是为这个国家未来担忧,向迎合主义竖起反旗的队伍》



少年佩服地感叹到,“哦~~做得真不错啊”



男子露出得意的表情,“就算是CIA也看不出破绽开,这是用完美的CG技术制作的画面”



屏幕上的约瑟夫?汉斯举枪高喊,《我们会向那些践踏爱国精神,为这个国家带来名为迎合主义之祸根的内阁成员们,降下制裁的铁槌。我们深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开创这个国家未来,为世界带来真正和平的途径》



“来吧,本世纪最后的国家主义就要开幕了”



男人鼓起掌来,为画面中的虚拟人物送上喝彩,“充满暴力的全球标准开始执行。今后的时代将属于那些认定消除国境,结束战争,大家能和平生活之类是不可能存在之人的。国境、战争、民族,害怕这些人类社会的支柱会消失的人们将一个接着一个卷起虚伪的国家主义。啊,美妙的时代将会到来!无所比拟的美妙时代将会到来!”



凤从空中侦查各处的路障,没有人质,没有敌人。唯有后门不知为何敞开着。



她轻轻在后门处落下,明灭闪烁的灯光,银行内没有移动的物体。



完好的右腿蹬了一下地面,飘向内部。地下台阶出现在眼前,凤错愕了一下。



侦查显示下面有人的尸体。



挥动翅膀——穿过狭小空间,进入地下室。眼前所见到的让凤不禁倒叹一口冷气。



身体被不知什么人砍得七零八落,碎尸如同儿童随手乱扔的玩具般,遍地皆是。过于散乱得尸首,甚至无法让人算出这里到有多少人遇害。



不过,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衣服的肩膀上都绣有<山猫>部队的纹章。



将侦查情报发往本部——追踪的敌人已惨死。忽然,某处传来声响。



是金库大门处!飘浮跃去,抓住门阀,没怎么用力,大门便应声而开,被解开密码的大门深处,传来呼吸声。



门阀上有一处锐利的切断面。



瞬间便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以金库大门为盾,勉强躲开了什么人的攻击。



金库内一片黑暗,空荡荡的空间中只有一个男人——约瑟夫?汉斯倒在地上。



凤落在他身边,曲膝蹲下。紧咬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身体被拦腰斩断,濒近死亡的约瑟夫,无力地望着凤。



“……发生了什么?”终于挤出声音,向等同于死者的男人寻问答案。



“想让……恶梦终结”



约瑟夫眼神空洞,声音空虚。



“那些家伙……名单的价值……隐藏的……名单……存在。这阴暗就是…证明”



约瑟夫沾满鲜血的手指贴在凤的脸颊上,就像是在给对方留下诅咒的印记般。



“接下来……轮到你们……”



口中冒出血泡,瞳孔迅速失去光泽。



“堕入…国家制造的阴影之中……”



手掌掉落地面——凤的脸颊上留下条血痕,生命已从男子体内消散离去。



凤蹲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她被男人最后的遗言给震住了。



《我们来了,凤!》《凤!》



骤然缓过神来,翻动背后翅膀,以右脚慢慢撑起身体。



看了一眼死掉的男人,轻飘飘飞起来,从阴沉的黑暗飞向地面,从后门飞向楼外.



耀眼的碧空中,蓝色与蓝色的光辉出现在眼前。就在这时,传来了御影的通信,《已确认敌部队被全灭,银行内部的监控摄像头全部被毁。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干的》



《情报污染怎么样了?》



《通敌者已查明,现在修复中》



飞上天空,凤笑了,《这样就能证明冬真是无辜的》



《没错,病毒的自毁代码也已找到。并且根据通敌者的情报,敌人很可能从银行逃往国境。之后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可以回来去除体内的病毒》



《不,我们去追敌人》



御影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们从这里直接前往国境》



《等一下。转送你们的特甲和武器的可能还未修复。之后就由我们——》



《现在,能追上敌人的只有我们》



御影沉默了。



一旁的乙和雏同时点了点头——身上满目疮痍,但眼神却未曾退色。她们彼此之间的牵绊,已经无须用语言去表达。



《别做傻事……快回来,赶不上去除病毒的极限怎么办?凤,目前能进行转送支援的只有你们的翅膀》



《那就足够了》



凤朝身边的两人笑了笑,“走吧,去做我们该作,并且也只有我们才能办到的事,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午前十时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地下四楼。



解析大厅中的一角,屏幕上是约瑟夫?汉斯,《践踏爱国精神——》



“不可能”爱德华洛特万分肯定的口气,“狭隘民族主义不可能是他们的动机”



海洛卡也点头道,“最后,他们还是被「名单」这个牵涉国家阴霾之物……当成了牺牲品”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爱德华洛特举起手机,“是我……什么?”



海洛卡的目光离开屏幕——只听爱德华洛特严肃地说道,“马上转发给我”



爱德华洛特的手机中迅速响起数据接收声,“这是刚刚发布的内阁人事,你也看一下吧”



海洛卡目瞪口呆,“刚才发布的……?”



“是的,内务大臣死后翌日,就准备好了新的内阁提名。根据这份名单,将会成为新内务大臣的人是——”



“未来党员……将BVT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主谋之一。如果这份人事提案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可以视为与敌人进行交易的第十三人有关”



大厅中央调整终端的一位解析官忽然高喊,“阻击小队发现驶向国境的唯一车辆!从时间上看,这辆车很可能是从亚岱尔分行出发的!”



海洛卡快步走过来,爱德华洛特将手机放入怀中,紧跟其后。



“唯一车辆?”海洛卡俯首看着现场的侦查数据。



“受节日影响,许多道路受到交通管制。从亚岱尔分行通往匈牙利的过境路线上,直行前进的只有一辆车”



爱德华洛特补充到,“那里是最容易通过的开放国境,因为两国法制的不同,所以可以算是法律盲点地区”



海洛卡再加上一句,“同时,治安组织的车辆却因交通管制受阻……这是精心安排好的逃跑路线”



解析官又发现了什么,“该车车牌号确认!是EU议会顾问的车牌”



这句话让几乎所有人都露出难看的表情——只有冬真跟不上事态的发展,紧张兮兮地干瞪眼。



爱德华洛特,“……在目前的欧洲地区,这辆车拥有的「不干涉特权」比「治外法权」有所不及,那车牌十有八九是伪造的。但如果对EU议会的相关车辆发动攻击,将无法避免地形成国际问题”



《应该阻止她们》交通频道中忽然传来御影的声音,《如果搞错的话,会成为大问题。就算真的是敌人,手无寸铁的她们,也没有能对抗的手段》



“敌人应该也用完了手上的所有武器”



海洛卡坚决的语气、坚定的眼神、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这样好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如果现在不去逮捕他们,我们就没有再次逮捕他们的机会了”



《长官——!》御影急躁地喊到。



海洛卡没有回答他——从无人终端上拿起对讲机,下达了苛刻的指令。



“阻击小队「炎之妖精」听令!”



《允许使用任何手段!阻止目标车辆前进,逮捕搭乘者!》



铁石心肠毫不容情的号令——凤飞翔的速度骤然提升,《了解!》



眼前是漫延成片的丘地与森林,很快在数公里处,她发现了一辆轿车行驶在笔直延伸的国境道路上。



凤朝环绕在左右的光团说道,《我来停下那辆车。阻击以外的攻击,不是我们的本职》



乙《也算我一个,凤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对吧,雏?》



雏《我知道,没有嗡嗡响。那辆车,偶才不怕呢》



《那么我们就降落在国境检查哨所的前面吧》凤的笑容说不出的温柔《……谢谢你们,阿乙,阿雏》



紫?蓝?黄三色光辉越过地面的车辆。在离边境哨所一公里处,她们飘然而落——凤的左手牵着乙的右手,凤的右手牵着雏的左手。



三人手牵手并排迎风而立。



没有任何武器,相互支撑着受伤的躯体,静侯着车子的到来。



很快那辆高级轿车的身影便进入她们的视野——笔直前进的车辆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在使劲加速——这正好给三人带来了确认。



俯仰之间她们便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不惜拼上拼命也要阻截的对手。



三人紧紧用力握住彼此的手掌,轿车朝着三人正面撞了上去。



MSS本部地下四层——解析大厅中的屏幕上,众人目睹着所发生的一切。



翅膀的侦查机能实时转送的图像——眨眼间冲到面前的车辆。



撞击——随后是各种连续不断的碰撞。



在接触撞击的同时,三人便如同被车体所吞没般消失了。从倒地的三人身上,车轮无情地压过。手腕折断、腿脚压碎,翅膀被轮胎卷进车轴之中,特甲的碎片刺入车身。



第一个被抛出来的是雏细小的身躯,她的四脚与翅膀被尽数撕裂。接着轿车通过后,乙的身体同样从车尾翻滚出来,齑碎的手足洒落了一地。



轮胎响起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后轮被钢铁碎片刺破,同时暴胎。被卷入的四肢、翅膀、衣服阻抗着轮胎的回转。



车上的所有车胎都冒起白烟,摇摇晃晃地前进了数百米后,停下了。



前方,黑烟腾腾——车辆驾驶席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漆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了。



鹰勾鼻高傲地仰起、狡诈的绿色眼珠饶有兴趣地看着车下,被轮胎卷住翅膀,一路拖拉,遍体鳞伤的少女。然后了从怀中彬彬有礼地取得手枪。



“……开枪吧”血流满面的凤,屹然仇视着男人。



“哼”男人就好像在说如你所愿般,举枪指向了她。但却突然回过头。



从边境哨所驶来两辆警车。



奥地利与匈牙利的两国边境警察出现了。这里是开放国境,他们主要的职责是取缔违法物品。



“好像是事故”奥地利警察说到——匈牙利警察跟着跑了过来。



“如你所见”男人不知何时起收起了手枪,“突然有孩子跳了出来,车子我稍后来取。让我过境后,再补办事故手续吧”



“那可不行”奥地利警察说到。



“为什么?这里的国境——”



“交通事故按照惯是在该国国境中办理所有手续”匈牙利警察对这个看都不看受伤少女一眼的男人,露出愤怒的表情,“而且,这明显是人为事故。为了交接给相关机构,我们要暂时把你拘留在哨所内”



男子用寒光闪烁的绿色眼珠瞪了对方一眼,随后笑了,转头看着凤,他说道,“被你摆了一道呢”



凤直面对方的视线,却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MSS本部大楼地下四层安静得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听能听见——很快,解析官与边境哨所取得联系,随后只见他呆呆地转过头,朝海洛卡说到,



“里哈路特?托拉库路被逮捕了”



海洛卡无言地睁开双眼。



不久,暴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所有人放声高呼,相互拍手。



呆若木鸡的冬真,突然被爱德华洛特拍了拍肩膀,但这只加重了他的呆滞感。



海洛卡切换通信频道,以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副官代理,立即确认阻击小队的安全与否和现场情报。之后,就是我的工作了。你们的努力……我定会有所回报的”



午前十一时



国境道路——通向市内的急救车辆上搭载着「事故伤者」的三名少女。



边境哨所内,为了存放取缔的非法物品中而设置的房间中,摆放着碎片——少女们的手足。



御影看着虽然破裂不堪,但依然紧紧相握的凤和雏的手。



日向沉默不语、好像在安慰她们般,轻抚了一下乙和凤的手部。



“往这边走”奥地利警员招了招手,御影和日向跟上前。在过去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边境,用来拘捕亡命之徒的房间——如今用来置放走私物品的仓库中,那个男默默静坐着。



御影睥睨着鹰勾鼻男子,毫不掩饰自己狰狞的表情,“明天,我梦见你出现在最后宣判的法庭上了,里哈路特?托拉库路”



“我可没做过那样的梦”男子的嘴角吊了起来,“另外,请称呼我为里哈路特?托拉库路先生。做事要有绅士风度,这是我与人交易的宗旨”



第一区——BVT「拥宪反恐局」大楼正面玄关处,走出四个男人,忽然有人从一旁喊住他们——海洛卡,“恭喜阁下就任内务大臣”



其中一人转过头——胸口捌有未来党党员徽章,冷笑起来,“谢谢,就为了特地说这个,才等在门口的?”



“我前来为是为了打听一下关于名单的事情”



BVT局长艾贡神经紧张地叫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海洛卡长官,请考虑一下场合”



海洛卡没理会他,“过去,发达国家的当权者们,为了不让自己受到袭击,向恐怖集团支付为数不菲的保身费。根据那份可耻的协议所定下的不受恐怖袭击者的名单,正是本次事件的核心”



男人中带着会员徽章的一人,苛责道,“真是幼稚愚蠢的故事”



最后一个带着军徽的男人,傲慢地说道,“已决定将那个部队的人作为激进派来处理”



海洛卡继续说下去,宛如在宣战般,“至今依然在各国保留的协议……其中一部分的保身费,如果在我国也存在,但却因某些缘故而没有向恐怖集团支付,因此造成在纷争地区,我国特种队部惨遭报复被害的话,再如果,将保身费伪装成州边境再编成的预算,而邻州副州长也是因此被害的话,那么在联合国大楼中被杀的十一人就是这份可耻协议的关系者,并且还有第十三个从他们身上掠夺保身费的人存在,假如这第十三人,以这掠夺而来的保身费为资本,加入国家中枢的话……”



“怎么尽是如果假如”党员徽章之人冷笑起来,“我就任内务大臣是因为必须有人坐上这个位置。你说的阴谋被弄清的那一天是不会到来的”



“赌上这条命,定要把真相弄清给阁下看”海洛卡娇艳的微笑中就像是隐藏着恐怖锐刺的荆棘,“另外,如果阁下身边有与「塞尔维亚」公司交易之人,还请他们多加小心。「塞尔维亚」公司称之为的‘交易’,其实是夺走所有交易货物的代名词”



“真是没法和你打交道啊”议员徽章之人说到。



“不知礼节的女狐狸”军徽之人说到。



说完二人钻入各自的车辆,党员徽章之人笑着走向最后一辆车,“真想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钱呢,海洛卡长官”



三辆走迅速远去——艾贡带着神经过敏的眼神,说道,“你用毫无根据的猜疑攻击国家要人,别以为这样就能平安无事了”



“死掉的内务大臣也曾经是国家要人,但没能防止敌人浸透,结果还是被害了。我只是用自己所能燃起的烈火,去清算这个国家怠惰之罪。在敌人的烈火包围这个都市之前,我会祈祷本国之人不要搞错己身之火的使用途径……仅此而已,艾贡局长”



艾贡带着蔑视,或者说被刺到的恐惧表情,无言地盯着对手。



“再见”海洛卡乘上MSS的车辆,将代表都市治安中枢的大楼甩在身后。



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六楼医疗大厅。解除连接时立既陷入昏迷,被送过来的水无月躺在床上——冬真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耀眼的蓝天,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有没有挂掉?”



好像把头整个埋入枕头,脸朝向墙壁的水无月发问到——冬真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解析班的人说大概逃掉了。在远离大楼的地方,发现了一件带血的白大衣,但因设置了防止追踪车辆的程序,所以无法继续追踪”



“她是个多么优秀的解析人员,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水无月无比讽刺说到,“那个女人要是能被一枪毙命就好了”



冬真无言以对——水无月在稍稍沉默之后,开口说了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是C哟”



冬真马上反应过来,“……是吗?”



“是啊,失去了所有武器打倒狮子的赫拉克勒斯,最后缴获的当然是狮子的皮毛。所以答案是C。那是不仅能将所有武器归于无效,还能挡住所有欺骗与诱惑的……最强铠甲“



“……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那是她的星座吧。我当然清楚了”



冬真不禁笑出声来,“……是吗”



水无月最后依然没有回头,“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是一个十分适合她的星座”



“……嗯”



“与被那个女人狠狠耍了的我们完全不同。那个女人差点就能把我们两个给收拾掉,而且偏偏是想夺走那女孩的翅膀……绝对无法原谅,对吧?”



“……嗯”



突然用‘那女孩’来代替‘她’,冬真对此什么也没有说。这种称呼方法,原本也许是只在夏琳面前,才使用的吧。



“那种女人要是被人干掉就好了”



冬真没有回应,他在想那种女人指的是夏琳?还是指他的母亲?



最后,冬真只说了句早该说的话。



“谢谢“



“……干嘛突然道谢?”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因为你陪我一起证明了我的无辜。妮娜小姐……还有凤小姐都因此得救了”



“……因为是那女孩拜托我的”抽噎了一下,“凤她们快回来了。能代我去看看吗?如果能和她们说上话,顺便助我确认一下正确答案”



“嗯”冬真起身,正要走出房间时,回首到,“我去去就来”



水无月没有回答,冬真默默走出房间——痛哭是最不希望被他人看到的——冬真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选择留在房间中,只是关上门,静静驻立在门外。



从门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哭声,这是强行挤压在胸腔中,不让它暴发出来,渴望发泄却又害怕被发现的声音。这声音从紧咬的齿间,慢慢漏出,终还是招来了聆听的耳朵。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地陪你痛哭一场,那就至少让我在门的另一边,分担一下你的哭声吧。



透过走廊的窗口,望见外面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



也许是因为见过了午夜最黑暗的天空,所以此刻的蓝天看起来格外动人。



也是在同一刻,冬真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决定。



如果没有这个决定,今后他大概会走上庭院深好、岁月无惊的学者之途。凭借天份和努力,也许某一天能问鼎诺贝尔数学奖。



然而这个决定,却改变了他的命运之途。



那是另一条充满斗争与守护、背叛与信任的荆棘之路。



没有鲜花与掌声,唯有暗杀与阴谋在前方等着他。



即便如此,依然不悔。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去做什么。



虽然对未来依然会感到不安、害怕。



但却少了份迷茫,多了份坚毅。



站起身,走向电梯。



是的,首先去向凤寻问猜迷的答案吧……



<Fortsetzungfolgt>



译者语:



当夏琳对水无月说出「我可是想要杀你的人」时,水无月的回答却是「那种事早已习惯了,老板。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水无月的话中隐藏了对生命的深层次悲凉。对他来说也许孤独是远比死亡更令他在意的东西。在他心中最温暖的一角,恐怕是把夏琳视为火炬一般的存在。这火炬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和寒冷,所以即使差点被杀,也没有怨恨,只是希望夏琳不要离开自己。如果火炬带来温暖的同时,也意味着要燃烧,那么他也心甘情愿倒在夏琳的枪口之下。



还有两章外篇,这集的故事便会暂时告一段落了。



其实接下来的两章,才是重点啊……



From?Distance「前篇」



深呼吸——努力把腹腔中好像圆石般翻滚不休的紧张感给尽力控制住,但似乎毫无效果,反而因为过氧状态感到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米利奥波里斯第三区——维也纳中站。大街对面的宾馆维也纳?希尔顿的底层,是直通空港的高级巴士停车站。



离数年前大幅拓宽的多瑙运河约八百米处——「Antares事件」中,曾在那里品尝了被锁在集装箱内,与死神为邻的恐怖经验。



(C注:Antares是由Anti和Ares这两个词拼合而成。Ares是希腊神话中的战神与火星的名字,整个词的意思是「火星之敌」)



根据心理咨询师的说法——「面对过去的回忆,宽恕已经发生之事,才是治愈自己的最快途径」



但此刻比起过去的回忆,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才更让他紧张。



而且,那个人正是从恐怖事件中救出自己的当事人。



被市民和观光客们占领的车站入口——作为约定见面的地点,未免有些过于拥挤。一旁,少年正审视着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柔软的金发,白色的脸颊,碧玉瞳孔。



冬真?约翰?孟德尔——十五岁的少年为了今天的装扮,很是苦思冥想了一番——清爽?简洁?休闲装,透过玻璃反复数次确认着最后的成果——鸠色牛仔裤,白色T恤,轻便运动鞋,麻色夹克。



平日穿的那套全黑学生服,曾多次被人置疑自己是否再没其他的服装。所以这次下定决心,从上到下,彻底换新。



但脑中此时却不断传来:要是不这样穿就好了,穿普通的也不差啊之类,严重破坏逻辑前提的心慌念头——挫败感与这样穿很好的鼓舞声,在心中猛烈碰撞。



昨晚,借用都会神父室的终端,没完没了地收集情报,检索最适合的路线,检查周边的商店,调查流行服饰的组合,用手上已有的衣服进行搭配。



因为是前天才匆匆约定,当然没有从容购衣,预约饭店之类的闲暇——虽说如此,但还是希望尽可能多调查些。看着自己被打印出来的情报给重重包围的样子,老师巴罗神父当时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二零一六年四月二日——这当月的第一个土曜日,有许多人喜欢用旧称「漫长土曜日」来形容它。



这个称呼的由来是直到二十年前,维也纳的店家依然仅在土曜日午前营业,而只有每月第一天的土曜日,才会开放午后营业。(C注:土曜日便是周六。虽然直译成周六也可以,但我还是喜欢曜日这种原名。另外虽然我觉得有些多余,但还是补充一下,曜日这种称法是我国发明的,只是后来渐渐不再使用)



前天——周末金曜日的午后,他在仓促间把见面日期定为了今天。



拜此所赐,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大概是为了捉弄自己,随便说说的,不会真的过来’之类的被害妄想——比约定时间午前十点早到了三十分钟,虽然是自己故意早到。但等待之时,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



完全不同于配合老师协助MSS之时的紧张,这是种矇眬的困惑——或者说连为何紧张都不堪明了的心烦意乱。



接下来要见的人——是位可靠且值得尊敬的对象,无论何时都深深吸引着冬真。



突然间,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的一角。



心跳顿时加速一拍,情不自禁呆呆地凝视着她。



公路旁,从公安高官乘坐的黑色轿车后部座席上跳下一位少女。慌慌张张地向着车对面的方向挥手,兴冲冲地走来。



少女的打扮和平时中的印象完全不同。



薄紫色系衣料、蕾丝边的上衣、长裙、苔绿色的靴子、宽帽檐的薄紫色帽子、长长延伸至手腕处的高级手套。就像往昔岁月中那些高雅、正统、格调不俗的维也纳少女。



冬真此时本该也挥手致意,或是出声打招呼,但却如呆子般一动不动。



他回想起以前在MSS本部大楼中看过的画面——少女天真无垢、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淡微笑。



与那时一样,他不禁看呆了——肩上背着小挎包,波浪式披肩长发,就连帽檐下窥见的那道左目伤疤也那么惹人怜爱。



数米之遥外,凤深紫色的瞳孔看向了这里。迷迷糊糊着在镜中与她的视线相交——冬真吓了一跳,而凤则微笑起来。



“早上好,冬真”



急忙转身——赶走心中的迷离。



“早……早上好,凤小姐”



“久等了吧?”



少女稍稍不安地看着轻薄手套上的可爱手表——十点过五分,随后露出抱歉的眼神。



“我……我也是刚到”脸憋红了半天,却连个象样的回答也想不出来。



“太好了”安心地喘了口了气,凤?爱维里黛切?奥斯特的笑容如鲜花盛开,“因为出发晚了,一路急赶过来”



冬真瞬间感到,曾在离这里数百米之遥的货运列车轨道上被关在黑暗集装箱中的恐惧回忆,被完全替换为另一种耀眼之物。



说说这事的起因吧。



包括内务大臣在内的数十人被接连暗杀的「山猫事件」发生一周后的金曜日——



作为巴罗神父的跟班兼探病之由,冬真拜访了MSS本部大楼——离开老师身边,他独自前往六楼医疗大厅。



一手捧着鲜花,一边轻轻敲了敲门——门后马上传来回应,“请进”



不过,冬真根据上次的教训,没有立即进入——他先向门的那边表明自己并非医生也非机械技师的身份,“是我,冬真……”



咣当!门里边传来惊人的声响,以及撤回前言的声音。



“稍……稍等一下!”



咣当!哗啦!咚隆!房里忽然响起了足以媲美房屋大修般的巨响——数秒后平静了,似乎数秒间就完成了装修,随后传来多少有些恢复平静的声音。



“请……请进”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那个……”



眼前所见的东西,让他差点一脚踩空——只见一辆轮椅深深撞入墙壁,车身倾斜、车轮咕鲁鲁地空转不已。



绕过轮椅——前面是倒地的椅子,包围住床的帘子一角,有被扯落的痕迹。



帘子内——凤躺在前半部升起的舒适病床上——带着姑且可以算是泰然自若的微笑,以及略显僵硬的声音说道,



“……你好,冬真”



穿着衣扣整齐的病人服,头上缠着绷带,脖子和脸上绑着纱布。床上的毛毯盖在胸口——看到她腰部以下状况的冬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毯子的下部异常凹陷——虽然凤慌忙藏起,但终究没能藏住——她失去的双腿,冬真一目了然。



恐怕她的机械化义足正在接受维护。



硬生生地移开目光收起心中震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让对方感到压力感般,冬真急迫回答道,



“你……你好,凤小姐”提醒自己不要紧张,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那个……我是来探病的”



“花很漂亮,谢谢”凤急忙回应到——右手紧攥毛毯,左手伸出,“那我就收下了”



反射性地递出——乘对方接过花整的间隙,轻轻扶正倒地的椅子。



根据冬真的推测——在他敲门时,凤恐怕还坐在轮椅上。



只能凭借双腕的力量,迅速移动——从轮椅上跳起,打算顺着椅子爬上床,但因势头过猛,差点摔倒在地,抓着帘子坚持平衡,帘子一角被不幸拉脱,最后好像翻跟头般钻入床铺。



凤的双腕尚未被精致的人造肌肤所覆盖,其表面是暗淡的合成金属,她攥着毛毯试图藏起这一看便知是人造的手腕。



“我去拿花瓶……”冬真无意中看到凤触手可及之处挂着毛衣,他尽可能地保持着自然的动作,起身离开。



目标之物在窗边——尽可能缓慢从容地将还插着数朵花的瓶子,移动到床边的桌子上。



“谢谢”凤笑了,她已经穿好了毛衣,边遮掩着手掌,边一朵朵将花插入花瓶。



“那个,对不起……突然过来”冬真从道歉开始拉开了对话的序幕,这是他的老毛病,“我听说,你已经可以与人会面了……”



“没什么大事,虽然身上绑着这些东西,但伤已经治好了”轻抚着头上的绷带,终于回到平日的状态,“并不是什么重伤,只是例行检查”



“才不是……”被凤的笑容感染,冬真也不禁露出微笑,但却并不同意凤的话——他十分清楚凤承受着多么沉重的疲劳和攻击,坚持到战斗结束。尤其是在逮捕那个人物的时候,冬真通过大楼内的屏幕实时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手无寸铁挡在敌人车辆前方的凤,碾碎手足的撞击——在冬真看来那即使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此严重的负伤,却轻巧地用一句「没什么大事」来形容,冬真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给沉沉压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下去自己前来还有什么意义?拼命鼓舞自己——把早已准备好的话语,从心中拖出来。



就在话即将从喉咙口冒出来之时,凤却先开口了。



“冬真……我……并非想把枪——”



轻轻的好像道歉般的嗓音,但一个劲催促自己开口冬真并未留意凤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打断对方,



“真的,非常感谢你,凤小姐”



凤被这出乎意料的话给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



“……唉?”



“每个电视台都在播放……那个男人被逮捕的消息。虽然凤小姐的名字一处也没有出现”



“是MSS的报道管制呢”凤困惑了,“那个……为什么……要对我”



探出身子,“我知道的,是凤完成了任务……因此……我才能得救”



凤极其罕见地一脸哑然,迷惑着该说什么是好,就连藏起机械手掌的事也忘了,忸忸怩怩地把裹着花束的包装纸给揉成一团。



“光说我能救这种话……也许很失礼……那时MSS也陷入了困境”



事件中MSS内部通敌者被发现,对于逃亡被叛之人来说,那也是个铭心刻骨的回忆吧。



“其实,我一直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冬真踌躇着,终于还是坦白了。



“医生说只有释怀已经发生的事,才能治痊心灵……可是,有些事并不是能够简单释怀的……”



凤——低头不语,神情微妙紧张,静静听着对方的话,手掌中的纸团受到挤压,发出吱吱声响,直径越来越小。



“可是,凤小姐……因为凤小姐,你们抓住了那个男人,我终于能松一口气……我并不是说,你们替我报了仇之类的话……我觉得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终于落地了,至少,那个男人已经不能再为非作歹了,我第一次觉得,那些所发生的事,自己终于可以释怀了”



“我……并没有……”凤手中的纸团被进一步压缩,直径已经不足一厘米了。



“当然了,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特别为了我才逮捕他的。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们道谢。真的…非常…感谢……凤小姐”



“那个……”凤吱吱唔唔,低垂的脸蛋眨眼间涨得通红,双手中的纸团被碾了又碾,如同被压扁的易拉罐,“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冬真不必这么……该道谢的人,其实是我……”



语无伦次,不知是在争辩还是在自谦,最后用力摇了摇头。



“这样,就终于能去那个地方了”冬真说得起劲,并未留意对方的样子,“那些孩子们的…最后所在地”



凤猝然一震,好像承受冲撞般绷紧了身躯,看着对方。



“那些孩子们……”



冬真悲伤地点点头——那是他们两人都熟悉的人,三个没能获救的孩子。



“心理医生说,应该找个时间去那里看看……再一次……去亲眼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也被这么说过”



短短一句,让冬真大吃一惊。



“……被心理医生?”



抬头看着虚空,清楚地点了点头,“是的”



真意外,凤接受心理治疗这件事固然很让人吃惊,但更没想到竟然连接受的劝告也会如此相似。



“其实……我比阿乙、阿雏要早一步恢复。待机时间中,能拿到休假。所以,一直想、下定决心、去一次……”



“去那里……?”



“是的”



“我也……得到神父的许诺,明天一天,教会的工作、学习都可以先放下,好好休息……”



凤迅即又紧张起来,但这次她没有低着头,而是惊讶地看着冬真。而冬真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不久,他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谁先开口的问题吗。



似乎很有默契般,两人同时开口道,



“我们”“我们”



沉默,片刻之后,又再次同时开口道,



“一起去好吗?”“可以一起去吗?”



两人同时呆了呆,然后不禁卟噗一声。



笑了——似乎哪里怪怪的,但却很快乐。倏忽间,忘记了悲痛,笑出声来。愿望的共鸣——无论何种悲痛都能坦然面对的为数不多的方法。



事情的经历大致如此。



能像这样和凤在都市中碰面,对冬真来说只能归功于奇迹范畴——因为原本没有刻意寻找机会邀请对方之类的念头,所以现在冬真只是一个劲地感谢带来这份幸运的所有行动和语言。



“不知怎么的,就先去寻找穿黑衣服的人了”凤笑语——忽然吃惊地说道,“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失礼的话”



“不……”冬真被她多彩的表情深深吸引了,“虽然平时都是那一套……但我也有其他衣服”



“我明白咯”凤窃笑起来——恶作剧般敬行道,“非常适合你哟?”



感觉似乎某句重要的话被她抢先说了——晚了一步,还是回礼到,



“凤小姐的打扮也很相衬……”



比起怀抱巨型重机枪——心底的这后半句支吾着没说出口,接着也没能转换话题,或是说些动听的恭维话。



“……很漂亮”



严肃认真——直截了当,心中瞬间闪过是否过于简单的担忧,但只见凤有些得意地昂首挺胸说道,



“谢谢夸奖”



边说着,边稍稍扣下帽檐遮住脸——这是她爱用的遮羞动作。



冬真感觉自己的身板莫名奇妙地绷紧了,心跳加速视线下意识地往对方丰满的胸部上移动/挪开。



轻咳一声,僵硬地打开手机,读取事先调查好的线路资料。



“那……那么,我们出发吧”



“好的?”



凤用近乎跃起的动作,啪地朝远处一指。



“那我们就先去那里吧”



冬真看着凤所指的方向,顿时愣住了。



那里与他苦心调查的路线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难得来到第一区附近。我们就愉快地享受一下维也纳旧城区引以为傲的最棒休闲方式,如何?”



“最棒……?”



凤异常认真地说道,“就是在这文化精华精的街道与美丽的庭院中一起散步啊”



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反射性地点头同意。



“嗯……嗯,听上去挺不错……”



刹那间,他觉悟到自己苦心准备的大半线路被一击化为尘埃回归于无——忍耐。



“那么,我们走吧,冬真”



长裙轻巧地扬起,飒爽前进。



冬真慌张地从后跟上,不一会儿,就与凤并排步行起来。



米利奥波里斯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六层,医疗大厅。



“啊,受不了,无聊无聊无聊~~~太无聊啦”检查室的椅子上坐着位狂甩双腿的少女——乙?爱丽丝泰尔?施奈德,鲜明的苍蓝色瞳孔,梳得笔直的双辫,卡卡咬着巧克力棒,刚刚结束身体检查,身上只穿了套内衣。只见她忿忿不平地站着往自己身上套病人服——就好像一只全身充满了反抗精神极度不爽的暹罗猫。



今早——乙还调整手足状态时,凤独自先行退院了。乙远远看到凤向同样刚刚康复的副官妮娜不停寻问自己的打扮,然后一脸紧张兮兮地穿着盛装外出了。



“这太奇怪了,明明凤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要比我们先恢复!我现在也精力充沛,放我出去!”



因为会妨碍到精密设备,所以这里连网络游戏都被禁止,虽然滔滔不绝地投诉着被关在如此楼层中的愤慨,但以管理队员健康为使命的医疗人员却对她充耳不闻。



忿忿不平地走向休息室——粗鲁地拉开帘幕,向同伴寻求赞成,“雏,这地方闷死人……了……”



休息室内空无一人。



别说回答她,就连个人影也不见。



“喂……喂~~~雏!?”



蹿出房间大喊——无人应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走廊中远播。



MSS本部大楼地下二层——停车区。大型车辆的车位间隙中,有位抱膝蹲坐的少女——雏?英格丽特?阿登纳。



淡琥珀色的眼睛、金色短发、取代病人服的是歌特口味的黑白色连衣裙、两耳上戴着覆盖式耳机,腰上别着旧式iPod——这只犹如封闭在自我外壳中的金色小羊如此低语道,



“好奇怪,虽然不嗡嗡响、颜色也不黄,但绝对怪”



今早——她与乙一起看到了凤的外出。



昨夜——凤缠着妮娜,一会儿问这件衣服看上去怎么样啊?一会儿问那个手饰如何啊?最后还反复确认用于遮住假肢的提包有无问题,折腾了好久。雏和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完全没有平日冷静果断气质的凤。



明白了这诡异事件的原因是在——或者说,是某人在凤离开本部后不久对此进行了说明。



现在她根据某人的建议,从医疗检查室中溜出来,为了逃出本部而作准备。在眼睛直盯盯看着窨井盖的雏面前,突然窜出一个人,只见他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说道,



“哼哼哼,你按照约定出现了呢。这样我们的共犯关系便大功告成了,雏君”



平时都以男孩自称的雏——呆呆地毫无兴趣地抬头看着对方。



棒色瞳仁、一摄卷毛、分明的五官、不怀好意般翘起的唇角,换下平日那套白大衣的是佩戴着金银链条的古惑装,自已DIY的镶金边无袖夹克,就连发型也换成爆炸式——就像只装模作样的白鹭,在某个海边打滚后,全身挂满了贝壳海藻的残渣——这是MSS少年转送官水无月?阿多洛夫?鲁库那的外出装。



“太花哨了”雏带着耳机以读唇术小声回答到。



“哼哼”嗤笑着,“正因如此,我才不会被人发现。这是在没有许可偷溜出去时的专用服”



边说着边在雏面前蹲下——拎住窨井盖的拉手,用力一拉,但井盖纹丝不动,随后他瞪着雏。



“别发呆了,过来帮忙”



雏充耳不闻,以好像观察归巢蚂蚁般的清澈视线,目视着对方。



“凤真的和冬真在一起?”



“没错”叉开双腿猛蹲在地,试图拉开井盖,“已经用解析班的车辆追踪系统确认过了,长官和副官所乘坐的车在维也纳中站停留过。凤应该就是在那里下车的。而且刚才我模仿其他人的声音,给巴罗神父打电话确认了,虽然马上就被神父认出,但那并不重要。神父诚实地告诉我冬真刚刚前往维也纳中站”



雏呆呆地毫无反应。



“换言之,就和告诉你的一样,根据这些情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冬真和凤,在这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在旧城区这种充满品味的地点,孤男寡女地进行约会!”



雏哆嗦了一下,终于有所反应。她带着狐疑且寻找可信推理线索的名侦探眼神,审视着水无月,“和冬真?为什么?”



“我才想问呢!病室里是不可能装窃听器的。因为没有比医疗大厅对电波更敏感的地方了。不过,冬真那家伙肯定是把我这个与他一起被共犯关系所捆绑的挚友给弃之不顾独自偷跑了!”



“水无月是冬真的挚友?”



“没错。喂,我说,为什么只有你总直呼我的名字?算了,不管了,过来帮忙。难得找到了目标行动的地点,拖太久可就追不上了!”



“偷偷出去,凤会生气的”



目光一闪,“我已经设置好了替身”



瞪大眼,“那种事也办得到?”



“哼哼哼,尊敬我吧?”水无月鬼笑起来,“通过我们颚骨中移植的通信器,虽然可以让主服务器实时监视所在位置。但现在为了解析之前事件的情报污染,系统正在进行重构,这种程度的替身我想设置多少就能设置多少。数据上,我们还会继续在本部中待上十二个小时。从可以妨碍所有通信的地下道离开,然后在重置时间前返回的话,一切就NoProblem,雏君”



“哦!!”雏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佩服两字,“水无月,你可以成为偶的挚友了”



皱眉道,“为什么你总直呼我的名字?我比你大,而且负责颁发挚友称号的人是我才对”抓着井盖,一屁股坐倒在地,“算了,不计较那个了,快过来帮忙”



雏继续发问,“为什么水无月决定要和偶一起去?”



“又直呼我的名字”水无月一脸绝望的表情,“这是常识。为了在追上凤她们时,伪装成偶遇的样子去捣乱,当然是人越多越有效。让孤男寡女的约会变成单纯与朋友们的愉快休假”这时他突然愣了愣,“而且,不是你自己说要一起去的吗?”



“是吗?”雏想了想,似乎终于回想起来,“因为,偶担心冬真”



“冬真……?为什么?你不会是想说他有可能会被凤给击毙吧?”



雏再次低头思索,因为找不到什么象样的答案,只好摆出你就那样认为吧的表情,点了点头。



“换言之,冬真那家伙有做出如此恶劣行为的可能性吗?那就更该全尽力妨碍他了”



“恩”立即表示同意的雏忽然起身——朝着井盖旁横躺的固定杆‘咚’地踢一脚。



固定杆猛地向上弹起,井盖随之开启——水无月苦着脸说道,



“知道打开方法的话,就先告诉我啊”



雏摇摇头,“那里感觉黄黄的,就试着踢踢看咯”她死死盯住对方,“水无月的颜色不怎么黄呢”



“直呼名字后,打算踢人了吗?”诧异道,“听好了,挚友不是用来踢的,而是用来相互利用的,并且是我们这种不允许抢跑的牢固关系所结合的产物”



“嗯”雏认真地点了点头,与水无月一起朝下水道出发。



从维也纳中站过一条街,经希尔顿宾馆的侧翼,通向城市公园。



在这座建设于多瑙运河支流——维也纳河两岸的城市公园中,凤和冬真悠闲地散步。



“其实本来想穿牛仔裤的,因为考虑到机动性的话,那无疑是最合适的”



不知是否因为被夸奖了衣服而非常高兴,,从车站到在这里的途中,凤不断聊着衣服的话题。



虽然冬真也很想拜见一下凤的牛仔装,但还是坚持肯定现状。



“这件衣服也很不错,机动性……似乎也很利于运动”



“只要抓住窍门的话”就在冬真为她那无法分辨当真与否的微笑而迷惑时——滑溜溜的台阶上,衣裙轻舞飞扬,“就像这样”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欢笑的表情,比平时更有朝气——看着凤的裙子扬起膝盖,冬真立即陷于是该继续观望还是去劝阻的极端矛盾心情之中。



忘乎所以的凤一不留神,撞上了过路的人群——瞬间纠正了姿势的凤整齐有序地迈起淑女步,刚才朝气蓬勃的样子简直好像是梦影般,冬真隐约感到凤似乎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害羞。



城市公园以南,有处地铁四号线U4的出口。平时因上班上学,行人来往量巨大。休假日则以出游者和观光客居多——不过,因为公园占地广阔,倒也很少会有拥挤不堪的场面出现。



依旧继续着衣服的话题,漫步走过公园中央的石桥,不一会便遇上了其他的话题。



金光闪闪的约翰?施特劳斯二世全身像——威风凛凛的大胡子先生,身躯弯成弓形,做演奏小提琴状。



“……每次看见这个,总让我吓一跳”凤反复审视着这个分不清是豪华光鲜、还是恶趣味的雕像后,信步离开。



“凤小姐,看过施特劳斯的电视剧吗?”



冬真终于找到了别的话题。



“我以前可是个电视狂哟”



凤骄傲地说道——抱着胳膊,娓娓道来。



“以施特劳斯家的三男艾德华路特的回忆录为原型所创作的「施特劳斯王朝物语」,我可是一集也没漏下,虽然看的是重播”



能在意外之处找到共同的话题,冬真显得很高兴,“登场人物中,最喜欢谁?”



“当然是……三男艾德华路特吧。畏惧于父亲兄长的才能,近似于将自己连同家人所创作的乐谱都一同焚毁的心情,总觉得有些能够理解”



“只有通过书写回忆录才能治痊的,被家人所束缚的因缘。那种感情我也能明白。还有,长男约翰——”



“是啊……与父亲同名,职业也相同,果然会很辛苦呢”



“父亲是圆舞曲之父——”



“儿子却是圆舞曲之王。父亲为了不让儿子约翰成为音乐家,竟然夺走他的小提琴哟”



“嗯,因为想让孩子们成为律师呀……但母亲却给孩子买来了小提琴,结果,兄弟三人都成为和父亲一样出色的音乐家——”



“而且,孩子中与父亲同名的长男还成了父亲最大的对手”说罢,凤不自禁两眼发光。



“巴黎革命中,儿子为革命军谱曲,父亲却为皇帝军谱曲”



“不久,父亲逝世,长男才第一次意识到约翰这个名字是属于自己的——”忽然转过头,看着走在身边的冬真,“啊呀,冬真名字中也有约翰呢”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下意识挠了挠头,“和父亲也并不同名,而且,我父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凤毫无心计地,淡淡笑道,“但是,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成为父亲的对手哟”



“父亲是车辆设计师,是否会走上相同道路,我……”冬真苦笑起来。



凤脸上突然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也许有天,这里会立起冬真的塑像哟”



愣了愣,“我不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呢……”



“能停留在人们记忆中便证明的确有过人之处嘛”回首望向已经远远甩在身后的雕像,“话虽如此,但为什么要用金色呢?”



“被施特劳斯的电视剧深深感动的观众们,根据以前施特劳斯雕像的记录,给它喷上了金色”



“是吗?”凤瞪大杏目——再次迈开脚步。



(C注:现实中给施特劳斯塑像渡金的事情,是由日本人出资干的)



“舒伯特的雕像明明也在同一个公园里,可是却旧得跟黑碳似的。肯定是因为没人把他拍成电视剧吧”



不久后,两人到达了位于公园边缘、原本是温泉疗养所的库尔沙龙——新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现在是音乐会与舞会的举办中心。夏秋之间的歌剧淡季,常常作为露天音乐会的舞台。



从建筑的侧面绕过,走向大街。



第一区的标志环城路——通称「轮」终于出现在眼前。它呈圆环状包围着被登录为世界遗产的旧城区,道路全长约四公里。路面电车驶上一圈需要约三十分钟,道路沿线以及内侧的所有主要建筑,皆为重要文化遗产,当之无愧的都市发祥地。



出城市公园右行——环城大街周边规划中的拜布鲁克卡塞车站,可搭乘路面电车。



事先从香烟店的自动售票机中,购买车票——站内也可购买,但价钱较贵,且不设找零。



在自动售票机前,冬真与凤看见了彼此手中所持的卡。冬真是学生证,凤是劳动儿童登录证,都是多功能兼用之物。



两人都未开口,友好地按顺序购买车票。进车站时,正好听见叮呤呤的列车进站声——顺利在电车群中找到了目标,随后搭上涂满红白绿三色的路面电车。



二人在座席上并排坐下——凤靠窗边,冬真在外侧。车辆起动带来的摇晃让两人的肩膀碰触了一下。冬真变得有些紧张,而凤却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谈笑风生。



“我很喜欢这里的列车。因为那是从这个都市还以社会福利为重任之时,坚持保留下来的时代余韵哟”



车内标有老人/残疾者/孕妇/婴儿标志的专用席,其他的乘客会自发帮忙那些轮椅和婴儿车的乘客上下车。助人为乐,理所当然。在这里,汽车和地铁中至今也依然保持着这样的习惯。此外,自行车和宠物,只要购买了专用车票,也可以上车搭乘。



为避免彼此之间产生压力,而独特设计的车体构造、礼貌习惯等至今依然如故。



“……真是个舒心的地方呢”世上没有什么要求乘客们必须保持礼貌习惯的规定,尤其是三大东亚系国家:中国、韩国、日本在乘车时,总会发生激烈的车座争夺战——但对此处的车内,似乎依旧停留在那个令人怀念、不存在人口暴发的旧时代之中。



电车沿顺时针方向前进。不久,停在歌剧站——国家歌剧院正前方,很多乘客都在这里下车。



随后继续开车——在好像历史遗产基石的道路上奔驶,在经过一条名叫纽伯格林的道路时,凤忽然指着朝窗外说道,



“快看……是玛丽亚希尔费大街!还是我以前喜欢的那个老样子”



旧城区两大购物街之一,同时也是通向维也纳西站的第六区与第七区之间的大马路,其中价格适宜的商店林立,人行道要比马路宽阔数倍,道路落差被设计成可以让轮椅人士也能通行自由购物的标准。



“和家人一起来这里真的很快乐……好怀念啊”



不经意的话语,让冬真想起了曾听说过凤小时候体弱多病。



社会福利——是过去人们最关注的地方。



轮椅——也许凤以前外出前,就是乘坐它出行的吧。



“谢谢你,冬真”忽然转过头——瞳孔深处寄宿着某些痛楚的光芒。“陪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也许无法来到这里……”



陪在我身边——之前的事件中,雏也这么说过。感觉她们的所在是自己完全无从想像的孤独之地——猛然觉察到刚才自己猜想的轮椅之事,也许真的存在。



凤是鼓足勇气来到这里的吧。为了接触曾经在这里留下的温柔记忆——为了前往那些孩子们的逝去之地——就在冬真想到这点时,口袋中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声——直到现在才响起偏离预定路线的提示音。



凤偷偷看了过来——冬真手忙脚乱地关闭声音,删除路线资料,返回待机画面。



凤一脸认真,“是重要事件的通知吗?”



支吾着,“不……不是,只是闹钟”



“哦~”凤一脸诧异,接着笑了起来,“教会的孩子,也会是个贪睡鬼呀”



“偶……偶尔吧”



“我也认识一个非常利害的贪睡鬼哟,她名字叫皇,是个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睡着的女孩哟”



“是吗……”傻笑着搪塞了一下——这名字他曾听过。记忆中名字的主人以前是凤的同伴,现在身处天国。不小心说错话前能回想起来真是太好了,心中悄悄抹了把冷汗之后,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似乎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到底是在哪里呢——就在快要想起之时,凤的身子凑了过来,“那个数字是什么?”



令人呼吸不能的近身距离——且不是在千钧一发的危境之下,而是在波澜不惊的安谧之中。



胸中警钟狂鸣,别让对方听到心跳声,别让她发现自己的紧张,努力摆出笑容,为什么自己非要如此紧张不可?——真是不可思议。



“父……父亲交给我的”



手机的待机画面上——「3729231713117」的数字滚动显示着,凤不可思议道,



“和我学的汉诗一样吗?”



“嗯……这是由七组素数构成的数列。父亲说过其中的意义,将来会告诉我……不过,在那之前……他却消失了”



“是吗……”凤并没有点明消失这个词是否意味死亡,“冬真一定可以自己理解其中的意义。冬真的父亲也是这样想,才不告诉你答案的吧”



“谁知道呢……”些许羞涩,些许困惑,“父亲说这些数字最接近自然界得出的结论。尤其是23这个数字最接近所有数字的秘密”



“好神秘啊”凤突然热心起来,“我很想知道答案,请一定要破解答案呀,冬真”



不由分说地定下了解迷的约定,冬真顿感压力,勉强笑道,“我……我会努力的”



米利奥波里斯第三十五区——多瑙河沿岸大型剧院、电影院、赌场林立。



在专门上映海外作品的电影院旁,停着一辆防弹制式的黑色轿车——MSS高官专用车。



影院门口的大幅海报上写着——「邪恶军团奥美VS杰尔松2」



影片内容只能用‘太口胡了’来形容——坐上某国总统宝座的邪恶化身美青年率领着奥美军团,正准备向全世界发射核导弹时,在卫星轨道的实验卫星上被冻结封印的不死怪物杰尔松苏醒了,从大气层外,朝着某国的白宫,英姿飒爽地飙驶前进——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优雅地鼓掌,爆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座位的扶手上放着芬达橙汁和爆米花——这位口味和小学生并无二异;悠然自得地坐着的女子就是偷偷跑来看电影的MSS长官海洛卡?不知火?凯旋——娇小的脸蛋、金色长发、天蓝色的瞳孔、别致的连衣裙衬托出她傲人的身材,只听她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响起。



四周的观众理所当然地向她投以愤怒的视线,海洛卡咬紧嘴唇,双脚乱踩地板,但很快「噗——」地喷笑出来。



“海……海洛卡长官,电影放映时能否稍许安静……”陪在旁的别一位女子——纯白西装,黑色短发,漆黑眼眸,清冷的美貌——土耳其血统的MS副官妮娜?潮音?秀尼碧丹,手中握着杯芬达葡萄汁。



“对、对不起……”抱着肚子的海洛卡,笑得快岔气了,“这、这个太滑稽……”



镜头中,奥美军团的首脑青年正发表邪恶理想国是何等美妙的雄论。



“呜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弯成猫腰的海洛卡,努力捂着嘴,好像胃痉挛般喘不过气来——妮娜踌躇着,终还是用微颤的手轻抚了几下海洛卡纤细的后背,“……没事吧,长官”



前后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的海洛卡努力竖起身,握住妮娜的手掌,缠住她的手臂。



小个儿的海洛卡依靠在身材修长的妮娜身上,强忍着随时会爆发的笑声,乱颤不已。



妮娜白皙睿智的脸上,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哀痛的表情,她缓缓颤抖着将脸颊贴近与自己咫尺之遥的小巧脑袋——



“呜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就要撞上猝然仰起身的海洛卡,妮娜急忙躲开,脸上浮现的表情也在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守护对方的温柔表情。



很快,影片迎来了大结局——最后是演员列表,海洛卡用力鼓掌喝彩道,“太妙了?”



就连妮娜也不禁脸红起来,放映厅中的照明灯陆续亮起,退场观众走过两人身边时,总不忘投以注目礼。



等长长的演员列表都放完后,海洛卡才恋恋不舍地从座位上起身,意犹未尽地感慨道,“这次可是久违的杰作呢,妮娜。必定暴露的阴谋,毫不值得同情的人物,完全忘记最初目的可以和幼儿一拼智商的怪物——如此和平脱线的东西哪里还找得到?休息日,果然是要看恐怖片才够劲!”



“哈……”妮娜端来两人份的食物,“可是长官以外的其他人,并不一定持有相同观点……”



“大家只是没说出口罢了”爽朗地断言,“真有些迫不及待了,下一场快点开演吧”



影院中同时正放映着另一部影片,片名是「ScreaminDestination3」(C注:「Scream」惊声尖叫,「Destination」死神来了)



宣传海报上写着:十六位男女自相残杀,垂死挣扎走上不归之途!最后唯一存活的人是谁?请来猜猜生存者吧。



妮娜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因果报应的修道士,“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和平”



手机铃响起——海洛卡的笑容消失,迅速取得便携式终端PDA,看向画面。



刚才的笑容好像虚像般的紧张——妮娜将手上的饮料放在桌上。



“只是份解析报告约”海洛卡微笑到,耸了耸肩,将PDA画面朝向妮娜。



“相当于最高机密的转送官门关代码,其对外泄露可能性巴罗祖父正在调查之中……目前并未发现泄露的痕迹。除了敌人转送时使用的代码,其他一切不明。



画面下方有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3729231713117”



“巴罗神父认为,这十三位的数字,可能是敌人转送方法的核心……”



“可是……不经主服务器进行转送这种事都有可能实现吗?”



“或者,在主服务器的原始设计中存在后门……不管如何,二年前转送兵器设计开发顾问的遇害,让我们现在焦头烂额。如果他还活着,大概能和巴罗神父一起轻易查明事情的缘由吧”



“设计开发顾问……孟德尔博士吗?”妮娜低底了声音,“冬真父亲……”



海洛卡的手指轻轻封住了妮娜的嘴唇。



看着妮娜惊慌失措的样子,海洛卡浮现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千万不要在冬真面前说出口哟,妮娜。就连巴罗神父也没有把博士的真正身份告诉冬真”



手指从唇上挪开,妮娜轻了口气,视线稍稍避开对方问道,“为什么呢……?”



“据说那是路德维希?数码?孟德尔博士的遗言。其实,他的死造成众多开发资料变成无法解析的迷团。天才遗留的财产谁也无法开启,如果被人知道孟德尔博士还有个儿子存在,冬真不知会遭到什么危险……巴罗神父担心的也正是这点”



“……那是位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吗?”



“那个人曾经是巴罗神父最得意的门生,神父的左膀右臂……而且还是最大的对手”海洛卡摇了摇头,甩出脑中的渺小希望,“无论是多么优秀,但现在已是故人……我们必须自己弄清迷团,无论要为之付出多少代价也在所不惜”



妮娜无言以对,面对身材娇小却身负重责的海洛卡,她只能尽忠尽职地站立着。



“以前,因特甲儿童编入MSS的事,与孟德尔博士会面时……博士曾说过,所谓的治安不过是为了救五十一个人而去牺牲四十九人的行为。虽然我至今仍不赞同这个观点……但关于变成如博士所说状况的可能性,却始终在思索”



妮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真到那时,即使我成为四十九人中的一员,也会帮助长官”



“……那是我的职责哟,妮娜”海洛卡微笑着看了看手表,随后收起PDA。



“时间差不多了呢”



“要回座位吗?”



“在那之前”海洛卡笑着指了指化妆室的方向。



妮娜点了点头——心有灵犀的副官,端起盛有食物饮料的托盘,因为考虑到‘伴随’而去是对个人隐私的侵犯,所以她选择在通道处警戒待机。



一手持着托盘,另一只是刚才被海洛卡握住的手。



海洛卡的手指细巧得如同蔷薇的茎干。心中猛然烈涌出强烈的意愿——想成为她的支柱,想为她尽已所能。告知自己家人的死亡,并把死亡的理由和背后存在的敌人指点给自己——远比自己背负着更多更重的痛楚与悲怆,却依然一步步前进,为了这样的她,即使粉身碎骨,也一无所怨。



可以媲美求婚骑士的忠诚——或者相当于为爱而舍爱的自我牺牲。



为何造化弄人?深深隐藏在心底的苦闷无耐——为何要让我身为女子?为何神要让我与她之间设下这么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就在她闷闷不乐地向天上的众神申诉烦恼时——呼叫声响起。



脸色有些不快——取出手机,贴在耳上,“什么事?”



乙的声音,“雏不见了!————”



‘卡!’手机立即发出一声好像快被紧握到龟裂般的声响,然后乙乖乖闭上了嘴。



“让你久等了”海洛卡天真烂漫地垂首问道,“紧急事件?”



“打错了”将手机切换成待机模式——陪同海洛卡进入放映厅,安顿好饮料小吃后,“我可以稍微离开会儿吗?”



“记得预告结束前,要赶回来哟”



“一定”斩钉截铁回答后,大步向外走去,手机切换回通话模式——用堪比恐怖片的压抑声说道,“说详情,如果因一点小事就敢打扰长官宝贵休假,我绝不轻饶你们”



第一区——信步闲逛的凤与冬真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而且说得越多走得越远就越是觉得彼此的距离更近了些。



列车前进至环城大街四分之一周,在维也纳大学前的车站下车,大学正面左侧是新哥特风格的建筑——市政厅。



两人闲谈着这幢建筑的由来——因受到百米以上非教会建筑是对神的亵渎之批评,建筑家弗里德里希不得不将建筑的高度修正为九十八米,(C注:根据我国记录,应该是九十九米)但聪明的维也纳人在屋顶上竖起六米高的旗帜,还设置了全高三米四的「市政厅铁人像」——最后这幢大楼变成了总高一百零七米有余的建筑。



冬真说道,“教会占据都市最高点能给市民带来安心感是最后审判的象征。高层建筑会给任何一个都市带来精神变化与危机……这是我从师父那里现学现卖的知识”



凤说道,“哥特时代是市民这一概念在欧洲逐渐根深蒂固的时代。所以才选用了新哥特风格呢。这不是为了皇帝也不是为了教会,而是为了庆祝代表第三阶级市民意识的觉醒……我记得父亲以前是这么告诉我的”



市政厅前的广场在夏天会举行露天音乐会,冬天则设置特大圣诞树。



在旧城区中心位置是古老的宫庭歌剧院布鲁克剧场——后文艺复兴风格,天顶上装饰的是古斯塔夫?克里姆的美丽壁画。南侧市民庭园一角,是君临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家中,追求女性独立的伊利莎白公主——俗称希茜公主的塑像。



漫不经心地步行着,左手边是著名观光景点之一的旧王宫——马术学校的海报、英雄广场、布鲁克门、延伸至环城大街边缘的新皇宫。



皇宫礼拜堂——周日早晨的弥撒,会有维也纳少年合唱团前来献艺。但因为最近学生数量锐减,正考虑是否新增少女合唱团。



环城大街旁还有两幢建筑——外观几乎是同样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右侧是自然史博物官,左侧是艺术史博物馆。其中艺术史博物馆是可以与法国的卢浮宫比肩的欧洲最大美术馆之一。



边说边走,一路行来他们向歌德像、莫扎特像、法国国王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像一一行礼。在阿尔贝蒂娜广场,凤忽然向右转,冬真急忙紧随其后。



坐落于环城大街上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曾在二零零二年聘请日本音乐家小泽征尔为艺术总监,小泽由此一举跃升为世界最顶尖音乐家之流。坐位价格在三点五欧元到二百欧元之间,感觉好像是用游戏中心的消费,就可以欣赏歌剧了。



凤突兀地长叹一声,带着憧憬说道,“只有一次也好,真想在歌剧院舞会上出场啊”



这个都市为数繁多的舞会中最著名的演出——以总统为首的各业界精英都会出席,入场费最低一百五十欧元,如果想预约特等席至少要一万欧元,而且光是参加的服装费就得花上数万欧元。



以前,苏门答腊岛地震时,全世界的舞会都曾一度歇演。但唯有维也纳歌剧院舞会却照常进行,其受到猛烈抨击的历史由来已久。



“……总有一天能出场的”冬真有些不负责任地肯定对方的愿望。



“不可能的啦,因为有规定”



笑容有些凄惨——刹那间,没能明白那到底是什么规定。是MSS的规定?还是歌剧院的规定?抑或是与她自己有关的什么吗?在确认之前,凤又迈步走了起来,话题也随之一变。



这条街上最棒的娱乐——边走边说、心灵相通、分享喜悦。



本应如此发展的——



歌剧院面向路口的附近——是豪普特大街的卡尔广场车站。白色大理石绿色房顶金色装饰,新艺术风格的代表作之一,但暗地里却从早晨开始就是地下毒品商与吸毒者的聚集地。



车站旁——在咖啡店中买来三明治塞入嘴中的水无月和雏正偷梁换柱地私自改造公用电话,破坏话筒,拉出线路板,输入自己的程序。



“哼哼哼……冬真提款卡的使用记录已查明。肯定是在这附近”



水无月一阵怪笑——雏露出真心佩服的表情。



“水无月明明黄黄的,可却变得不黄了呢!真怪”



眉头一皱,“直呼名字也就算了,别说那种莫名其妙意义不明的鬼话了”



收信声——水无月迅速取出PDA,咂了咂嘴道,“……有可能已经逃出国外了吗?嗯,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呢”



雏偷偷瞄了眼屏幕——每当自动检索程序发现指定关联项目,都会转发到PDA之中。



设定的项目名字是——夏琳?巫?佛洛伊德、MSS原解析课课长、治安机构的叛徒——国际指点通缉犯。



“……在找夏琳吗?”



雏的表情似乎在说浪费时间。



“不对,我等的是那个女人被枪毙的消息”收起PDA——目光冷淡,从怀中取出另一样东西,衔在嘴上。



雏诧异地看着悠然点起香烟的水无月。



咳咳咳!只见水无月突兀地呛了起来,随后急忙将香烟从嘴上挪开,挥手拍散烟雾。雏愣住了。



“咳……这是什么玩意儿?在书报亭也能买到的自杀道具吗?”边呛边将香烟摔在地,猛踩了几脚。



雏不可思议道,“你在干吗?”



“嗯……以前我可是会吸的”啐了几口唾沫,吐干净嘴中的烟草味,“在<少儿工厂>时,我可是吸烟组的人……因为那孩子讨厌烟草——”



“那孩子?”雏窥探道。



“嗯……”转开视线,“忘记吧”



“哦……”一脸认真,罕见地追问道,“是谁?”



“把听到的从记忆中消除”迈步前进——加快步伐。



雏追了上去,无言地从一旁偷看着水无月。两人从魏林格大街走向贝多芬广场,“从提款卡的使用记录来看,二人途经歌剧院、两大购物街之一的克恩滕大街,再从斯特凡大教堂前往环城车站。所以他们返回城市公园的可能性很高”



雏一连嗯嗯地点头,一边好像同意般问,“那个孩子,是指凤?”



水无月人城市公园的入口处刹住了脚,俯视着雏,“也许是,也许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分追上他们两个,对于你的提问,无可奉告”



依然不死心,“喜欢凤?”



不耐烦道,“你喜欢冬真吧?”



雏被对方突然转换的话题给弄得一愣,“……唉?”



“不对吗?”诧异道,“那为什么要跟着来?不是因为担心冬真吗?”



望着天空,认真思索——嘟囔道,“不知道,可很担心。明明不知颜色如何,却感觉好怕”



“换言之,就是不能允许他们抢跑呢。真是和你相称的诗意表现,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上他们两个,闯入他们愉快地聊天之中,好好捣乱一把。对吧?”



雏琢磨了下,带着催眠术体验者的茫然表情,点了点头。



“很好”再次迈开步伐——走入城市公园,“哼哼哼,一旦找到二人,马上大声打招呼,记住了,要用能够完全打断一切交谈的音量——”



就在水无月话还没说完之时,一声巨大的怒吼声突然在远处暴发了。



“你真虚伪!!”



水无月和雏面面相觑,随即好像弹起般躲入树荫之中。两人一起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态让他们傻眼了。



维也纳河对岸——有两个人正对峙着。



冬真愤怒的声音,“我从没想到,凤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我也拥有劳动者的权力!”



凤不甘未弱,“你当真以我的这双手足是种权力吗!”



“我认为凤小姐对自己的手足是引以为傲的!我也是因为这双手足,才能得救!”



“你不过是个累赘!!”直线攀升的激烈怒吼——或者说是和悲鸣相似的声音。



冬真沉默了——凤也低头不语。



从河对岸观察着两人的水无月和雏哑口无言,到底凤和冬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无从想像。



天色渐渐转阴的天空之下,一切好像都沉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之中。



<Fortsetzungfolgt>



译者语:



关于海洛卡看的影片,按照原文的确是恐怖片才对。可根据内容,我怎么看都像是特摄片。



From·Distance后篇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会和男孩子一起在都市游逛,亲密聊天,彼此共享前往目的地的勇气。



那是个与伙伴们不同的存在、民间人士、甚至连枪都未碰过的少年。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且,说起男孩子,应该是吵吵闹闹坏心眼下流无耻不知到底在想什么——至少在少女心中是如此定义的存在。所以特地利用宝贵的准待机休假与男孩子一起行动,简直可以算是天崩地裂的事件了。



米利奥波里斯第一区——从五星级萨赫酒店门前走过的少女有着一头柔顺的波浪式长发、深紫色的瞳孔与左眼上的伤疤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气质不凡的天鹅公主。凤?爱维里黛切?奥斯特/十五岁/在休息日外出这一紧急事态中,向她的上司兼指挥官兼曾经的名模妮娜小姐慎重地请教了穿着搭配,其成果就是这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品味不俗、且略带成熟感的衣装。



在酒店的玻璃窗上确认效果——淡紫葡萄色套装,蕾丝上衣长裙,苔绿色靴子——宽檐浅紫色帽子与发型巧妙隐藏脸上伤疤的同时,另一半长发悄悄盖住丰满的胸部。



另一样更重要的装备:长长延伸到双手手腕的高级薄手套+手表将还未进行人造肌肤覆盖,刚刚完成调整的机械义手完全遮住。



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以不同的装扮,从结果上隐藏起来——擅长情报战的现场指挥官给出的建议‘不直接前往目的地,稍微绕道而行,强调休假的观念是普通人的思考方法’



所以选择了朝预定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对偏差了不止一点点的绕圈路线没有任何怨言,反而高兴伴随自己的对方——行走在身旁几乎要肩碰肩的近距离的少年,凤再次发出莫名的感慨。



冬真·约翰·孟德尔——柔软的金发,白皙的脸膛,碧绿色眼眸,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小鹿——身上并非时常所穿的那套黑色学生服,而是件鸠色牛仔裤、白色T恤、运动鞋、麻色夹克。与自己同龄的民间人士——与凤所持的男孩的定义完全背道而驰的少年,温和聪明善良,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认真倾听。



忽然对视——心情莫名高兴起来,试着把周围环境作为话题,“以前,常和家人一起来这个酒店的咖啡馆”



马上传来回答这声——话题,“那凤小姐也知道萨赫蛋糕审判的事吗?”



“那当然”笑着细说起来,“这个都市有数的高级咖啡馆萨赫与德梅尔之间,争执到底哪方的蛋糕才最地道的审判呢”



“据说除了专业点心师之外,连历史学者和考古学家都被请了过来。双方都找来了数十位证人,连续争了十年之久”



“这个都市可是咖啡馆的发祥地呀,所以才显得尤为重要。虽然最后判定,双方同时拥有蛋糕的制作权,但听说只有萨赫的蛋糕才被公认为最地道”



“凤小姐吃过吗?”



“吃过几次杏仁酸果蛋糕吧”



低头思索——到底是什么味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特甲儿童——空中机动性能的代价就是给予脑部的强大负荷会造成味觉障碍,以至于连本应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味道也丧失了。



“记得应该是……非常非常的甜”



略显多余的感想——但冬真坦诚地赞同了,“我也觉得有些太甜了……还有巧克力好像也非常硬”



“因为过去没有冷箱,厚厚的巧克力可以让保质期延长到一个月”



“我吃的莫非是一个月前制作的蛋糕?”



半分认真半分说笑——他的模样真是可爱。我这是怎么了?——凤再次感慨。自己竟然会觉得男孩子可爱什么的,要是让天国的伙伴们知道,恐怕要比自己更惊讶到噗笑出来吧。只会躲在她们庇护之下的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由被保护者变为了保护者。



回到在阿尔贝蒂娜广场,在奥古斯汀教堂前,冬真忽然喃喃自语。



“哈布斯堡王家教堂吗……”



他的眼神像教会的学徒——或者说像是迷惑到底选择机械工程还是建筑学的少年。



“进入瞧瞧吧?”凤留意到少年的兴趣,轻快步入教堂。



慌忙跟上的冬真在踏入的刹那,感到尘世的喧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连流动的空气都带有神圣感的静谧。



“教会建筑的隔音结构真是好……”冬真低声感叹。



在凤心中这不啻于是对方为能顺道拜访教堂而感到高兴,她笑着说道,“冬真所在的教堂也很不错哟。听说克洛斯特新堡修道院是个非常安静的世外桃源呢”



“那里……有葡萄酒工厂和药物研究所,还有观光客也会来,其实很吵的”



苦笑着——学生宿舍的话题似乎被自动过渡了。说起来他的表情和之前提到自己父亲时有些相似呢。



不知为何变得想把话题继续深入下去了。对方越苦着脸就越让自己觉得可爱,越想刨根问底问个明白。



惊讶——对会生出这种念头的自己不禁感到诧异,反省一下,但还是按捺不住想继续打听。



“王家婚礼的场地……并不怎么宽阔呀”冬真嘀咕着——错失找回话题机会的凤一边加强反省,一边附和对方道,



“哈布斯堡王家传统,没有新郎只有新娘的结婚仪式。玛丽·安东妮德,还有拿破仑的再婚对象玛丽·路易兹都在这里,心牵未曾见面的丈夫,怀着憧憬与新郎代理人交换戒指”



“不会觉得不安吗?”理所当然的感想。



“这座教堂的威严也许能消除她们的不安吧”真是个适合普通女孩的话题,自鸣得意地回答到。接着笑眯眯地目视对方,“一心向往的王者……我也好想亲身经历一下啊”



冬真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惊讶。



“……结婚仪式?”



“是呀”点头看着对方,冬真的笑容消失了,表情僵硬得好像木头。凤边琢磨想着如何继续这个适合普通女孩的话题,边说道,“如果冬真将来成了神父,我一定会拜托你的哟”



冬真惊慌失措——好像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不知所错地反复思索着对方的话,“就是说,我作为神父,主持凤小姐的结婚仪式……吗?”



“是的”



冬真在心底暗暗诉苦,怯生生地勉强回答道,



“怎……怎么说呢,成为神父之类的事,我一点也没想过……我……”



这种玩笑他竟然当真了?凤不禁错愕——自己所说的他都会认真对待啊。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再说点类似的话题,彻底看看他的反应吧。



“说起结婚仪式”啪地双手一拍,把对方吓了一跳,“离这里不远有个不仅主办过莫札特的结婚仪式,甚至连葬礼也一同包办的教堂呢,要去看看吗?”



“嗯……好的”冬真表示同意。



走出教堂,从城市两大购物街之一的克恩滕大街走向广场。与观光客和游人们一同仰望斯特凡大教堂引以为傲的高高尖顶。



“以前翅膀飞行训练的时候,常和同伴们偷偷地坐在那上面”



冬真笑着问,“是和乙还有雏吗?”



“是更早认识的同伴”自然说出口——想传达的不是感伤,而是曾经的喜悦。



“是嘛……”不知怎么的,冬真口气温柔得好似谈论彼此失去的家人,他默默注视着高塔,“这里是凤小姐回忆之地呢”



“嗯”如同心中宝贵的思念被人慎重收下了般的喜悦,让凤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是啊,希望不仅是婚礼,要能像莫札特那样,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由冬真来主持——”



冬真的表情刹那一变,突然激烈地拒绝道,“我、我不要做那种事!”



哑然无语的凤——表情尴尬的冬真。



“对、对不起……只是开个玩笑……”



凤晚了一步才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沉重的歉意、羞愧、但心中的某处却莫名其妙暖洋洋地。



“不……是我不好……”



一阵难以说清是平静还是凝重的沉默——冬真抓了抓头,凤也有些不自然。



凤换了个表情,重新恢复气势,‘啪’地双掌合十,吓了冬真一跳。



“差不多该吃点东西了吧?”



“好……”认真仔细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克恩滕大街中心位置的餐厅价格,让这位平凡的少年真心希望自己没看见,“去……去哪里吃好呢……”



“我有妮娜小姐给的附近餐厅的打折券哟”为了让对方放心,急匆匆地打开挎包,取出打折券,“就是这个……”



冬真促然变得愕然,随后身体像根木头僵住了。



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害怕。凤不知原因,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打折券,最后看到了打开的挎包——刹那愣住,随即了然。



真是几乎要让她昏厥的失态——挎包中是绝不应让外人看见的公安部队用九毫米口径手枪,护身兼非常出击时用。曾经在逮捕冬真时,她无意识握住的就是这把手枪。对冬真来说是给他痛苦回忆的最烂物品。



“这、这个是……我并不是……”慌忙间不知如何解释是好,胸口被想让对方理解的焦急心情塞得满满的——



“凤小姐做的没错”平和温柔的声音——冬真露出歉意的微笑,“我、我只是有点……害怕手枪”



被他的话打动,身躯微颤——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人,从未听说过也从未遇上过。那时他确实露出会被枪杀的害怕表情,他的心中应该仍旧存在着不得不屈服于被枪杀的暴力创伤——可为什么?他能这样举重若轻地接受呢?



清楚地感到自己脸颊正飞速染红——是害羞?是喜悦?是想感谢?还是想道歉?完全不知所措。



“……谢谢,冬真”



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应到。冬真轻轻摇摇头,温柔一笑。



离斯特凡大教堂稍远处有座广场,那里价格适中的店家成群,是年青人聚会之地,未来的艺术家音乐家们在路边各自练习,展露才华。



在咖啡馆兼酒吧的小店旁,有位演奏萨克斯的男子,激烈的音调堪比正宗美国纽约风格——精悍的五官,白色帆布裹住木栓色头发,结实的体格,身穿便服夹克。他就是MSS战术班副班长日向?罗鲁夫?阿纳贝鲁。



明明是旋律激烈的音乐,但演奏者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一曲终了,经过的行人们无不拍手喝彩。这时,从小店中走出另一个男子,向奏者伸出啤酒杯。



“差不多该润润喉咙了吧?”



“……我不喝酒,御影”



“看上去是酒,其实是无酒精饮料啊”



“撒谎,看你的脸就能明白”



“这是天生战士的战术班成员的午饭哟,就算是神也会谅解的”边说边大口咕嘟咕嘟地痛饮起来,MSS战术班专任士官御影·柯路斯道·勃伦纳戴利尔——琉璃色瞳仁,金色长发,外貌白净,好像只矫健的猎豹。他手中的啤酒杯眨眼间便见底了。



店内——战术班剩余的十四名队员大白天就开始干杯欢呼鲸吞龙吸,又唱又跳好不热闹。



铃声——御影从怀中取出携带终端,展开液晶面板,出现一个女子的影像。



“《御影,有件急事……》话只说到一半,屏幕中之人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又在喝酒?》



“是和年青貌美的少女们一起约,潮音”御影朝她挤了挤眼——在他背后那些实在难以用年青貌美来形容的男人们哄堂大笑干杯齐呼,“当然了,如果我们的白雪公主也有意参加的话,属下立即前往接驾”



《谁是你们的!不准再使用我成人前的名字!虽说是休假,但也是准待机状态。蠢货》另一头斥喝的女子是MSS副官妮娜?潮音?秀尼碧丹——黑色短发,漆黑双眸,土耳其血统的冷美人。



“我这也算是孝敬父母啊”满不在乎的口吻——店招牌上写着「勃伦纳戴利尔酒馆」,这里是御影的本家。



妮娜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日向在哪里?》



“我在这”日向抱着乐器从御影身旁凑了过来,“怎么了?”



《二名调整义肢的特甲儿童从本部大楼偷逃。根据解析结果,他们就在你们周边半径三公里的范围之内》



“哪两个?”日向的表情迅即转换为追捕者。



《雏和水无月。立即逮捕他们带回本部。此外乙会负责支援你们。不准打扰到长官富贵的休假》



“明白”日向端正地回答到。



“啊哈哈哈哈,了解”御影向店内发出号令,“混球们,白雪公主在呼唤我们”



膀大腰圆的醉汉们同时起立,手上拿着酒瓶、啤酒杯、啃到一到的鸡腿——带头的御影兴致高扬地唱着唱,醉熏熏地出发了。妮娜怒吼徒劳地响起,《你们!当真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吗——!?》



日向轻叹一声,这时他身旁传来饱含笑意的声音。



“哦~~~老哥,你会吹那个东西呀?”



道路上站着位少女——乙·爱丽丝泰尔·施奈德——两根尖尖的发辫,好像花儿般的迷尔裙,藏起还未完成机械化义肢调整的薄手套和紧身裤,可爱的嘴唇上衔着根巧克力棒,喀嚓喀嚓地被牙齿削减着长度。



“呐~~呐~~吹来听听哟,老哥”



日向一脸不高兴,“我不叫老哥”



120%撒娇状,“欧~泥~酱!”



日向脸色更不快地低吼道,“叫我日向,小子”



“干嘛凶巴巴的?”乙感到莫名其妙,随即她展示般翻了翻自己的迷你裙说道,“没看见我这打扮吗?还喊我小子,你脑袋有问题……”



缄口不语——日向收起乐器,箱子内侧贴着张照片,照片中的是比现在年青许多的日向以及男孩女孩、中年男女和老人,所有人都温暖地笑着。



乙下意识偷窥了一眼,“呢~~~这个——”



猛然关上箱盖,“家人”



乙抬头望着背起箱子的日向,表情微妙地问道,“他们……”



“都离开这世界了”平静的回答,“走吧,你是来搜寻同伴的吧”



乙一边跟在日向身后,一边咔嚓咔嚓地用力咬着巧克力棒。



干嘛对我发火——失去的家人兄弟姐妹之类的事,又不是我不好,因为我不知道嘛——



“别在意”小声嘀咕——就好像察觉乙的内心,“我只是讨厌罢了”



乙气呼呼地——讨厌那种称呼?还是讨厌我?是哪个?心中琢磨了一遍却还是没开口,沉默地跟在日向身后。



广场附近——三明治餐厅「杜兰」的招牌菜——松软的法国面包+鱼子酱+葱汁鲑鱼片+香脆烤肉+芝士龙虾等配料多到令人目不暇接的特大三明治。



冬真一边对于凭打折券享受半折优惠而感到庆幸,一边带着困惑从前台取来了Tabasco瓶(辣味沙司)——凤高兴地接过瓶子,随后瓶里的辣椒酱迅速朝面包倾泄而下,直至将面包完全染红,她乐不可支的样子——就好像不会再次拥有这样的休假。而尽是些悲伤辛醉之事的‘工作’——希望她至少现在能拥有笑容就好,因为接下来就要前往那处悲伤之地了——



不可思议的感觉——越是接近对方,越好像能感到与之距离的遥远。面向自己的笑颜,却总好像同时在注视着其他的什么。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呀……”凤突然看着手表——正午十二点半,“其实,原本我还想去看看另一个广场的大钟”



高市广场的锚金钟「AnchorClock」——不同时辰会奏响不同乐章,还有与维也纳渊源不浅的十二位大人物的人偶也会伴随登场: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哈布斯堡家族的创建者鲁道夫一世、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皇、海顿——



“下次肯定还会有机会去看的”不知不觉就认真安慰到——宝贵的休假,也许对凤来说要远比自己想像中更失望吧。



然而,冲击总是这样突如其来。



“真想一起去看看啊,那个大钟是我所憧憬之人与我的共同回忆呢”



俯仰之间,她的话语好像能折断头骨般,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自己。远比刚才被她拜托负责结婚仪式的神父之职时更强烈——从她的口吻中自然而然感到所说之人应该是异性,但还是必须亲口确认才甘心,“那……那个人……是男人?”



“是的”凤笑容满面,“鼓励我,指导我的人”



是吗——刚想这样回答,声音却好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出来,迷迷糊糊连自己为何会感到冲击也不堪明了——正晕头转向之际,另一波冲击再次袭来。



“是他让双目失明的我倾听时钟的音色,他告诉我机械绝不是无情之物……那本来是为了让人们幸福才被发明的。我也是因此才接受了这对机械的手足”



对这一切感到动摇。这是第一次听凤亲口述说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机械。而且还是远远超出意料之外的由来——



“双目……?”不禁凝视着对方深紫色的瞳孔。



“嗯”平静的笑容——不是向着自己,而是面向她心中向往之人。心中的深处一阵刺痛。



“我的眼睛被火焰毁掉了。现在的这双眼,是解析我的遗传因子后再生的生化义眼”



凤说得好像理所当然波澜不惊——促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同于以往的冲击或是刺痛袭向了自己。



少女总是游走于生死边缘——注视着死亡深渊,同时以不被死亡吞咽的坚强不断展翅展翅飞翔。



对方的眼眸——对方的存在,如此高贵遥远、而又令人渴求,能与之同在是多么光荣啊。而同时对于有位男子竟能指引这样出色的她,甚至让她怀抱憧憬之事,深感震惊。



“要是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去看看就好了。那个我回忆中的大钟”



“嗯……嗯”无法想像那究竟是何种回忆,也无法开口寻问所憧憬之人是何模样——如同某样沉重至极的东西压在心口,点了点头。



离开餐厅后不久,经保路采尔大街走向环城线车站。在返回本次步行出发点的城市公园途中——凤的步调忽然缓了下来。石结构建筑之中,居然挂着一块华丽的电子招牌——电子游戏中心。正好是休息日,所以格外热闹。不时传出轻快的电子音乐,从店外就可以看见里面人头攒动。



冬真先停下脚步,“进去玩吗?”



“唉!?”凤似乎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你讨厌这个吗?”



“不、不是的”凤猛烈地摇头示意,怯生生地朝店内张望,“这种场所……我没经验”她好像在观察关有野兽的牢笼般警惕,“不会有事吧?”



“我、我想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是、是吗?”凤握拳屹然而立——眼神中溢满挑战欲,“那就请多指教了”



话虽如此,但凤却还是藏在冬真身后般小心翼翼地踏入店内——当得知里面不仅有男性还有女性的时,表情马上如释重负。莫非她不擅长面对男性?——冬真这才醒悟到。



“这是乐器?”凤指了指某套大鼓。



“这也是游戏哟,要不要试试?”



“请展试一下”凤认真地说到。



“我的技术没那么好的啦……”搔了搔头,投入硬币——响起轻快的音乐,凤紧张地竖起双肩。



握紧打击棒——稍稍感受到来自背后凤的视线,选择关卡、音乐、模式。随后从画面上方,同时在数条线上,落下彩色金属图块。



在图块到达下端的瞬间,‘咚咚’敲击所在位置的皮鼓,图块会像火花般消散,计入得分。而错过打击时机的图块会朝画面下方消失,然后算入失分——边说明边完成了初级关卡。



“试试吗?”交出打击棒——凤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般接过手——换人。



让出位置,音乐开始。第一个图块落下,只见凤的手腕一甩。



咚~~!一声极具穿透力的打击声瞬间响起,冬真不禁为之哑然,其他的客人们也纷纷转过头来。凤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画面上,她不停地连击——完美的节奏、速度、角度,游戏机宛如成了真正的乐器,冬真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凤已完成了清关——失分为零。她回首一笑,冬真急忙陪笑起来。



继续游戏——凤控制打击棒的技术完美到令人为之叹息,只见她一路破关,在一分未失下进入了中级关卡。



不知何时起周围聚满了其他客人——未注意到周围感叹声的凤迅速?沉稳?坚实?华丽地保持着零失分的记录连续破关。



街机突然响起奏鸣曲——恭喜得分进入这台街机记录的最高得分前五位,鼓掌?欢呼?口哨声跟着响发。



凤被吓着了——他人的视线让她有些僵硬,冬真鼓励道,“加油,凤小姐”



“好,好的”缓过神来——注意力再次集中于画面上的高级关卡。并非是配合节奏,而是完全与节奏一体化,复杂奇怪的图块群好像被囫囵吞枣般消失不见,全关卡无失分的记录已近在眼前,客人们带着热情开始有节奏地拍手,连冬真都激动起来。店内的一角很快变成以凤为中心的踢跳舞会场。



最后一关——人群的激动到达顶峰,打击棒急风暴雨般落在皮鼓上,随后——



覆盖着凤胳膊的手套因为这激烈的冲击慢慢褪下露出手臂,并继续向肘部以下滑去,直到连手腕也几乎显露。



不知是谁停下了拍手,停下了踏步,停下了口哨——眨眼间冷场了,不快的气氛开始扩散,冬真愕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咚!最后一个图块美妙轻快地消失了,盛大的嗡鸣在热闹尽失的一角空荡荡地响彻而起。



凤笑容满面地回过首,随后脸色迅速变得僵硬而又铁青。大半的客人们好像在胆怯似的扭过头去,一个一个转身离开,所有人陆续散场,人群中不知是谁冷冷嘀咕道,“……是机械啊”



刹时间,冬真如堕冰窟,呼吸滞塞。



凤缓缓将打击棒放回指定位置,将手套恢复原状——她就像是远古时惨遭投石刑,被众人用石块砸死之人——虽然她身上一点点伤痕也没有,但她的表情却分明在说很痛很痛。被砸伤的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心灵。



“走吧”凤从位子上站起身,声音冷硬的不像是人类所发。



在冬真准备说些什么前,插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奖品”店主男子瞥了一眼周围,似乎对其他的客人很生气。



推开店主递出的小礼盒,凤正准备向店外走去时。



“好本事”男人认真地说到。



是指机械化义手吗?还是指打击棒的操纵?——俯仰之间,冬真没能明白。



凤的脚步瞬间停顿了一下后,很快走出游戏中心。店主拦下慌作一团打算追赶的冬真,硬是将奖品强塞给了他。捧着礼品连道谢的从容也没有,更不知接下来该对凤说些什么好的冬真,只能奔出游戏店追向凤。



“伟大的真主啊”



所有人一起跟随着念到——在一座小型清真寺中,日向正和他人一起参加礼拜。坐在角落的乙小口啜饮着和蔼大叔端出的香茶,怀抱着日向交给她的乐器箱,悠闲地环视寺院。



礼拜结束——日向走来接过乐器箱。



“……老哥是伊斯兰教徒啊“



“真主会「宽恕」任务中的礼拜”走出清真寺——补充道,“我不叫老哥,叫日向。小子”



“偶才不是小子呢!”抗议比起平时气势略显不足,“而且日向不是你成人前的名字吗?”



“那就叫我罗鲁夫。这两个都是我入籍后的名字”



“……那是啥?”



“库尔德语的名字,早已留在故乡了”



“哦~~”好奇心的牵引让乙不禁想打听一下对方的真名,但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决定继续搭腔,“我的爸爸妈妈以前常叫我爱丽丝。这名字太女孩味,我不喜欢。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这么叫我了”



“是吗”轻声低语——他并未无视乙。



“老……”想了想——乙决定向御影和妮娜学习,“日向,讨厌我吗?”



诧异地低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个……刚才你不是说讨厌什么的吗”



“我不会把乐器交给讨厌的家伙”



“哦~~”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注视对方,“那么,日向你就别再叫我小子啦”



没有回答,日向站着以PDA检查情报,“从他们的行动来看,显然是在追踪另一个第三者。根据本部情报,你们的小队长正前往这里附近。对吧?”



乙目瞪口呆,“雏是在追赶凤?”



“爱丽丝,小队长的目的地,你有什么线索吗?”



这次乙的下巴都快掉地了——脸色也不知为何涨红起来。



“我……我讨厌这种叫法!”



“你的成人名字”,日向的口吻就好像在说你就认命吧,“乙这个音,我总是发不好”



“讨、讨厌……”少女红苹果般的脸上写满了抗议。



“找到了!我们的特甲儿童!”



冷不丁背后传来声怪叫——御影还有他的醉汉部队出现在道路上,东摇西摆地晃了过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逮到她了,混球们!”



乙猛烈反抗道,“不、不是抓我!”



但他很快被日向拉住,“没用的”



“啊……”膝盖忽然一弯,传来脱力感——机械化义足尚未完成调整,与关节部的连接发生障碍。乙焦躁起来,蹒跚着咬紧牙关,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忽然把她拦腰抱起。



“别勉强”日向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握情况。



靠在男子结实胸膛与粗壮手腕之间的乙,不知为何变得全身僵硬——日向走动时的那份柔韧强健感不断传向乙的全身,突然袭来的羞涩让她连放下我之类的话都无法开口,胸中卡嗒卡嗒的机械心跳声徒然间好像变成了卟咚卟咚的奇妙旋律。



背后,战术班的众人醉得七歪八倒,有些人难看地趴在路边剧烈呕吐,有些人和赶来驱散他们的警官打斗——半数脱离,率领剩余半数游走在街道上的御影高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无言的凤快步行走,片刻也不愿再作停留,尽早远离那家店。无言的冬真唯有低头追赶对方。越过环城路,来到城市公园的凤,终于放缓了步调,不久停下脚步。



“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凤抬起头,露出冷冷的微笑,“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席歌剧院的舞蹈会吗?”



“不……”比起刚才在店内看到的凤,现在露出硬冷尖锐笑容的凤更让冬真心痛。



“因为万一舞会中我的手足发生故障,岂不是会有损舞会的档次与权威”刀刃般的声音——悲愤化为锋芒,“可另一边那些大人物们却把机械手足当成什么都能做的万能道具,干脆说清楚不喜欢机械手足的拥有者待在身边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冬真突然插话道——他再也忍受不了凤利刃般的悲愤,“我调查过。所以我知道为了让这双手足活动需要经过多么刻苦的训练。还有一旦能够使用,将会是多么优秀——”



“冬真”凤打断了他——就好像用锋利的小刀切开对方的话语,她从花坛中拾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这是什么?”



凤笑了,就像平日出迷题时露出的微笑——但眼中却全然不见笑意。



“是……石头……”



“不,错了。这就是我”



冬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凤冷笑。



“这就是我。就连以自己的意志活动自己的躯体也办不到,我就是这块曾经身为人类的石子”



冬真失神了,在一瞬间他觉得好像通过凤的存在,看见了那无穷的黑暗。能将所有幸福勇气温柔喜悦一并吞没的黑暗之渊——



“以前,火炎夺走了我的手、脚、眼、耳、鼻、舌。被烧焦的丑陋肉块被好像雕刻家雕琢石头般重整为最适合形状,这就是我”



冬真无法出声,他害怕得不敢踏入对方所在黑暗之中。



“你不也是把我的身体从上到下都视为机械吗?”



刹那——在退缩的冬真心中某处突然燃起昂然抵抗的火种。



“不是的!那种事,我绝……”



“明明不敢正视我!”凤如同是在悲鸣,“无论是在本部大楼,还是在那家店中,你的视线明明都在刻意避开我的手足!”



“那只是因为……”说不出话来——凤又笑了,更加冰冷也更加尖锐,溢满了令人颤栗的悲痛。



“那个让我倾听大钟音色的人曾经说过。他对连五观内部都烧焦的我说,将把我的脑直接连上电子回路。如果我想选择死亡,他会代为向神道歉,说是不小心把我到了家人身边。当我听到他的话时,你可知我的心情是多么安心吗?”



冬真愕然杵在那里,完全无话可说——对方的话,他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对我有兴趣吗?还是想看我杀人?或者单纯只是逃离学校,却找不到其他可去的地方——”



“不是的!”冬真叫了起来——和刚才完全不可同语的抵抗心突然涌起,“我是以我自己的意志……!绝不是因为兴趣——”



“你真虚伪!!”



刹那间,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响起——冬真胸中的怒火同时被点燃,激怒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高声反驳道,“我从没想过,凤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我也拥有劳动者的权力!”



“你当真以我的这双手足是种权力吗!”



“我认为凤小姐对自己的手足是引以为傲的!我也是因为这双手足,才能得救!”



“你不过是个累赘!!”



悲鸣之声——冬真脸色铁青地沉默了,凤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楚般垂下头。



观望着他们的另两个人也因这远超乎意料的场面,咽了口口水,表情僵硬。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鸠色眼睛+呆毛/挺直的鼻梁/古惑装/鸡窝式发型——MSS少年转送官水无月·阿多洛夫·鲁库那感到了动摇。



“他在反抗凤”琥珀色眼睛/金色短发/歌特式的连衣裙/覆盖式耳机&旧式iPod——以惊人读唇术旁听远处凤与冬真对话的少女雏·英格丽特·阿登纳敬佩地说到。



水无月羡慕道,“你真是个悍不怕死的男人啊——冬真”



雏困惑道,“怎么办?”



“现在走入对面的危险场所,是会被流弹打成马蜂窝的。难得我过来给他们添乱,冬真这臭小子……”



冬真和凤一声不吭地忽然迈开脚步——二人各自朝着地铁和地道入口走去。



“走掉了哟?”



“好吧,你负责追凤,我去找冬真打听一下事情经过。稍后,我们共享情报,懂了吗?”



“嗯”雏颔首表示同意。



“嘿嘿~~我这就来了哟,冬真。热情洋溢地安慰一下你,顺便彻头彻尾把来龙去脉给挖个干净”



水无月脚步轻飘飘地跑动起来——雏也开始向地道移动。察觉对方是打算利用巴士,所以为了能抢先出现在道路的另一侧,她必须登上楼梯,就在这时,膝盖徒然一软,调整中的义足关节处反应不良——眨眼间来不及抓住扶手仰天倒下。将身体在半空中扭转,回避对后脑的撞击,以双手挡住头部——但想像中的冰冷冲击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柔软的接触感,她落入了背后之人的怀中,并被牢牢接住了。



“没……没受伤吗,雏……?”



从头顶传来了冬真的声音。



奔跑在因地下商业街开发而增设的道路中,抢先到达地铁的乘车处——检票处没有发现对方,楼梯上也不见人影,看了眼电梯显示,水无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就那样站在电梯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怪笑道,



“嘿嘿嘿~~难得的休假,竟然搞得如此惨绝人寰,老老实实向我坦白交待吧——”



“……水无月?”



好像拒绝被按倒在电椅上的犯人般,水无月猛然向后一仰——他面前的是表情进入射击前五秒剑拔弩张的凤。



水无月一边喷出恐惧的冷汗,一边把握了事态——冬真与凤决定分道扬镳之后,很快后悔了,然后两人追向对方却擦肩而过。而凤正好遇上了自己,这真是最背不过的运气了。



“该向你交待些什么好呢?”



无路可逃的水无月——就在快被对方猛烈的杀气给压垮前,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脑中一片空白借着冬真的肩膀站回地面的雏坐在公园长椅上,接过冬真不知何时从小卖店买来的炭酸果汁,终于缓过神来。



“……唉?”雏再次确认了一下对方。



“腿……没事吗?”毫无疑问是冬真本人,只见他担心地看着这边。



为什么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清晰?随即明白了,耳机因为刚才的摔跟头而滑落,挂到了脖子上——心中传来防御壁瞬间消灭的冲击感,但奇怪的是再次戴上耳机塞住耳朵的行动却在心中某处被抑制了。被冬真抱住那一刹那的感触被大脑擅自无限重放,无法停止。



“没想到雏会在那里……真吓了我一跳”



冬真无精打采地微笑着,一眼就能明白‘受了打击’的表情。



“……冬真,对凤发火了吗?”



不考虑前因后果极为不妥的直球发问——正喝着果汁的冬真立即僵硬了。



“看……看到了吗?”



雏琢磨了下用语,“偶然看到”



“是……是吗”冬真好像被气压推倒般瘫坐在长椅上——他的侧影就好像上次教雏玩硬币游戏时般寂寞且温柔。



“凤说了什么?”



冬真用力握紧了果汁的纸杯,“受重伤的时候……有人对凤说她可以选择死亡……凤听了后觉得很安心”



“是身体改造成机械前的事?”



对着面向虚空默默点头的冬真,雏说道,



“那很普通哟”



冬真这次真的惊愕了,不敢置信地定晴细看着雏。



冬真不在地下——凤原本打算去的汽车站上也不见人影。板着脸就像在说「不仅是今天,对你就必须基本保持全力警戒」的凤坐在长椅上,水无月如同根木头般驻立在她面前,暗自琢磨是坐她的旁边,还是闭眼跳车逃跑来得更安全?



“说吧……你听到了多少?”



“什么也没听到啦”拼命抵赖,“走过公园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在吵架。本来我是打算追上冬真的。毕竟我是那家伙的挚友——”



凤如火山喷发般的眼神清清楚楚传送着「别再多啰嗦」的信息,于是水无月闭上了嘴。



“那么我问你一件事”凤停了停,眼神在警告水无月:回答不出,就照斯芬克斯传说中的那样把你给撕了,“冬真为什么不回学校?挚友的话,当然应该知道理由吧”



“这可是个关系他人意愿和其他诸多隐私的问题呀”飘浮在生死一线间的水无月如是说。



“义务教育和个人意愿有什么关系?”



“不对不对,那个已经结束啦”



凤皱起眉头,“……结束了?”



“你没听说吗?那家伙早就毕业啦,他可是个跳级生,而且还跳了整整六年”



凤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秘密般瞪大了眼睛。



“普……普通,是指什么……?”



冬真宛如听见地心说的信奉者突然宣布乞力马扎罗并非宇宙中心般狼狈不堪,而雏则如同述说银河形成的过程般解释道,



“我们所以努力,是因为我们相信那是由自己决定的。如果不是那样,就会变成一切听从大人们吩咐而活着。可以选择死代表我们还有选择的权力。所以才会想要活着,才会觉得安心。这个身体还有工作都是由于自己想要活着才做出的选择。如果不是这样,一定会得不正常然后坏掉。什么也无法选择仅仅只能活着的话,不是和死没有任何不同吗?”



“说起克洛斯特新堡修道院,那可是个菁英意识的酿造场呢。想像一下吧,在那种环境中有一群比自己大六岁的同学。说简单点,就像是要和旋转电锯握手。而那小子是个相信连旋转电锯都会带有好意的希有品种。结果学园生活自然变成类似于美国影片《脱狱》般的东西了”



“那……也就是说……被欺负……?”



“具体情况虽然不太清楚,但据我所知,他似乎有整整一年没用过淋浴室。据说有人在他浴室的喷头上塞入了氢氧化钠,当他打开水龙头时突然爆发,险些造成双目失明”



凤的颜色徒然一变——愤怒的模样似乎准备立即动手寻找犯人。



“虽然我不知道冬真对那些二十一岁的研究生们是不是贯彻甘地的非暴力主义,但据我调查,冬真离开学生宿舍的同一时期,发生了件骚乱。在进行弥撒时,被改造成定时音响炸弹的管风琴发生爆炸,有十七人因需要鼓膜治疗被送进了医院”



“那……那是冬真干的吗?”



“天知道。那家伙的性格虽然确实有点适合做恐怖分子,但真相不明。不过至少那些旋转电锯们大概相信是冬真干的吧。要是再回到那种地方,这次大概真的会被撕碎吧”



“那可是个……历史悠久的学园啊?”



“将我们机械化的<儿童工厂>不也是传承正统吗?对我们来说无论是学校还是恐怖事件现场,哪一处都是战场。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战争。虽然战斗规则不同,但变得不正常,变得坏掉的家伙数量,想来其实差不多吧”



“我、一无所知……”凤突然觉得坐立不安——心烦意乱地看着天空,“我原以为,同龄的孩子肯定活得很愉快……”



“不必道歉。但是,如果你对于那家伙所在的战场想了解得更清楚的话,他肯定比我更能说得详细一些哟”



凤徒然起身——看着水无月,“谢谢”只听她轻轻呢喃到,下个瞬间,宛如弹射般跑走了。



目送着她的身影朝地铁的方向渐渐消失,水无月无耐地长叹一声,坐倒在长椅上,眺望她所在的方向,笑着自言自语道,“当然得让她去呢。总比看着那孩子哭要好得多,对吧……老板”



焦急的心情甚至到了想动用特甲转送进行移动——凤乘坐着着地铁,向第十一区前进。



走下车站,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能感到某些能遮盖一切悲伤与愤怒的东西。



虚无——强烈到令人害怕。所以至今未能踏足这里一步。不知何时起盘踞在自我心中的这个东西,可以吞咽所有一切。



多瑙运河沿岸,宽阔平坦的美丽空地上,一位少女伫足于完全化为尘埃的爆炸地点前,她深信这么做是自己的使命。



期待的人不在这里——心急速冷却。连死去孩子的面貌都被吞没的异样安心感。无法停止,消失远去。夺去感情。从今往后无论是谁再死去都不会在意,连死去孩子们的名字都失去意义。被强烈的惧意压迫到几乎要叫喊时。



“他想对凤小姐,表示感谢”



背后响起的声音,让她忽然清醒过来。



心也在同时连接起来——即将消散的东西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回过头——依然带些怒容的少年,一字一句说道,“我能明白。那孩子并没有为听从凤小姐的话而后悔。即使那是凤小姐在没有其他选择之下做出的最坏决定,因为他知道如果有更好选择凤小姐一定会告诉他的——”



对方的存在越走越近,虚无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完全未曾料到的激烈心情转化为声音喷发而出,“别再说这种敷衍的话了!你怎么会懂!”



愤怒——楚痛——皆承受之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所以喊道,



“那孩子和我一样!我们不过是相信自己的选择,苟延残喘的小石子。你怎么可能理解——!”



但对方没有露出任何怯意,而是笔直朝自己走来。促然发现彼此间已经近在咫尺。血肉构筑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自己钢铁的双手。



“我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冬真一如既往的和蔼,但却流露出令人惊讶的强烈存在感,“这双手曾经在火海中将我解救,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紧紧牵住我,曾经为我挡下必死的子弹。无论凤小姐说什么,我都信任这双手,并以这双手为傲。我会感谢这双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今后一生都尊敬这双手。凤小姐的双手所握住的东西,所获得的东西,所传递的东西,我全部都会给予肯定。即便全世界都否定它,也与我无关”



冬真的话语宛如冲刷一切的无尽波浪,让凤感到害怕。



“放手!”挣扎着——但少年却并不放手,于是再次害怕地用尽全力吼道,



“我不是为了只救你一个!为了救一些人而必须杀掉另一些人的心情你怎么可能明白!”



“我想我应该可以明白”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声音越来越平和,“基督不也同样并非是只为救助一人,而是寻求解救所有人的方法。即使因此背负罪孽”



“基……基督……?”被这太过脱线的比喻弄得心慌无比——自己怎么可能和他相比。



“别、别说这么愚蠢的话”



“这并不愚蠢。对我来说,凤小姐就是手握机关背生翅膀的基督”



“什么————…………”



超乎想像莫名其妙连同害怕和心慌都消退的呆滞感。从相遇到现在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少年莫非是个无药可救的笨东西?



“那……那算……什么……”



在几乎占满视野的近距离中,少年认真地斜着头说道,“天知道……那是什么吧”



“天……天知道……?”



“不过……正因此我才能肯定凤所背负的武器,也许那和十字架有些类似吧”单方面的理解——点头。



“等等……你擅自做……”



“即使明知会背负罪孽死去,基督还是拜访了伊路撒冷。身为石子大概就是如此吧,教会的比喻中称这为岩石”



“难……难道我会被钉在十字架上吗……?”



“不……”说到一半,眼睛突然看向空中,过了会再次直视过来,“也许吧”



呆若木鸡,像就被无形的话语给狠击了一拳,“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要打算把我当傻瓜——……”



什么东西突然流过脸颊。当注意到那是眼泪的时候不禁感到错愕。没有理由,明明自己并不想哭。而且偏偏是在这个人的眼前——



“讨厌……为什么……”对方松开手——但凤没有去擦拭脸颊,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手套覆盖的钢铁手掌中,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下,异常温暖。



那些远去的东西忽然逼近,逝者的面貌——那个孩子寂寞的微笑。并非是心中伤痕的再现,也非随着虚无而一起风化——而是记忆中有血有肉的永远的生命,他就在那里。



“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冬真再次轻轻握住凤被泪水打湿的手掌——看到他的手也被自己的眼泪沾湿,哽咽着说道,“可是诺依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始终悲伤地笑着……”



凤泪不成声说不下去——什么也不想,如同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知道了乞力马扎罗并非定是宇宙中心的冬真,究竟能不能与银河彼岸的凤相会呢?凤孤零零地独自坐在长椅上默默思索着。



因为在意雏的状况,冬真没有马上离开。当雏向他解释自己的脚休息一下就能正常运动后,才离开了那里。



看见他远去后,雏问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找不到答案。敲了敲膝盖,因关节部的连接障碍,毫无感觉,不能站起。说起来,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自己强忍尿意等待义足恢复,但终是没有反应,而尿意却无法再忍。最后只好爬着去洗手间,但途中却忍不住尿了出来,随后自己一头摔倒在地上的尿液中再也无法动弹。那时自己才发现原来这世上并没有神——



鸡窝发型的少年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的嘴唇在说,“不能动了吗?”



用力点点头——水无月表情呆滞,“干嘛不找我?带着耳机听不见PDA的呼叫音吧”



吃了一惊,“你给偶打过电话吗?”



“当然了。你要是接上一次,我就能更早点解析出你的位置了”无可耐何地耸耸肩,弯下腰背对着雏说道,“回去咯”



愣了愣,明白对方这是想背自己回去,“你可以扔下偶的哟”



水无月不高兴地说道,“会暴露我们是共犯的”



“偶不会招供的”



“说什么傻话,欠你情的话我不就有弱点了吗”



雏终于理解了,只借着腕力撑起身体,移动到对方背上。因为看不见脸,只好拿下耳机,用力敲了敲行走中的水无月的肩膀。



“水无月,你可以成为偶的挚友哟”



“你又直呼我的名字?我可比你大”接近于死心般的声音,“可以颁发挚友称号的人是我才对。等我有了兴趣,会给你认证的”



“嗯”为了不要滑下去,雏牢牢抓住对方的肩膀。但水无月却徒然不走了,就在雏以为水无月也和自己一样关节运转不灵的时候——



“哈哈~~真的来了耶!好厉害”



一个听起来很耳熟的声音勃发而起。



远处地铁入口的路边停着MSS的公用车。从后部座位的窗口处,乙探着身子向他们招手——里面传来日向的声音,“PDA的呼叫就是某人移动发生障碍的证据。在最近的交通设施处待机便能捕获他们”



害怕得动弹不得的水无月+雏——后部座位的门打开,妮娜登场,声音足以媲美恐惧片的配音。



“上车,打扰长官宝贵的休假,我会让你们终身为此感到后悔!”



从第十一区前往第十九区——途中买好鲜花,供奉在孩子们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凤的泪珠扑簌掉落。冬真悲伤而又清澈的眼睛凝视着现场。然后温柔地微笑道,“他们一定会为能再次见到凤小姐而感到高兴”



凤泪如雨下,哭声在嘶哑中转哀号。凭心理治疗无法产生的效果——心灵治愈的证据。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变回了那个早已忘却的软弱的自己,而且偏偏会让他看见。手帕手套都沾满泪水湿透无比。「爱哭的大小姐」心中的某处忽然响起过去伙伴们的笑声。



回程走向第一区车站时——凤边用手帕遮掩着哭肿的脸,边决定把责任都怪在对方的头上,“这种的脸,怎么让我去见海洛卡长官和妮娜小姐嘛”



置若罔闻的冬真——从口袋中取出个小物件,“这是凤的奖品”



说着便擅自打开小礼盒——里面是个看上去很昂贵的银手镯,上面刻有「champion」字样。



就在凤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时,冬真自说自话地把它戴上凤的右手手腕。



“看上去像是为了把我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呢”



凤一边用手帕挡住嘴边,避免对方听见自己抽鼻子的声音,一边口气不善地说到。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再去找几个其他的礼物了呢”



冬真理所当然般的笑容,让凤不禁感到恼火——她醒悟到自己对这人所言的依赖程度已经多到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地步。似乎为了抵抗般,她一口咬定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在评价我手足的性能。而对我个人却觉得怎么都无所谓吧”



冬真琢磨了一下凤的话,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我觉得凤小姐的手是属于凤小姐的,同时也是凤小姐本身”



“我讨厌宣扬歪理的人”



“那就告诉我凤小姐喜欢的道理吧”



轻松地回答——地铁靠站,凤边走下车边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讨厌这种强词夺理的回答”



偷偷瞄了对方一下,只见冬真一个人在那里点着脑袋若有所悟的样子。难道他真听懂了自己的话?正当凤一边对此感到惊讶,一边打算走出地铁车站时,MSS的公用车突然停在她面前。



“真慢呢”车后座位上的妮娜——忽然严肃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凤用手帕遮掩脸蛋,旁边的冬真下意识抓了抓头——接着一个个出现的众人让他们两个瞪目结舌。



乙从车窗中探出头,“凤,你哭过了?”



雏提心吊胆地探出头,“为什么?”



水无月高喝道,“冬真!你干了些什么呀!”



“不、不是的!”“我什么也没做——”



“找到了!”呼喊声——道路另一头出现了猛然挺进的醉汉部队。



日向从里面打开车门吩咐道,“快上车”



“是、是”依然用手帕遮面的凤钻入手内,而在后面牵着她的手的冬真也一同上车——就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御影一个飞身冲刺,鲤鱼般灵活地滑入车内,牢牢逮住了冬真,“哈哈哈哈,抓住你了!”



冬真一声悲鸣,“呜哇啊”



凤顿时被冬真比背后紧紧抱住,“放、放手!”



“啊呀啊呀”海洛卡悠然微笑,向司机下达指示,“开车吧”



日向关上车门——咫尺之遥没能赶上的战术班成员只能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目送着汽车绝尘而去。



“御影,别在长官的车上喷出你的酒臭!”



妮娜的怒吼——乙的欢呼/缩成一团的雏/御影高扬的笑声/日向的叹息/水无月的揶揄/冬真的悲鸣/凤的大喝/偷偷窃笑的海洛卡——载满热闹气氛的车子驶向都市大马路,不久开始加速前进。



<Fortsetzungfol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