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悠然之月(1 / 2)
我,七濑悠月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我很早就注意到这一点。
从小时候起,男生大多会答应我的要求,女生则是闹哄哄地聚集到我身边来。
不过,我同样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单靠著特别,无法高明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男生开始要求回报,女生则经常被我看见背著我讲悄悄话。
为了消除这些微小的「厌恶感」,我打造出各种不同面向的自己。我有事就拜托女生而不是男生,或是和女生站在同一阵线斥责男生,这些一个一个的尝试都是十分细微的变化。
我要做到这些事并不难,只要看出眼前的对象会为了什么样的事情开心或生气,再做出让对方高兴的事情就好了。也许有人会嘲笑我的行为是八面玲珑,不过总比四面楚歌来得好。
我这么相信,以这样的方式活到了现在。
当然,除了表面工夫之外,我也比别人更加勤奋努力。如果不想让人吹毛求疵,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成为无可挑剔的人。
「为什么你要那么努力?」偶尔有人会这么问我。
这么问我的人,似乎期待听到我出过什么事,因为心理受到创伤或是产生阴影,以至于长成扭曲的人格,可惜我并没有那么戏剧化的故事。
真要说起来,期望让自己变得更好,为什么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只是正视眼前的问题,用自己的方式一一解决,才得以站在现在这个地方。
我身边因此几乎没有树敌,从小学到国中都过著一帆风顺的校园生活。
在这样的人生中,第一次出事了。
那就是我向朔提过的,关于柳下学长的那件事。
我打从内心感到惊恐,暴力与疼痛的确是让人害怕,不过让我更恐惧的,是当我面对身上所有武器都派不上用场的状况时,我根本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力,能让我站稳脚步。
七濑悠月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屈服于野蛮的暴力;一旦屈服,恐怕会落得和其他女孩子一样的下场;为了心爱的人,不能屈服于这种男人——我完全没有这些想法,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想这么思考,可是万一那个时候柳下学长不甘于只拍照片,我可能会放弃继续抵抗,而是思考起在与他交往的前提下,如何过顺遂的人生。
因此那段回忆不只充满对暴力的惊恐,也有对自己的恐惧。
——他人眼中无所不有的自己,其实根本一无所有。
不过,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成为完美的人。
当时的我毫不迟疑地采取合理的方式,将这种无法处理的情感当成被狗咬了,把这件事拋诸脑后。
这样的我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耀眼的人,是那个在湛蓝大海上闪耀著光芒的太阳。
国三时,在县内篮球联赛准决赛遇上的那支对战队伍,很难说是有坚强的实力。不论传球默契、投篮精准度还是阵型的熟练度,都是我方占压倒性优势。老实说,我认为她们一路赢到这里只是凭著一股气势,甚至自大地打算为接下来的决赛保留体力。
比赛结果是我们败给了只有气势的球队的气势。
对方的中心人物,无疑正是名叫青海阳的小个子。
少女在宽敞的场上来去自如,就算进攻受到阻挠,或是被敌队激烈的动作推倒在地,她总是吶喊著,又继续投入比赛。她的体能的确让人吃惊,但是我的实力还应付得了。
然而,她积极地向前冲刺,就算被撞开、被弹飞出去,她照样咧嘴笑开来,又再次冲刺,而每当她这么做,就更加鼓舞自己队伍的士气。
她的攻势几乎全被击退,身为主力的她也遭到铜墙铁壁般的防守。即使完全看不出赢球的可能性,为何她的双眼依然能如此笔直地看向前方呢?
「从那里……让开————————!」
比赛剩下最后数十秒,双方比数只差一分,我阻止不了那个奋力往上跳的球员。
「你要进哪一所高中?」
「藤志高中。」
这一瞬间,我决定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接著引起我兴趣的,是新月的黑夜。
那个男生是阳与海人的朋友,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同类。
俊俏的外貌、出色的能力、将这些优点控制得宜的生存方式。
他总是和朋友开心谈笑著,但是偶尔会露出觉得很无趣的表情,我相当确定他和我一样有灰暗的一面。
——无所不能,所以什么也做不到。
不论谁听了都会一笑置之、肤浅的黑暗面。
我们肯定能建立起共犯关系,至少在我所知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能和我相互理解的人。
其实我很想要尽快接近他,可是我又怕表现得太积极,会让他误以为我和其他女孩子一样。用不著心急,这么特别又相似的两个人在同一间学校,而且还有共同的朋友,就算不主动接近,总有认识的机会。
升上二年级后,我们编到同一班,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映入在我眼帘的,是灿烂地高挂在空中,守望众人的又大又圆的满月。
和我想像得完全不一样,我们并非同一种人。
多么笨拙的生存方式啊。
他明明可以和我一样灵巧,轻松跨越过各种障碍,却在装模作样的同时一个个冲撞上去,撞得遍体鳞伤;即使如此,他依然勇往直前,顽固地撞毁一道又一道高墙。
——「我们很像。」朔如此说道。
——「我们完全不同。」我如此心想。
因为我并没有你那么笨拙。
再说,要为女孩子的内心疗伤,一般不应该是要轻柔地抱住对方,说一些「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甜言蜜语吗!明明在那样的气氛下,我会允许到亲吻的再更进一小步呀……
他不只没有这么做,还打我巴掌,硬逼我站起来,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王子!
不过,不过呢。
我也想像那样优美地活著。
我注意到,我心里想要的是一份坚定的心意。
所以说,七濑悠月史上第一次有勇无谋的冒险行动要开始了。
如果我有什么收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喔,千岁朔。
——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那种乖乖等男人送上门来的傻女孩。
✽
考试最后一天结束的周五午后。
朔和阳他们好像去吃饭了,我没有加入他们,独自离开学校。想起大家担心的表情,我就忍不住失笑。他们真是一群好人。
我隐约有预感。
柳下学长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祭典再加上在校门口发生的冲突,他的耐性早就磨光了吧。
既然他昨天没有来,今天一定会出现。
我从学校走了十分钟左右,柳下学长从平常上学路上的小公园旁走出来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哟,悠月。」
那下流的嗓音依然让我毛骨悚然,但是我用力吸一口气,狠狠瞪了回去。
「我有话要跟你说,柳下学长。」
我说著,主动往公园走了进去。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公园里面没人,但是围篱不高,四周的树木稀疏,外面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公园里的状况。另外尽管数量不多,外头的路上偶尔也有行人或是脚踏车经过,只要大叫,说不定至少会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出入口的话,除了刚才走进来的地方,还有两个较小的出入口,其中一个可以最近的距离通往大马路。
没问题,只要头脑不是一片空白,一定想得出办法。
为了情况危急时可以立刻逃走,我在离大马路最近的出入口停下脚步,把头转过去。
「学长,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柳下学长听见这句话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我从以前就讨厌他这种笑容。那张显示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也无意克制的脸,和自制得犹如哲学家或是宗教家的那个人大不相同。
他玩弄著绑在后脑勺上方的头发,说了起来。
「那当然是国中的时候没做到的事啰。」
剃刀般锐利而且细长的双眸露出舔拭的目光,从我的脚慢慢往上爬。
「你那个时候还不起眼,没想到现在会长得这么诱人。我果然那个时候就该出手了。」
在那之后,我的胸部和屁股都变大了,连我也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型变得像个女孩子。就算我的体型成长,这个人为什么可以把我讲得好像本来就属于他一样呀。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交往吗?还是上床?」
从我口中听见这个字眼,他似乎很高兴。
他毫不隐瞒猥亵的笑意,实在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我本来是想跟你交往,不过让我上一次当作纪念也行。上高中后,你好像换了不少男人,只要让我也尝尝甜头,我以后就不会再缠你。」柳下学长又继续说了下去:「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千岁朔。可以吗?宾馆就在旁边。反正他也一直都在做这种事嘛。」
我不由自主火冒三丈。
你这种下贱的人不配叫出他的名字!
不许讲得好像他跟你是同一种人!
他在其实可以为所欲为的状况下,并没有起色心,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只触碰了我的内心,不许你贬低他!
我握紧拳头,脚也使上了力。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谣言……」
我使劲地吸了口气吼道:
「我是处女,你这个大笨蛋!我绝对不会跟你这种男人上床!」
「——哦?」
柳下学长没有吃惊,也没有退缩,只是加深了笑意。
我的决心与心意恐怕完全没有传达过去,而他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眼中只有自己想看见的世界。
「真不错,我可以从头指导你。」
尽管如此,我不会再闭上眼睛逃避了。
我不会再回到那一天的自己。
「我不是你的东西,我是七濑悠月。我不知道学长你之前都和什么样的女生交往,但是我不是你用强硬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的女生。」
「打几个巴掌就哭得唏哩哗啦的女人变得这么敢讲啦。」
学长踢了下脚底的沙子,往我跨出一步。
我的身体不自觉畏缩,「冷静、冷静」我在脑中不断提醒自己。
「就算你用蛮力,也绝对得不到我。就算你强吻我,脱光我身上的衣服,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人!!」
「——够了。」
学长一鼓作气往我逼近,抓住我的手腕。
「我们这就来试试看呀。」
啪。
眼前一片空白,右脸被搧了一巴掌。
两、三秒钟过后,灼热般的痛楚往我袭来。
「哭啊。」
我看向声音的主人。
被人抓住的手不停发抖,奇妙的是头脑却莫名冷静。
我想起朔在那天晚上做的事。
为我动怒的那个人是多么可怕,和他相比,为了自己暴跳如雷的这个人又是多么丑陋。
我在腹部使力,眉间也用力皱了起来。
我不会哭,我早已下定决心了。
「我再说一次。不管你亲我还是强暴我,我都不会成为你的人。我的心里没有你的位子,如果在床上想著其他男人的女生可以满足你,那么随你高兴。」
啪。
另外一边的脸颊也被搧了一巴掌。
好可怕、好恐怖、好可怕——我一点也不害怕!
「不管你做出什么事情,你这种程度的男人都伤害不了我的内心。我会把你对我做的事全部记下来,马上就去报警。我要让大家都看见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有多丢脸。」
「那你就试试看啊。」
他用蛮力硬是把我往自己拖过去。
不要紧。
我心里有正燃著熊熊火焰的坚定意志。
你害得我的心意有了名字。
不过,真是太遗憾了。早知如此,我宁可让完好的自己与你这个强敌正面对决。
既然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管眼前的男人说什么话、做出什么举动,我都要像咒语一样反覆大叫那个名字。
我叫喊著,绝不让那名字在内心动摇、淡化,甚至消失。
朔、朔、朔、朔、朔。
「朔————!!!!!!!!!!!!!!」
「你在叫我吗,我的公主。」
那个声音让我不自觉放下心,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也看见粗鲁地把我推开的柳下学长,往朔的脸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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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拜托学长不要再打了!」
朔被揍得倒在地上,无情的暴力落在他身上。他用双手拚命抱住头,身体蜷缩了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弱小的一面,看著让人痛心。
「我才不住手咧,谁叫他逞英雄跑来坏我的事。」
学长往朔的肩膀、背、腹部和脚踢个不停。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美梦,不过你们这种好学生,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这种从小就在打架的人。」
朔气喘吁吁。
他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我的想法,他注意到之后,不可能不赶来救我。
什么「万一出事也有办法解决」嘛。
到头来,面对最害怕的暴力时,我还不是利用朔来当挡箭牌。
「只要悠月你肯跟我走,我就放过他。」
柳下学长嘻笑著。
「我、我要报警。」
我虚张声势拿出手机,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请便,可是你有证据是我动的手吗?如果有可以出面当证人的路人,那个人早就报警了吧?话说回来,我也不会让你拨出那通电话。」
无视规则的人原来如此可怕。
我的常识完全不适用在他身上。
我尽全力坚定的意志正一点一点畏怯。
是我害的,我害得朔变成这个样子。
「快说你要和我交往啊,否则这家伙要没命啰。」
双唇不住打颤。
刚才燃烧得那么火热的意志力,眼见就要因为这下流的发言熄灭了。
——因为我一直是孤单的。
即使身边有许多朋友,就算脸上挂著和蔼的笑容,我依然是孤单的。
遇到苦难,我独自克服,遇到不讲理的状况,我也是一个人忍受。
原来害得珍惜的人受伤害,内心会如此痛苦。
我不想说,我一点也不想说出那句话,可是朔那个样子——
「……我。」
「听不见。」
朔依然被他踩在脚下。
不对,他不是会像这样任人宰割的人。
他是个坦率地活著,带给许多人笑容的人。
「我愿意和柳下学长……」
「不……对吧……」
虽然看不到脸,但的确可以听见朔的声音。
「这种……不过是痛而已……」
我心头一惊。
别连自己的心灵都受到支配,我彷佛听见他又这么继续说下去。
我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毕竟教导我这件事的人正是他。
我再次让头脑快速运转。
没错,不管身处在什么状况,最重要的是思考自己能做的事。
我……现在的我……能做到的是逃出这个地方。
我打算把学长引到大马路上,并且在彻底逃离学长后呼救,这样就能救朔了。
如同他在那个祭典的夜晚做出的动作,我踏稳脚步,站了起来。
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之前你救了我,这次就由我来救你。
眼泪不许流下来,双脚快点移动,双眼看向前方。
跑、跑,快跑!
——你等我,朔,我绝对会回来救你。
我深吸一口气。
「我是千岁朔的女朋友!连追女生也不敢的孬种,休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我蹬著地面,正要往出口冲出去时。
「——好,卡——!」
熟悉的嗓音响起,拿著手机的水筱和希冒了出来。
事发突然,我全身僵硬,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朔。
「不用担心他,到这里来,别妨碍他们,快一点。」
我摸不著头绪,往水筱跑了过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先让朔留在这里,自己去搬救兵。
我绕到水筱背后,往朔看了过去。
「好痛……太慢了吧,和希,你早就可以跳出来喊停了。」
朔双手按住膝盖,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模样让我不禁眼头一热。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话就不对了,为了让观看的人能正确理解状况,我很仔细在变换角度和镜头远近,拍得一清二楚。」
「搞什么……」
柳下学长不悦地看向这里。
「你以为再来一个好学生伙伴,就可以改变状况吗?」
水筱笑嘻嘻地回答了他的话。
「别这么说嘛~我是非战斗员,你要在意的是那个可怕的家伙。」
「就是这样,学长。你踢得很痛快嘛,把我当成小学回家路上的空罐了吗?」
朔站起来,脱掉制服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把因为流汗贴在额头上的浏海全部往后拨。
「亏你还站得起来,值得嘉奖。」
「装什么老大啊,你这个搞笑冲天炮。这只深海鮟鱇,我就叫你鮟鱇好了。」
一如往常的无聊笑话让我放下心来,接著紧迫的不安又涌上心头。
「水筱,快报警。」
「不用担心。这时候报警的话,他的辛苦就白费了。」
朔又接著说下去。
「只要护住头脸,痛归痛,还没有被硬式棒球的触身球击中腹侧来得痛。」
他朝我们这里咧嘴笑了开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不过,你说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你可靠的男友千岁朔来解决。」
这个大笨蛋,现在根本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去死吧。」
柳下学长往朔走了过去。
我感到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别管我了,快逃!」
我用力睁大差点反射性闭上的双眼,他像是为了让明知帮不上忙还是想冲上前去的我放下心来,轻巧地往后一跳,躲开学长往自己踢来的脚。不耐烦的学长拳打脚踢,都被朔轻松躲开了,和先前的动作判若两人。
「混帐,啧!」
「这里不是拳击的擂台,怎么后退都行,只是闪躲的话根本难不倒我。」
朔的脚步往后踏,不时以侧移的方式跳开,一再拉开距离。
「我可是要从投手细微的动作推测出球种,把一百几十公里的直球到变化球打出去。祭典的时候,因为有穿著浴衣的悠月在场,在校门口的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不想认真应付你而已。」
柳下学长的呼吸愈来愈急促了。
「看吧,谁叫你那么年轻就在抽菸。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美梦,你这种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真的以为可以靠蛮力赢过从小学就每天花好几个小时在拚命练球的我吗?」
咚,沉重的声响响起。
柳下学长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朔往他怀里冲去,用力朝他的腹部揍了下去。
「呃……咳、咳!」
他大概是揍在心窝上吧,只见学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我来告诉你吧,学长。使用暴力不是证明你很强,必须依靠大家都不使用的暴力,只是显示出你有多弱而已。」
朔俯视著依然站不起来的学长,又继续说下去:
「你们可怕的地方在于不受控制。一般会思考打人之后需要面对的状况,父母、学校、社团、朋友、将来,可是你们完全不管这些,一不高兴就出手。」
我稍微冷静下来,总算明白朔话里的意思,以及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候出面,水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就算想到这个方法,真的有人会付诸行动吗?毕竟这个计画的大前提是自己必须要被打得满身是伤。
「所以我做了准备,让我们站在同等的立场后,继而让你失去控制。你对悠月出手,我受到不必要的暴力对待,这些行为全部都录下来了。」
柳下学长终于恢复平稳的呼吸,站了起来。
「这样你就能随便对我出手的意思吗?」
「这种说法太野蛮了,我的行为是合理的正当防卫。」
「吵死了!」
柳下学长试图抓住朔的胸口时,朔反抓住他的手臂和胸膛,接著一个转身,让他身体朝上摔到地上。
「这招叫做※支钓进足。体育课好好上课真的很重要。」(编注:柔道招式名。)
朔喊了声嘿咻,跨坐在倒地的学长身上。他轻易抓住打算只用上半身出拳的对手手臂,把学长的手固定在头上,简直像那天的景象重现。
朔原本好整以暇的神情变得冰冷。
「——觉悟吧。」
啪。
朔举起手,用力搧了学长一巴掌。
学长挨打的脸颊逐渐红肿了起来。
「可怕吗?」
「可恶,给我记住,你还有悠月都……」
啪。
朔反手用手背打了学长另一边的脸颊。
「回答我的问题,学长。在无法抵抗的状态下,被比自己力气还要大的人乱打一通,这种感觉可怕吗?」
「你、这是在报复吗?随便你,下次我会带一群男人去尽情玩弄悠月……」
啪!
朔默不吭声,冷酷地打著学长的脸颊,眼里看不见任何情感。
从国中时就颐指气使的那张脸上,此时终于出现从未见过的惊恐。
「好学生居然这么嚣张……敢瞧不起我,我以前可是……」
朔打断了学长的话。
「不好意思,我对你这家伙的过去没兴趣。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遭遇,选择了这种生存方式,还是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我都不想知道。」
他用力揪起学长的领口。
「我只想说一句话,比起因为这样就逃离自己的人生,还把别人牵扯进来的你,咬紧牙关脚踏实地过活的人更崇高上百倍。」
「……悔,我会让你后悔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叩。
朔一头往学长的鼻子撞了上去,接著在极近的距离瞪向对方。
「听好了,不同规则的对手无法战斗,但是只要合乎规则,做什么事都行,我就是这种人。」
「——咿!」
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嗓音,使学长的口中第一次发出畏怯的惊呼声。
「如果你敢再靠近悠月,我会用所有我想得到的手段毁了你。如果你找一大群人来打我,我也只会针对你。如果我被打三次,我会把这三次的份全部报复在你身上。」
被他压制在地的对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手,住手,朔。」
我的嘴里不由自主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我知道自己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但是冷血的英雄,不对,他扮演坏人的身影让人看了只觉得哀戚、哀怜与哀伤。
到头来,我还是让他做出了这种事,让他背负起所有责任。
我求助地看向身旁的水筱,但是他缓缓摇了摇头。
什么七濑悠月嘛,什么对等的特别关系嘛,我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在他身上,让他精疲力尽。
明明你不适合那种表情。
明明我只想看见你和平常一样耍帅笑著,为无聊的笑话眉开眼笑。
「可怕吧,很可怕对吧。悠月她啊,一直在孤军奋战,一个人和比这更可怕的回忆战斗。」
朔用双手抓起学长的胸膛,硬是把他的上半身扯起来。
他面露无情的笑容。
「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我只想说一件事。」
他使力抓住学长。
「混帐家伙!下次你要是敢再对我的女人出手,我就杀了你——!!」
学长依然奋力挣扎,朔往他的耳边凑了过去。
「————————」
他悄声说了些什么。
「……了。」
「听不见。」
「……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靠近悠月。」
学长全身瘫软,朔也放松力气站了起来。
我心里想著,绝对要把他在这时候露出的那张温柔又悲伤的笑容,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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