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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月影(1 / 2)



行走在月光微微照亮的石板路上。



热闹非凡的市场让人以为没有休息的一刻,如今笼罩著一片寂静。



虽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无论变化多大,当夜幕低垂,人还是会沉入梦乡。



寂静的黑暗之中,零星的行人走在路——在这个时间,无论身在何方都是一样的。



逛完市场后,我将雪莉露等人留在旅馆,让自己享有独处的时间。来到人类之国后,因为一直马不停蹄的关系,想让自己静下来好好感受流逝的这段时光。



「可是……这么一看,真的改变了。」



一座座并排的石造建筑物,我轻轻用手触摸其中一座建筑物,粗糙的表面融入黑暗之中,从掌心透进一股濡湿般的冰凉触感。



现在的米莱菲亚也是如此,但以前的人类之国比较多木造建筑物。虽然不是没有这种石造建筑物,但算是罕见的存在。



现在却呈现相反的局面。现在是木造建筑物比较罕见——按照常理来说,的确是石造建筑物的耐久性与保存性比较优异。



但因此都变成石造建筑物,总觉得莫名有股感伤。



让我有种自己同样也被时间淘汰的感觉。



如果我能更早一点投胎转世,随著岁数增长,想必这股奇妙的空虚感便不会这么强烈了,



——总之,我真的上了年纪。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缅怀过去。



我将手抽离石墙,再次行走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明明是曾经来过无数次的街道,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景象。



这附近原本应该更加宽敞吧?那间乾货店已经关了吗?我将映入眼帘的光景与过去的景象重叠在一起,走到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



果然一个人独处是正确的。这算是一种诀别。因为过去的街道仍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独自走在全新的世界之中,一股寂寞涌上心头,让我明白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



然而,我不是只为了这件事一个人独处。



——似乎从白天开始就有个可爱的访客蠢蠢欲动地窥伺著机会。



「这样正合你意吧。差不多可以现身了吧。」



我确认四下无人后,对著空无一物的空间说话。没有指定对象,我的声音静静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下。然而,有人回应了我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同时,我立刻转过身去,眼前渐渐浮现一个人影。



「……跟之前的情报一样吗?原来如此,比外表还要棘手。」



出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



黑衣的一部分缀饰著白布。



兜帽遮住双眼,所以只看得见嘴,但声音可以听得出年纪尚轻。



……身体有经过充分锻炼。即使身穿黑衣仍能看出其修长的轮廓,令人联想到黑豹。



「姑且一问好了。你是什么人?」



我刻意用威迫性的口气,探问著「敌人」的目的。一直等到深夜,直到我只身寡人,恐怕目的只有一个。



双方都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青年扬起了嘴角。



「你明知故问。斯拉瓦•静寂,我是来取走你的性命。」



正如所料,是我的性命。



对方这么直接反而令人畅快。我哼了一声,说出那个让我无法装作没听到的名字。



「斯拉瓦•静寂吗。你没有搞错人吗?我叫作斯拉瓦•马歇尔。」



「我听说是拥有与外表完全不符的高超实力,谈吐方式像老头子的少年。我许久不曾像这样跟目标交谈,肯定是你没错。而且就算搞错也无所谓,只要不断重复下去直到找对人就行了。」



……对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使用敬语吧。将我视为「目标」的青年态度让我忍不住感叹。不过就算对我使用敬语,也只会被说是爱装老成的小鬼,所以一点意义都没有。



然而,我很感谢他这么老实。



知道我的「真实身分」的人不多,更何况会派刺客上门——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



既然雪莉露在身旁,杰司达不可能会刻意找碴。那么就只有——赛兹罗•瓦尔兹了,或者是当时在他身旁的男人。



「为了保险起见,报上你的委托人跟目的。」



「你觉得我会说吗?」



「不觉得。」



原本就不抱期待,青年说出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前世有仇的人几乎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与赛兹罗有关吧。



这么一来,目的想必是——测试我的实力吧。



看来势必得与之一战。许久没有与武术家以外的人交手了。



「……静寂流,斯拉瓦•静寂。参上。」



我摆出架势,报出姓名。既然对方知道我的底细,报出姓名也不会有所影响。



……许久没有与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交手。



与「人」交手时,是以杀死对方为目的,这辈子应该只有道格拉斯那次。葛劳帝斯那次不知道算不算,所以姑且不算在内。



我将意识切换成赌上性命的战斗状态,眼神自然变得锐利起来。



青年看见我的眼神,脸上泛起一丝喜悦之色。



「我很久没有狩猎狮子了,外表却是兔子,别有一番趣味。」



青年双手举向天空,接著一鼓作气挥下,只见青年的双手已握著两把匕首。



宽松的衣服是用来隐藏武器,但他却毫不掩饰,那份自信是身经百战的证明。



「虽然想配合你的流派作风,但我没有可以报上的流派与姓名。但曾经被叫作『米尔赛姆』,就暂且用这个名字吧。」



青年的气息与先前迥然不同,眼神宛如杀人如麻的冷酷凶器——散发出匕首般的光芒。



「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



最单纯而原始的敌意。刺客米尔赛姆释放出杀意,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著光芒。







在深夜的月光下所展开的战斗笼罩著一片宁静。



与未知的对手战斗时,最重要的莫过于情报。对方是否擅长进攻,或是相反。以这次来说,匕首是使用于近身战,还是作为投掷武器。



透过战况分析出正确的情报,并牢记在心。此外,不能贸然将分析结果信以为真,这点也很重要。被对方出其不意,最容易产生空隙。



想必对方也抱著同样的念头。明明擅长的是暗杀,但一旦进入战斗之中仍保持著冷静,真是了不得。



……然而,不愧是刺客。



开头呈现一片宁静的战斗不算罕见,但完全感受不到这个青年的呼吸。



武术家之间对峙时,经常有人说只听得见对手的呼吸。结果连呼吸都听不到,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从青年的双眼与头发来看,感觉不像有使用「暗色结晶」。



既然如此——虽然不清楚种族,但至少知道一件事——如此年轻就能达到这番境地,想必历经无数的腥风血雨。



埋藏在青年内心的漆黑深渊让人不禁背脊发凉。就在这时——



「——!」



比雨声还要快一步——彷佛是雨水从屋顶滑落而下的瞬间,米尔赛姆朝我的怀中直冲而来。



他进攻时完全没有声音与气息,让我吓了一跳。然而——并非超出我的预料之外。



每次面对的敌人总是十分强大,但绝不会因此害怕却步。



只要预想每一场战斗都非常严苛,便不会觉得棘手!



米尔赛姆的身体压低,甚至比身为少年的我还要低,彷佛在地面上滑行,同时伸出匕首。目标是心脏——匕首应该也有受到魔力强化。因为武器强化的难度不高,所以效果不彰,但对于来无影去无踪的青年来说,足以有一击繁命的威力。



「嘿!」



我用右手甩开青年伸出的左手,同时让身体滑到外侧。



对付拳头或是握著像匕首这种短刀武器时,这招十分管用。被甩开的手无法弯向外侧,另一只手也无法触及躲在手臂后方的敌人。



若不是实力相差悬殊,不应该赤手空拳与拥有刀器的敌人战斗,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招防御法相当有效。



敌人的大量攻击被我一一化解,同时让自己的身体保留某个程度的自由。米尔赛姆似乎也理解到这个状况的严重性,面无表情的冷酷脸上泛起了一丝扭曲。



一鼓作气击碎下巴,夺走意识,之后只需要交给卫兵或是给予致命一击。在战斗中完全失去意识形同死路一条,因此让对手失去意识是最有效的胜利条件。为了完成目的,我举起左手,准备使出掌击。



——然而,敌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当我伸出掌心时,米尔赛姆立刻反手握住左手的匕首。



这个动作让我不得不中断攻击。



「……呃!」



他只凭手腕的动作,将反握住的匕首拋出,直朝我的脸袭来。



意想不到的攻击让我被迫一时撤退。



战况重新洗牌。双方间隔著一段距离,重新摆出架势——恢复一开始的战况。



……我自认为自己没有破绽。对方隐藏起气息与声音,宛如「无拍子」般拉近距离,加上一领悟到对自己不利,在失去自由的状态下,还能精确地投掷出匕首,其反应速度与投掷技术,让我不得不撤退。



这一连串的反应完全不像是这个不知有无年满二十的青年会有的。



「真是精采啊。」



我轻声喃道,给予赞美。每一个动作都是最适合杀人的暗黑技术。不应该给予这些招式赞美,反而应该给予唾弃。但没有任何一丝多余动作的精湛绝招,甚至呈现出一种美。



宛如艺术般的战斗技术毫无疑问是一流的。



我忍不住出声赞美,米尔赛姆却毫无反应。在战斗开始前,他轻浮的口气给人多话的印象——但战斗一旦开始后,一心只想致对手于死地。那股冷酷让他身为剌客的本领更上了一层楼。



实在太漂亮了。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因此才会显得美丽不已。



真是羡慕啊。若我也拥有年纪轻轻就能达到那个境界的天赋,或许现在可以——触及师父的脚边。



然而,我还没输,现在的我——也年纪尚轻。



我紧握拳头的瞬间,涌上粉红色的魔力,漫天的花瓣随之迸发而出——将魔力提升至极限以上的「试制樱花」。



米尔赛姆见状,也忍不住动了一下眉毛,但丝毫未减战意。他不发一语地重新握住匕首,并释放出魔力。



席卷而出的是彷佛会融入黑夜之中的漆黑魔力。升起一股暗黑的火焰,接著又回到米尔赛姆的身上。



魔力的量并不惊人,然而,只要拥有可以杀死目标的攻击力,便能将敌人置于死地。没有丝毫动摇的冷静魔力,让我感觉到那股决心。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吗?我让兴奋的内心冷静下来,化为经过磨砻砥砺的冰刃。



空气明明冰凉不已,但却感受到一股炙热,彷佛隔著一道燃烧中的火墙。



置身在紧张感之中,有种鼻尖会被烧焦的错觉、而这时率先采取行动的是米尔赛姆。



他举起手的同时,匕首投掷而出。数量为二,时间差微乎其微。这个细微的差异应该是刻意所为。



虽然速度不快,是因为另有目的。原本领先一步的匕首被第二支匕首超越,于是我用拳头击落匕首。



在此同时,米尔赛姆一跃而上。这次进攻的速度相当惊人。



在黑夜中描绘出一道白线,让我终于理解那套装束的意义。黑色是为了融入黑夜之中,而宛如缀饰用的白布——是为了将敌人的视线误导到「慢一步的位置」。



比先投掷出的匕首早一步到达敌人身旁,以及用来误导敌人的装束。



迎面而来的是青年与第一支匕首的同时攻击!第一支匕首正在袭向我。



冰冷锋利的银光瞄准著额头,虽然只要屈身就能够轻易避开,但这么一来便会在不利的状态下承受米尔赛姆的攻击。因此我以右脚作为基点转过身,利用步伐避开匕首。



紧接而来的是米尔赛姆迅雷不及掩耳的斩击。



既然已经使用「试制樱花」,仍无法靠单纯的防御挡下,必须设法化解对方的攻击——我挪动身体回避的同时,从上而下地劈向他的手臂。



传来硬币在石壁之间左右碰撞的声音。米尔赛姆的匕首被折断了。既然防御力低,那就靠攻击力想办法就行了。虽然这个思考逻辑很简单,但简单的思考逻辑也不容小观。



腾空跃起的米尔赛姆在挥下匕首的瞬间产生了空隙。著地前一秒不到的时间内,米尔赛姆处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之中。



我在拳头凝聚魔力,握在腰侧。已经发动「试制樱花」,普通的拳头攻击想必也足以对米尔赛姆造成致命伤。平常是作为牵制的攻击——现在对米尔赛姆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米尔赛姆当然不会乖乖中招——



米尔赛姆鼓起嘴,像是在吹气,我见状立刻往后仰。



如同预料,米尔赛姆用力地吹出气体,有个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应该是飞针。很有刺客作风的招式,不需要移动身体便能展现绝佳的攻击效果。



不光只有匕首,他究竟通晓多少技术。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让我感到雀跃了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我想见识他的所有本领,但因此失去性命可说是愚蠢至极。这家伙的实力足以对我造成威胁。



我移回身体的同时施展手刀,但想必是白费工夫。米尔赛姆宛如融入黑暗之中,用流畅却又大幅度的动作闪躲。



……好愉快。双方都为了一击打倒对手,采取舍弃防御的战斗方式。一心只想夺走对手的性命,在某方面而言,是最原始的战斗方式。



那支匕首想必有涂上毒,飞针无疑也动过类似的手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其合理性的作法没有一丝破绽。



糟糕,笑意会压抑不住。没想到年纪轻轻却拥有如此娴熟的技术。若在前世被这位刺客盯上,我想必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不晓得实际情形,但这名青年的确拥有这样的才能。



但现在情况不同。我现在也是活在这个宽广世界中的一名年轻人。既然目标是登上全世界的颠峰,岂能在这种地方认输。



我压抑著魔力,让魔力在身体四周旋转。



——我流「风树」的重点不是互相争锋,而是要如何致胜。



汹涌迸爆的魔力消失,我闭上双眼。到了这个地步,视觉反而是阻碍。即使是熟练无比的动作,意识仍会稍微受到白布的影响。我的头脑没有灵活到可以不受到影响。反应只要出现一丝迟缓,会产生空隙,便能让米尔赛姆有机可乘,穿过铁隔子般的空隙。既然如此,只要看不见就行了。让自己看不见白布、米尔赛姆及匕首。



因为我认识一位即使闭著双眼仍能看见更多东西的少女。



在抱著杀意的敌人面前闭上双眼,乍看之下是不可解的行为,但米尔赛姆依然保持著冷静。



感受不到气息,听不见声音。但在下一个瞬间,我感觉到有两支匕首飞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没有选择击落,而是用最小限的动作——用弯起的手指尖端碰触铁制的刀面。只见匕首偏离轨道,避开了我的身体。



米尔赛姆毫不犹豫地选择投掷匕首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因为警戒,他想测试我的反应,同时也不想放过对手闭上双眼的大好机会。晚匕首一步,米尔赛姆也踏入了「距离」之中。



他打算朝我的脖子施以斩击,意图一击造成出血。只要晓得后就简单了。我预测出轨道后,握住米尔赛姆的右手腕,同时用力一握。传来骨头的碎裂声,匕首似乎掉落在地。



即使如此,米尔赛姆仍没有停下动作。因为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不晓得表情,但他立刻反握住匕首,刺向我的心脏。



用没有一丝多余的连续动作击向要害。



正因如此——米尔赛姆的攻击容易判读。



虽然拥有混淆敌人的能力与精湛的技术,但采取最短的攻击路径。换句话说,无论使用什么动作混淆敌人,在攻击的那一刻会呈现「笔直」。



对于「风树」来说,这种攻击形同是白费工夫。要化解「风树」必须靠压倒性的强大攻击,或是做出错综复杂的动作,让对方一瞬间无法判读。



而米尔赛姆两者都没有。他的战斗方式与过去——尚是人类时的我十分相似。靠其他能力去弥补不足的魔力,追求一击打倒对手。这个作风甚至让我产生好感。



但他学的却是暗黑技术,让我感到遗憾不已。若是在阳光下的世界有人能够互相切磋,他的刀刃想必能够击中我。



向前刺出的匕首在肋骨之间滑落。我从外侧使出手刀,挥向米尔赛姆伸出的手臂。



由于米尔赛姆放弃防御,因此只在攻击时凝聚著魔力的手刀,轻易地便瓦解他的杀意。



「唔……」



两手失去攻击手段,米尔赛姆第一次发出呻吟。



两手的骨头已经碎裂,已经无法无视于疼痛。



米尔赛姆的攻击手段想必已经所剩不多。只剩含在口中的飞针,或是——



一只手被我握著,于是米尔赛姆挥出了脚。是的,他只剩下这些攻击手段了。但不需要靠「风树」我便能预测出他的动作。



脚朝著身体中心——接连袭向要害,我刻意大动作避开。一径用最小限的动作进行回避,这个动作让米尔赛姆的眉毛动了一下。



用柔软的动作将脚抬至头顶的高度——从脚尖射出了银刃。



动过手脚的鞋子,大量匕首加上飞针,身上藏有各种武器的刺客不可能只有这几个花招。



失去重心的米尔赛姆能采取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



在米尔赛姆鼓起嘴前,我开始挥动米尔赛姆折断的手腕。当下我产生了一股不自然感——但与眼前的战斗没有关连,于是我直接将米尔赛姆重摔至地面。



「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