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咱家已经不是大总管了，咱家躺了这么久，不能在御前伺候，如何还能一直占据着这位子呢？待会儿进了宫，见了圣上，阮小姐可千万别叫错了。”他细声叮嘱我。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并非意外他从大总管的位置上退下来，花无百日红，人嘛，起起落落也是正常的。我只是诧异于他平静毫无波澜的语气。大总管是什么地位？御前第一人，虽是阉人，但连朝中百官都得罪他不起。后宫的娘娘们更是争相拉拢，想叫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如今，他不是大总管了，可脸上、语气里，竟没有一丝的遗憾怨气？

我坐上轿子，琢磨着究竟是他掩藏的太好了？还是当真不在意？

不知是不是照顾我女子的身份，我所乘坐的轿子总是能直接抬到圣上寝殿外头，才落脚叫我下来走路。

要不宫中这道儿还真的把我的腿都走细了。

我刚一下轿子，仰头就看见了方德贤的干儿子，方全。

他正站在殿前，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才是如今的大总管。”方德贤低声提醒。

我前些日子入宫，还没这回事儿呢？大总管的位置尚且悬而未决，原以为方德贤好了，就仍是他回来顶上。不曾想，竟是他好了，却被他干儿子顶了职？

“阮小姐这边请，圣上一直等着您呢！”方全步下台阶，迎了我几步。

我余光瞟见方德贤躬身行礼，态度谦恭至极。

方全自然也瞧见他干爹的动作了，他眉头立时蹙在一起，表情不悦，嘴角都往下耷拉着。

他立在台阶上，方德贤在台阶下头，又弓着身子，这么一看方全比他高了许多，望着他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

不知为何，这副情景叫我心里异常的难受，酸酸涩涩的。

我赶紧开口，“不能叫圣上久等，还请大总管先行。”

方全朝我笑了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您先请。”

他伸手做请，与我一前一后的入了殿中。

如今圣上已经很少服食丹药了，不知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说法，“欲要真正的修行，单靠外物是不行的，乃要修心。”

我不会背叛师父，也决没有告诉圣上连师父的丹药都是不可多食的。所以修心这话不是我说的。

我只是在得知他不服食丹药，起初非常痛苦，难以忍受的时候，施针帮他缓解症状罢了。这不算背叛师父的，对吧？

“圣上今日面庞红润，气色真好。”我上前说道。

圣上本在闭目打坐，闻言掀开眼皮，笑眯眯的睨了我一眼，“你来，坐！”

圣上冲我招手，一点儿君臣的样子都没有。

也是，我只是女子，不是他的臣子。圣上都不摆架子，我也不客气，上前在摆好的金丝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

圣上撤去了殿中好些坐的很高的椅子，他如今似乎不大喜欢居高临下了，反而喜欢在蒲团上盘坐而坐，与人平视。也不知与一个国君来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